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白府附近被人买下的那座府邸,终于有人住进去了。
    听说,那是一帮子鲜衣怒马的少年人。为首的两人,一个姓宋,一个姓穆。
    87嫁妆
    知道穆景安已经到了箐州,虽然不能见面,但罗纱心里却安定许多。
    这日罗纱正和外祖父闲聊着,就有叶家下人专程来寻了她,说是叶之南已经回到家中。罗纱忙往家赶,等她到了的时候,叶之南正在花厅陪老夫说话。
    叶之南看到罗纱后,便想到自己将要成为穆家世子的岳父,心中顿时澎湃不已,将罗纱狠狠地、大大地赞扬了一番。
    待自己向来平淡的父亲一下子热情起来,罗纱颇为不适应,僵笑半晌后就寻借口出了屋子,谁知还没出院门,就碰到气冲冲而来的穆氏。
    “舅母?您这是怎么了?”
    穆氏见是罗纱,面色稍稍和缓,问道:“叶老夫人可在屋内?”见罗纱应了声是,她同罗纱简短说了两句话后,便急急步入屋内。
    罗纱本欲离开,隐隐听到舅母生气的声音,就又准备折回来进屋,后又想到穆氏这些天一直在对自己的嫁妆单子,她犹豫了下,还是回了晴夏院。
    听着里面的争吵声,想来舅母已经发现了吧!
    至于邱氏……
    想到她对那些家产虎视眈眈的样子,再回想起她看到自己嫁妆时眼中不时露出的贪婪之色,罗纱边走,边垂首笑笑。
    如今父亲已经回来了,有些事儿,就也该解决下了。
    “……穆家送过来的首饰少了将近两成,您给罗纱备下的那些,也缺了十之二三。”穆氏看着老夫人,说道:“这些东西哪里去了,还请叶老夫人给个说法。”
    年后不久穆家就送来了聘礼,每个箱子都装得满满的,里面的东西也是件件精致样样贵重。老夫人虽然看着心痒,但也不敢随便取了惹穆家不快,就在看完后当场放了话,说是这些东西都不动了,给罗纱原原本本带过去。
    叶家自然也会另外给罗纱添置嫁妆。
    自罗纱出生,老夫人倒也给她慢慢置备了些东西,只是在去年之前,她都没想到罗纱会嫁到身份这样高的一户人家去,所以备下的东西虽然还不错,却算不得极好。于是在赐婚后,她又赶着时间让人准备了些上好的衣料首饰之类,加上以往的备下的,倒也有了不少,加上年后安国公府送了两辆马车的物品过来,前段时间皇上和太后也各赏了罗纱许多物品,总的说起来,倒也得体了。
    程氏的嫁妆,罗纱只让沈秋意拿了一部分回来当自己的嫁妆,老夫人问起来时,她只说只有这些了——叶之南是个靠不住的,不会为她们兄妹多做打算,如今邱氏又有了儿子,她总得给叶颂青多留些,以防往后出些什么岔子。
    好在老夫人也知道程氏那些年拿了许多自己的嫁妆来贴补,就也没多问。
    邱氏母子俩如今在暖春院的正房住着,周姨娘和刘姨娘也住在暖春院,能顺便伺候邱氏和照顾那男孩。
    以前拘着刘姨娘的银冬院早就空了出来,罗纱的嫁妆多,老夫人就专门腾出来那里的好几间屋子搁这些嫁妆箱子。好在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平日里银冬院的屋子便都落了锁,好好地关着。
    虽说老夫人一再保证东西不会出岔子,可穆氏却是有些不放心。
    来之前,安国公夫人就叮嘱过她,叶家常有些个眼界低的会做出些不合礼数的事情,让她帮忙注意着些。
    在她来了后,罗纱也欲言又止地拜托过她帮忙看着那些物品,这使得穆氏更是拿定了主意,看牢穆家送过来的那些个贵重物品,还有程家给程氏备下的值钱之物,不能让有些人偷偷做了手脚。
    故而穆氏这几日,看似在帮忙对嫁妆单子,实则在暗暗留意,可有东西出了纰漏。
    原本前几天对的那些倒还正确,谁知今日对到西厢房里搁着的那些个箱子,却开始不对了。
    里面穆家送来的字画、玉器和首饰,乍看之下好像没问题,箱子好像还是满着的,可细细地一样样对起来,才发现少了好些个东西,换做了劣质的胡乱充了数搁在了箱子靠下的位置。再看老夫人新近给罗纱准备的那些贵重些的东西,竟然也出了岔子。
    穆氏很是生气,便去问老夫人。
    老夫人听了后极为震惊,只道是自己前两日刚刚带人重新点了一遍,断不会出错。但看穆氏认真的样子,她才心道坏了,忙带人跟着过去看看。
    见到东西的刹那,老夫人差点急晕了过去。
    婚礼就还三四日,嫁妆还要提前一日送过去,如今出了大岔子,这可如何是好?她急得团团转,只说是让人帮忙找找东西去了哪儿,却一点头绪都没。
    叶之南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此刻见老夫人慌乱了,他倒是还算冷静,问老夫人道:“这院子的钥匙,还有谁手里有?”
