巫策离开了妖界,托付千寻照顾香儿的事以书信的形势转达,只因不敢再见。
    他走出青镇的屏障,踏上了人界的土地。
    十万大山苍茫入眼,无边烟云如流水一般层层叠叠在天际中宣染着,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古今,远远的依稀有些烟火袅袅起伏,也看到了一些残破的古庙古祠,应有一些野修居住,或者是一些神秘的部族。
    十万大山依云梦泽而生,千万年来到底衍生出了多少部族,谁也不知道。
    这些神秘的原住民,很少与外界交流,自成体系,抗拒外人,很难相处,所以自古以来十万大山就是人界修行士眼中的禁忌之地,哪怕这地方葬着仙古纪元前的仙妖,留存着很多古代的神藏,轻易也无人涉足此地。
    依云梦泽而生的除了十万大山,还有一个紫云谷,位处云梦泽南面,背靠十万大山。
    巫策凭目远望,只能看到一些雾影层层,见不着琼楼玉殿,更不要说那一柄剑,他心中叹息,纵是在人界,师兄弟相见也遥遥无期。此时的他,为人界放逐,一纸仙王殿诏书下,成为人界生灵共敌,对他来说,这十万大山凶险无数,却要胜过山外的花花世界来的安全。
    先找一地落脚吧。
    青镇走出屏障的地位是十万大山腹部深处,最为神秘危险,巫策不敢逗留,立马朝十万大山的外围跋涉。
    一路沿途,他经过一些古庙,看到过一些祠堂,甚至有些残破了的黑塔,有些古老的几乎认不出属于哪个纪元,但是当巫策想仔细探索一番时,却被天问龟甲严厉警告,一路上它彻底出手,推演祸福,趋吉避凶,不允许巫策脱离它制定的路线。
    “这十万大山葬着太多过往,古今再难寻,是极凶极戾极恶极厌地,有些仙妖,成圣仙古前,葬在此地,或许已通灵,有些仙妖虽彻底死去,留下的执念不散,或许不入轮回,有些仙妖,则更是震古烁今,问鼎仙……途半步,纵死也不灭,待埋在青山处,岁月来养,只待有朝一日再生时,乾坤颠倒。”
    听着天问龟甲的叙述,巫策心生寒意,只觉这浩瀚天地,哪里是寥寥仙道能讲尽的,多少古今玄秘,不在岁月长河中传颂。
    “原本不该与你说这些的,修为未到,徒添杂念,只是这里的有些禁忌,连我都感到恐惧,不得不慎重。”
    天问龟甲虽为器道七阶,然而它的来头何等大,追随羲皇而生,又精通天机推演,就是这样的存在也说出了恐惧,可见十万大山有多么不凡,巫策再也不敢轻视,老老实实的顺着龟甲指点的路途走向栖息地。
    在它的推算里,那应是一片独立大山中的雪域,虽处腹部中央,却已经不深了,危险系数要少去很多。
    小仙鹤今非昔比,境界已至万妖十六重神兵境,虽为大妖,却可诛人道金丹,与它融合,巫策的飞行速度可以提高数倍,犹是如此,也行了约莫六个时辰,落日西沉,接近黄昏时刻,才抵达天问龟甲说的那片雪域。
    “好像有人驻守?”
    靠近了一些,巫策看到这片雪域类似于部族之间聚集而居所建立起的部落,规模并不大,约莫两三百人,建筑也陈杂不一,有高有矮,然而瓦罐石车,木马木桶,甚至铁器都建造出来了,显然这个部族的文明程度在十万大山中也属高等,巫策看到一群孩童在院落里相互嬉戏着,老人安详的躺在藤椅上眯眼享受日落的余晖,部族的壮年人倒是不多,只有两队,背着一些武器,在围栏外侧巡逻。
    只是巫策发现,这雪域族中人长的与人类有些差别。
    他们的毛发皆是雪白,皮肤也白的耀眼,似乎没有血色,瞳孔是完全的乌黑,不见其他杂色,五官比之其他人类要精致,女的漂亮,男的俊美,只是不知为何,巫策却觉得他们血气不盛,只能活到三十载。
    “没想到过了千万年,雪人族还有血脉传承下来,我本以为如今的雪域已经无人了,这下子倒是麻烦了。”
    巫策本来想问龟甲:“为何麻烦。”
    不远处的两队雪人族巡逻队却发现了他,举着兵器大声喝道:“什么人?”
