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你一次,如今我就想坐那把椅子,姨娘你是给我坐呢,还是不给?”
    罗纱这次说得语调生硬语速极慢,刘姨娘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便看看几个婆子,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可她毕竟在银冬院待久了,不知道外面发生过哪些事情,只当罗纱还是襁褓里的无知小儿一般,便吓她道:“你居然还朝我吼叫?告诉你,老夫人可是常派人来问我话的,若是被她老人家知道你这样对一个长辈……”
    “掌嘴!”罗纱不待她说完,已厉声吩咐道。
    婆子们大跨着步子到了她跟前,两人将她拎起来架牢了,一人扬起手来便是重重一下,用力之狠,疼得刘姨娘眼冒金星发出嚎叫,只是不待她叫完,第二个巴掌已经来到。
    站立在侧的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家姑娘是嫡长女,是安国公的嫡亲外孙,你一个小小的妾侍,还是商户出身的,居然敢在我家姑娘面前口称‘长辈’?若你嫌命太长活得不耐烦,大可直接说,犯不着说那些没边没际的话来,污了我们姑娘的耳朵!”
    刘姨娘虽叫得响,可那婆子说话中气十足,愣是让她在嚎叫的空档将话听了个全。
    刘姨娘被打得疼了,忙不住告饶,可动手的婆子哪肯听她的?直到罗纱一声淡淡的“好了”出口,方才止了动作,将她丢到地上。
    看她哀嚎着缩成一团趴在地上,罗纱厌弃地别开了眼。
    这女人当初对母亲的诬蔑,她可是记得牢牢的。若不是发现孙氏才是那最恶毒之人,她或许一辈子都不愿刘姨娘出这银冬院。
    可如今自己年小力微,很多事说不得做不了,少不得要借她人之手来对付孙氏那毒妇,思来想去,也只有这刘姨娘最合适不过,只是,事后需得去封信向外祖家解释一番。
    眼看刘姨娘低声哼哼,也不敢大叫了,罗纱才缓缓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说道:“我过两日还会来看你。”
    顿了顿,她声音骤然变冷,“若是老夫人问起你的伤,你给我想仔细了再回答!说得不好的话,你就给我老死在这儿!”
    待罗纱领了人拂袖离去,丫鬟忙上前来扶刘姨娘。刘姨娘却是挥挥手让她走开,自顾自坐到了冰凉的地面上,望着罗纱离去的方向边哼哼边细想。
    将五姑娘最后两句话颠来倒去地琢磨了几十次,刘姨娘的双眼忽地亮了亮,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罗纱一回到晴夏院,就将陈妈妈唤了过来,仔细询问和甜汤有关之事。
    “当时是红月煮的汤,因姑娘爱喝她煮的,所以一直没经过她人之手,只是她中间出去过几次,没在灶上一直待着。端汤过去的是红笺,路上遇到过红莲,因天色晚了,也没遇到旁的人。”
    “红月煮的?一共几份?”
    “三份,少爷也喝了碗,没出什么岔子,姑娘那碗本来在锅里一直温着,后来姑娘没喝,就倒掉了。”
    那这样看来,就不是红月煮汤的时候出的问题了。
    罗纱正细细想着是哪儿出的岔子,陈妈妈迟疑道:“会不会是金帘?”
    她口中的“金帘”便是“红莲”,原本在老夫人的金秋院当差,后因为火盆子的事情惹恼了老夫人被赶了出来,罗纱便命人将她带回晴夏院,如今她是晴夏院的一个粗使丫头。
    “她那样多事贪财的人,做不了这样仔细的事情。”罗纱说道。
    若金帘有这个本事,当初偷偷拿走火盆子的时候,就不会被老夫人的人发现了。
    于是,这事儿还是原本就在晴夏院的人做的。
    这样想着,罗纱又觉得心累了几分。
    “若想揪出此人,需得想些别的法子。”她捏捏眉心,说道:“具体怎么做,我再想想……”
    陈妈妈深深叹息。
    这晴夏院里伺候的人,除了刚来没多久年纪尚小的红蔻外,都是看着姑娘长大的,如今猛一发现其中有人做了对不起姑娘的事,愤恨虽然有,但更多的却是伤心。
    这时有人敲了敲掩好的屋门。
    陈妈妈扬声问是谁,心下有些不高兴,因为在这样关好房门的情形下,一般有点眼力的都不会过来打搅。
    谁知居然是阿二。
    穆景安的手下都是极有分寸的,又怎会在这种时候过来打扰?
    罗纱便知他定是有急事,忙让陈妈妈去开了房门请他进来。
    阿二一进屋就快步走到罗纱面前,拿出一物,严肃问她道:“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37所谓镇纸
    罗纱见他问话,定睛一看是那白玉镇纸,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拿。
    阿二长臂一闪,转向陈妈妈问道:“可否请妈妈回避一下,我与姑娘有要事相商。”
    虽然他说的好似是问话,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陈妈妈虽然知道此人是世子的随从,可在这种时候到底有些不放心,见罗纱点了头,才掩了房门出去了。
    亲眼看着门合好后,阿二对了罗纱正色说道:“不要轻易碰它,虽说它本身无毒,可若是碰过它后不净手碰了唇边沾进口中,再吃进与它相克之物,怕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听他讲得这样严重,罗纱惊了惊,示意阿二将东西拿过来,她凑上前仔细看了看,问道:“这……难道不是寻常的白玉镇纸吗?”
