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皇宫一片寂静,唯悬于房梁下的两排古钟牌在山凤吹拂下当当轻响。
    始足鹤飞出世界,平静的立在殿中。
    它金色的金乌雀翎在一丛灿烂光滑美丽的尾羽里熠熠生辉,摇曳出无尽炙烈气息,此时虽处于平静,但在此地的任何人都知道,那一根美丽的金乌翎,蕴含着怎样的古老威力,
    五大殿主神色复杂,有激动,亦有迷茫,更多的是仓皇。
    “我们走!”
    真正的金乌神后裔在此,两大仙王使再愚蠢也知道这件大事要泡汤了,再呆在羲皇宫是自取其辱。
    他们脸色铁青,祭出飞行法宝:“等着与我们人界开战吧。”
    五大殿主惊醒,神色难看。
    可是没有勇气取拦阻仙王二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骑上金色的战车,驾驭起阵法,欲离妖界归仙隐。
    他们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
    但很多事并不如他们所愿!
    “两位,恐怕走不了。”巫策叹道,很认真的拦在他们身前:“我只是觉得唯有留你们在这寒山底下长眠,才能使仙王殿放弃打妖界的主意。”
    小仙鹤震翅而来,落在门岩上,金乌翎低垂,如一柄神兵,在落日余晖下折射着美丽光芒。
    仙王二使变色:“你敢!”
    他们执仙王教善意而来,若陨在妖界,这个代价可不是妖界可以承担的。
    五大殿主有所异动,却被千寻一个眼神就吓了回去。
    见此一幕,仙王二使心死如灰,只能叹息,死战吧,能逃出一位是一位。
    “灯启。”
    “灯灭!”
    羲皇宫的光阴猛然慢了下来,光明也像一副画卷被人轻轻卷起收走,黑暗渐渐到来,两盏点着残火幽幽的青铜仙灯从两大仙使的头颅里飞出,被他们脸色苍白的操纵着撞向巫策。
    “三十六星天灯,仙道里有记,能汲取往生之力,借来过去之法,推演未来一局,然而前提是三十六使齐聚,方能布下这三十六星天大阵,你们现在不过两盏灯,又能借来多少过去法,我是不惧的。”
    这神阵合一方是强大,分离开来,顶多只是增幅数分威力,然而这两大仙使日夜苦修的就是三十六星天神阵,烙印入识海的也是这星灯器,走的是器修的路子,那里还有其他的本领。
    巫策随手一捻,取下小仙鹤系在尾部的金乌翎,气运长生,身若鱼龙,在原地留下数道残影。
    清风徐徐,只是错那,殿中之人就听到数声当当脆响。
    无数的残片飞起,星灯碎灭,辉映出金乌翎在黑暗里恍如燃烧着大日一般夺目,巫策身影渐渐清晰,笑着看着众人。
    器灭!
    仙陨!
    仙王二使捂着胸口,嘴角不断泣血,他们比之一般的器修更加依赖这仙古星灯,每一位入选星使,都将心魂与一滴精血注入其中,往日里更是吃住不离,几乎人与灯不分一二,此时灯灭,留在灯芯中的心魂自然也是灰飞烟灭了。
    他们出手的一刻,已经想过自己可能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却没有想到败的这么快。
    星使虽弱,却也是相对仙王教其他高手而言,从下至上,每一位都是金丹高手,最首位更是已达圣尊门槛,他们虽位居下沿,也是金丹初境,怎会败的这么快,两使苦涩的对望一眼,看到了那一柄金乌翎。
    难怪可越阶杀人。
    只是这少年自身也极强,在动手的错间,至少用了长生帖,纵界术,缚龙桩强体法,他虽然不精通法术,但于仙古炼体一道已经走到前沿,当今年轻一代里,少有比肩。
    仙王教……不能大意。
    “此子…不可留!”