    “刘姨娘曾经在这里住过,她那里有一套,我不曾要回来过。”
    听老夫人这样说,叶之南赶紧命人将刘姨娘带了来。
    刘姨娘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进到院中,叶之南看到她那迷糊的样子就来气,喝道:“说,你将这院子的钥匙搁到哪儿去了!这院子里的东西是不是你动的!”
    刘姨娘一听这意思,便知道罗纱的嫁妆出了问题,忙说道:“钥匙还在我那儿,可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这钥匙就你和老夫人有,老夫人定然不会做什么,不是你,又是谁!”
    刘姨娘大呼冤枉,“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老爷,您不信去我院子里搜!”
    叶之南当真派了人去刘姨娘屋里搜。老夫人生怕旁的人不得力,就阻止了叶之南,让身边的郑妈妈带了些金秋院信得过的婆子去看。
    那些人在暖春院刘姨娘的屋子里搜了许久,并没有一星半点的和罗纱嫁妆有关的东西,便无功而返。
    待这些人回来禀报了后,叶之南正气极不知道该往哪儿使力时,刘姨娘突然问道:“老爷可是找有这钥匙的人?”她欲言又止,期期艾艾说道:“前几日夫人向我借过钥匙,不知……”
    “不可能,就算她借过钥匙,也绝不会做这种事情。”叶之南断然说道。
    刘姨娘缩了缩身子,不说话了。
    一旁的老夫人此时刚好缓过点儿气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就算不会做,也好歹去看看吧。若是能发现个一丁半点儿的线索,也是好的。”
    叶之南虽然不信邱氏会做这种事情,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违逆了老夫人的意思,只得让那些婆子去了邱氏屋里。
    邱氏就在房中,听到郑妈妈这样说,冷笑着不肯让她搜屋子。
    “我并未借过刘姨娘的钥匙,休听她信口胡说!”
    郑妈妈去回禀了老夫人,老夫人此时愁得焦头烂额,不耐烦地说道:“你就说我偏头痛犯了,让她过来我这儿伺候会儿,你再去搜了便是。”
    她不过是心烦意乱下,想要试试看罢了。谁知这一搜,就真搜出了问题。
    其实原本是没事的。婆子们在邱氏的屋子里将箱子、柜子查探一番后没什么发现,本要离开的,谁知这时候一只猫窜了出来。
    邱氏爱猫,可她以前怀着身子不能养,就歇了那心思。叶之南听她说起过这爱好,在她生了个儿子,叶之南异常高兴,就在过年时候给她带回来了只通体雪白的小白猫。邱氏很喜欢它,可老夫人不喜猫,邱氏去老夫人那里时就没将它带了去。
    这小白猫平日里极其乖巧可人,大家都爱逗它,故而它也不怕人。谁知今日一堆婆子来势汹汹查探屋子,倒是将小白猫吓慌了。它躲来躲去看着到处都有人,就跑到了床便用爪子不停地挠一个地方。
    婆子们本还没在意,谁知那小白猫抠了半天口,不知碰触了什么机括,床那儿“啪”地声响,居然从侧边露出个二尺宽,四五寸高的窟窿来。
    小白猫扭着身子想往里钻,好像是在躲人,被旁边一个婆子一把拽了出来。
    那婆子唤过郑妈妈,郑妈妈探头往那窟窿里看了看,才发现那厚厚的床板之间居然是空的,中间可以放东西。
    她瞧着里面有物品,便掏出了一两样来看,这一看,惊了一跳。原来罗纱嫁妆里消失了的那些值钱的小玩意儿,居然在这里。
    她当场就派人堵住门口,亲自去请了老夫人和叶之南来。
    邱氏本极为淡定,在看到那床板边的小暗门被人打开了,不由心慌。刚想要解释,就被叶之南扇了个巴掌。
    “那时你说认床,非要将这床带了来,如今看来,却是另有打算!”
    他怒极,命人将邱氏关在屋里,直到罗纱出嫁那天才能出来——罗纱出嫁那天,邱氏必须出现,不然旁人问起来叶夫人去了哪儿,也不好看。
    刘姨娘看着事情告一段落,便悄悄转去了晴夏院见罗纱。
    88将嫁
    “那个陈妈妈着实可恶,答应了的事情却又没有做到,若不是那小白猫突然出现,怕是那暗格还寻不着。”刘姨娘一到罗纱屋中,便如此抱怨道。
    陈妈妈便是邱氏儿子的奶娘。当初她儿子惹了些麻烦,想寻人帮忙,思量了许久后,竟是觅到了罗纱这里。
    罗纱听了后并没立即答应,而是让钱管事先打听了下,知道并不是太难处理的事情,银钱可以解决后,就让钱管事帮忙处理了。自此以后,陈妈妈便对罗纱很是恭敬,一心想要回报她。
    那暗格的事情,是她无意间发现的,也是她主动告诉罗纱的,只是她并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罢了。罗纱让紫环她们暗暗查探,才发现邱氏将自己的嫁妆偷藏了一部分在那里面。
    原本商量好的计划是,陈妈妈帮那些去寻东西的婆子发现暗格,揭露邱氏的行径,谁知她本是答应得好好的,今日里却并没出现,因而刘姨娘才这样抱怨。
    “若不是那白猫,这事儿啊,说不定就成不了了。”刘姨娘又一次这样感叹道。
    罗纱却是轻轻蹙了眉细想了许久,问道:“你确定,是那猫自己爬过去,碰到机括,然后暗门打开后,它又自己跑过去的吗?”