    “在下巫策,从外界而来,误入十万大山,眼看天黑,希望能在贵地借宿一晚。”他恭敬的回答,执礼严谨,本以为会赢得雪人族的好感,从而能宽容他进入此地,却未曾想那些壮年雪人只是兵器一抬,以十分凌厉的语气回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们部落从不接待生人。”
    巫策愕然。
    天问龟甲在识海里深深的叹息:“果然如此。”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巫策不解,天地之间虽然有些部落拒绝生人入内,可是一般如雪人族这样直接的拒绝,这更像是发自本能的厌恶,而没有一丁点的人情客套,更是接近驱逐。
    随着天问龟甲的讲述,巫策渐渐洞悉一些掩埋在岁月长河中的事迹。
    原来雪人一族不属于妖界,亦不属于人界,是仙古时期一位雪妖与人类繁衍出来的种族,同时具备两种血脉,在当时文明尚未如今日开化的仙古时代,自然为百族所不容,两界之共弃,无奈之下,当年雪人一族才迁移进十万大山,仙古时代的十万大山,论生存条件比今日还要恶劣,从妖界跋涉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需要承受自然灾害,又要时不时的面对猛兽进攻,雪人一族生存极难,人丁原本就不多,更是在渡过那一段艰难的时期后锐减无穷,因心有所恨,意有不平,昔日雪人族的两位先祖便立下了一条规矩,三界皆敌,只信雪神。
    这才是他们直接拒绝巫策请求的根本原因所在。
    ”我观雪域虽仍存当年两位王级高手布置下的阵符,然而修行法门却没有很好的传承下去,以至于族内竟连个金丹真境都没有,真是匪夷所思,你且与他们说,有能力供应一些地魂石和修行典籍,应该能换取他们的宽限。“
    巫策皱眉,这能行么?然而事到如今只能一试。
    只因这十万大山凶险无数,以他的修为露宿在外,哪怕布置法阵也是弱不禁风,只有在这苍茫雪域,才可以依托仙古王级法阵而不需惧怕猛兽侵犯。
    当巫策将自己的善意通过修饰后的语言委婉表达之后,那一群巡逻的雪人士兵倒是褪去了不少戒备和敌意,只是仍然拿不定主意。
    须臾,才有一位领头的壮汉走出来对巫策做鞠道:“我们希望你能稍等一会,这件事要请示族长。”
    巫策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那领头松了一口气,转身飞快的朝雪域中跑去,他要朝长老汇报这个好消息。
    纵跃之间,他的速度竟可比飞鸟,只见清风徐徐,时间仿若被撕裂,巫策竟骇然的望见一些残缺的碎片,那是莫名时代的画景,他惊疑:“怎么可能,他们的速度!!”
    “很惊讶是么?”天问龟甲看着营地边上一脸自傲的雪人战士,语气里透着一股悲凉和可惜:“上苍是公正的,既然剥夺了某些种族应该享有的权利,便必须赐予他们不同的才能和天赋,不然天道便有缺,会因此……”
    后面的话它没有说,因为太禁忌。
    但巫策明显读懂了,仙道关于这方面也有模糊的记述,天道居住在一个恒古存在的宫殿里,是一轮磨盘,所有的秩序和规律都刻在上面,它必须按照时间的指针去走,不容许有任何偏差,因为传说还有一柄叫永恒的刀斧监视着它。
    这些事太遥远,甚至太虚无,巫策权且当故事来听,然而这些时日,通过一些事,它对天道隐隐有些了解,更是因此敬畏。
    天道是没有感情的天平,计算天地之间的一丝一毫,不会多给一分,也不会少给一丝,稍有误差,便会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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