    他们猛然喷血大吼,身躯渐渐碎灭,长声绕梁,却传遍寒山,巫策与千寻等人惊骇的发现,那之前碎灭了的星灯,竟重新凝聚,划过苍穹,飞往仙隐。
    五大殿主神色猛变:“糟了,今日的一切都被记下来了,星灯会回禀。”
    巫策漠然的扫视他们一眼,哼道:“枉你们也是圣尊,竟如此奴卑颜鞠,想当年妖界何等鼎盛,气吞山河,威压三界,怎到了今日,后辈不堪成这样,星灯是仙古器,不死不灭本就在意料之中,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星灯不灭,星使亦能再选,仙王教实力没有任何损失,可是我们妖界呢?经此一事,与仙王教结了天大因果,想他们仙古神战后,经过无数纪元的积淀蛰伏,早已成为一个无法撬动的庞然巨物,你永远无法想象它有多可怕,光明面上的圣尊就有九位,还不计无数弟子,这样的势力若要对付我们琴宫,你认为我们有好日过么?你这混蛋,你这混球,该死,该死,你要毁了我们妖界。”
    盘丝殿主悟玄歇斯底里,张牙舞爪,恍若痴巅。
    此时星灯远去,光阴重回羲神宫,然而因此更让巫策看清了这一群所谓妖界高手的脸面和气魄。
    竟没有一位,比的上蛟爷。
    想蛟爷,一道虚身,敢直面龙家老祖,纵横天地,无视诸方大势力高手的窥视。
    他,无法无天,却心存原则。
    他,无天无地,却念情念义。
    思及,巫策不由朗声道:“如果退让,可以换来生存,那便退一步,如果退让,可以换来苟延,那便退一步,可是退一步,步步退,得来的生存会丧失强大起来的勇气,得来的生存更像施舍会消磨掉内心深处的骄傲,得来的生存最后甚至会成为一种枷锁,束缚你们的内心,甚至会成为一种屈辱的毒药,让你们饮下,在日日夜夜痛苦回首,无言面对先贤,愧对祖神。”
    巫策浑然不顾忌五大殿主渐渐惨白凄凉无助的神色,犹自道“这寒山百里祖庭,是当年妖皇所创,他们建立辉煌,留下史诗,今日你们决意埋葬过去,忍受屈辱,弃祖神信仰与荣光如草芥,只要内心深处过得去,认为足以对妖界苍茫生灵交代,那只需跨出这羲神殿,再去人界一趟,跪在仙王教门前,想来人界会宽怒你们的罪过,仙妖合盟大事,仍有希望。”
    一片无声,五大殿主神色从凄凉到绝望,从绝望到无助。
    羲神宫的钟匾幽幽回响,不变的也只有这钟声。
    许久,寒山深处响起一道声音,不知隔了多少纪元,虽近在耳前,却仿佛是在仙古:“说的很好,老夫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么精彩的话了,更难得的出自一位人界少年的口,妖界不需要同情,妖界不需要怜悯,我们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悟难,悟苦,悟玄,你们几位好自为之,若再敢与仙王教勾结,莫怪我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提前出关,将你们镇死在北极眼。”
    声音到最后,渐渐缥缈,越来越轻,似乎远去,然而却引起了整座寒山的地震。
    “老祖宗在上!”
    弟子们有感,纷纷下跪,朝东方处磕头。
    “我们知错。”
    五大殿主跪倒在地,不敢再抬头。
    千寻神色激动,红唇轻启:“大长老,难道破境有望了!”
    巫策终于知道这传出声音的人是谁,能让浩瀚琴宫,万妖祖庭为之惊动的人物,只有那传说中正在闭死关,冲击圣皇果位的大长老,不过他在这关键时刻传音而来,显然是破境顺利,很难说已经功成,但至少有很大的希望了。
    读过仙道的巫策明白,闭死关需隔绝外界,断绝五感,只有冲破一个小关卡时,才能微微喘气,短暂沟通外界,这就好比一个在深水区域游泳的人,憋足了气,当游到浅水区时,就可略略放松,这时候强大的水性,足够支撑他不会下沉,因为压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这对巫策与千寻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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