    刘姨娘说道:“是这样没错,郑妈妈就是这样同老夫人说的。”她没能进那屋子一同查看,所知道的,也不过是那些人汇报时讲过的话。
    “这就对了!”罗纱笑了,缓缓说道:“就算是那小白猫紧张害怕,也不至于会那么巧就做了这样的事情。猫儿鼻子灵,许是有人在那机括处和那暗格中涂了、放了什么东西也说不定。我们要的是邱氏漏出马脚,陈妈妈使的是什么法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她办到了,那便好。她不想露头,就由着她吧。”
    刘姨娘一字字听了,又将罗纱的话搁在心里过了好几遍,细想了许久,才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就慢慢点了头。
    罗纱见她听进去了,就松了口气,问道:“你说那钥匙是那人问你借的,祖母她们可有怀疑?”她口中提及的那人,自然是邱氏。
    “没有。原本应当还是有些怀疑的,此时发现了东西就在她的屋子里,估计剩下的那点儿怀疑也就没了。”
    “可在她们眼里,毕竟是你借了她钥匙方才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若是老夫人日后想起来,少不得要怨你一怨。你往后当心着点儿,若是处理事情时能像陈妈妈那般,就也好了。”
    刘姨娘闻言,倒是笑了起来。
    “姑娘怕是不如我了解老夫人,”她说道:“在老夫人眼里,我如往常那般不知轻重、经常做些错事儿,她或许更放心些。如若哪天我滴水不漏了,反倒是要引得她紧张了。我啊,还是同往常一样好了。”
    罗纱没想到她想得那么明白,就深深看了她一眼,轻轻道了声也是。
    三月初八,是要送嫁妆的日子。
    这一日,安国公府的几位少爷和少奶奶也来了,顺带着带来了几个小家伙——家中长辈都不在家中,小家伙们自然也跟了来。
    罗纱许久不见两位表嫂,很是惊喜。
    此时正巧有几位夫人来访,老夫人正同夫人们在花园中闲聊,两位程少奶奶给老夫人请过安后,就也坐了下来。
    二表嫂盛氏性子温婉,,与老夫人与诸位夫人们在一处说话很能坐得住,倒也罢了。罗纱却知这大表嫂潘氏是将军之女,向来不喜这些话题,虽然面子上没表露出来,可心里头定然是觉得烦闷的,就寻了个由头叫了她出来,陪她在内院逛逛。
    两人边说边聊,就也到了暖春院附近。
    潘氏不经意地朝着院内看了一眼,突然“咦”了声,定定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罗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巧瞧见邱氏回房,显然她没有看到罗纱她们二人。
    说起来邱氏被禁足,叶之南虽说不准她出屋子,但她只要不出暖春院,大部分时间待在屋子里,便也罢了。方才便是她偶尔出屋子时,刚巧被潘氏看到了。
    罗纱见潘氏目不转睛地望着邱氏屋子的方向,笑道:“暖春院景色不错,如今□正好,不如我陪嫂嫂进去看一看?”
    潘氏这才回神,瞧了瞧罗纱,又瞥了那屋子一眼,慢慢说了个“好”字。
    两人借着赏花之名,进院子看了半晌,潘氏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李姨娘和周姨娘闻讯端来茶果点心给二人吃,两人就坐在了垂柳旁闲聊,潘氏还是时不时朝那屋子看几眼,眉端微拧,显然是心中有些疑惑。
    罗纱见状,同李姨娘低语了几句。过了会儿,陈妈妈便抱着叶家新得的小少爷出屋子晒太阳。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笑,满院子里都是他畅快的笑声。
    邱氏闻声便出了屋,抬头一看,正巧和潘氏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邱氏的脸色顿时煞白,潘氏倒是神色轻松了许多,三分犹豫七分肯定地唤了声“海棠姑娘”,又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邱氏张皇地看了罗纱和李姨娘她们一眼,朝着潘氏嚷嚷了声“不知道你在叫谁”,怒气冲冲地回了屋子,将门“砰”地下大力关上了。
    潘氏“咝”地扬扬眉,说道:“些许日子不见,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罗纱笑问道:“嫂嫂与她倒是相熟?”
    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口,潘氏脸上闪过鄙夷,“我怎会与她相熟?不过见过罢了。”
    罗纱忙问:“那她是谁,嫂嫂当是知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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