    “是白玉做的没错,可它浸过药且时日不短,药性就留在了里面。方才我看到这白玉可爱,想去把玩一番,谁知摸了下便发觉手感不对,琢磨了许久才发现问题所在。此药乃南疆所产,极其罕见,若不是我无意间曾经碰到过,怕是也认不出来。”
    听了他的话,罗纱抿紧了唇,细细想了想他方才的话,问道:“那与它相克的是什么?”
    “说来也是寻常之物,绿豆。”
    “居然是这个?”
    罗纱先是讶然,继而后怕。
    幸好如今是冬季,府里不会去煮绿豆汤。若是夏季,恐怕早已……
    最庆幸的是,穆景安将阿二留了下来,若是旁的人,还不一定能查出这样东西来。
    罗纱感到眉间一跳一跳疼得更厉害了,忙揉了揉额头,又闭目沉思片刻。
    此物是叶怀书总过来的,与他相关且能将此物弄成有这许多弯弯绕的东西,偏又叫人看不出来的,也只有他的生母孙姨娘了。
    想到那恶人居然将手伸到了自己这边,而自己无意间将叶颂青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罗纱就心惊肉跳。
    好在这时那人在暗自己在明,她还不知道自己知晓了这东西的害处,便是极有利的一点。
    她蓦地睁开双眼,掏出帕子搁在桌上,指了它说道:“你将东西放下,这等毒物,你也别拿久了。”
    阿二盯她看了片刻,见她说得认真好不作伪,忽地笑了,问道:“姑娘可有类似的玉?大一些的?”
    “前些日子吴管事送来的玩意儿里有个羊脂玉狮子,色泽比这块温润一些,但是要稍小一点,却也差不了多少。”
    “那不知姑娘肯不肯将玉狮子舍了。”
    罗纱疑惑地望着他,阿二促狭地眨眨眼,罗纱有些明白过来,指了帕子上的东西问道:“难道你还能雕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不成?”
    “我不行,”阿二咧了嘴笑,“但阿四可以。”
    待阿二离去后,罗纱唤过陈妈妈,低声叮嘱她与丈夫两人暗中注意下府里各处可曾买进过绿豆。
    陈妈妈的丈夫如今是府里大管事,外院许多事情都要经他的手,查起来方便许多。
    “还需得拜托陈管事件事儿,只是这事情麻烦了些,恐怕有些难为。”
    陈妈妈说道:“姑娘尽管说。”
    “我想找一个人,只是此人我也是听红莲说起的,具体名姓却是不知的……”
    待陈妈妈领命出去了,罗纱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
    那药的事情,拖得越晚,就越是不好凭此事拿捏住孙氏,而孙氏此人不逼急了是不会动手的。
    只希望陈管事能尽快找到这个人,然后凭此让刘姨娘转醒过来与自己站在一处,那样,孙氏发现自己开始发作后,或许就会按捺不住开始行动。
    只是要办成这件事,还得有一个极为关键的人,此人需得是老夫人能相信的,还最好不是府里的人,这比较难办。
    罗纱正因此处关节想不通而兀自惆怅着,就听人来禀道:“白少爷和白三姑娘来了。”
    罗纱一怔,继而一喜。
    白三姑娘白云裳,可不就是能帮上自己的人吗?
    不待白家姐弟进来,罗纱就忙迎了出去。
    临近新年,白启正难得地不再穿素色衣衫,而是着了身紫棠色锦衣,上面用金丝线绣了吉祥云纹,往日里的温润少年此刻也平添了几分贵气。
    罗纱与他急急打了声招呼后,便拖了白云裳要往屋内说悄悄话,回头一看白启正还杵在那儿,就对闻讯颠颠跑过来的叶颂青叫道:“白哥哥交给你了,好好招呼着。”
    白启正指了她笑得无奈,“枉费我想了半天的心思将母亲糊弄过去来了你这边,你倒好,理都不理人的。”
    罗纱与他是极熟了的,就笑道:“我与三姐姐有女孩子间的话要讲,你可是听不得的。”
    白云裳见罗纱还敷着那药,小小的脸上被个药膏占去了大块地方,掩口笑了,边走边问:“这药可还好用?”
    “好用着呢,待用完了,姐姐还得给我几个才好。”
    “放心,少不了你的。”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屋内。
    罗纱揉揉额角请了白云裳坐下,白云裳开门见山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罗纱说道:“确实如此。只是不知白姐姐方便不方便。”
    她不知白云裳的性子会不会与白启正一样,就颇有些忐忑地将需要白云裳帮忙的事情大体说了。
    白云裳思量半晌,说道:“只不过几句话而已,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不知你这是为了什么?”
    罗纱低声说道:“有人想要害我性命,我绝不能让那人好过!”
    白云裳对于内院的事情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不说别的,单单自己母亲赶走沈先生的手段,就是见不得光的,又想罗纱一个小女孩,没了母亲可以依靠,不由心中更是多了许多疼爱,便认真应了下来,但细想了后又有了其他考量,说道:“我过于年轻,怕是说话分量不够。不若我帮你寻了我师父,由他老人家来说那几句话,定然比我来效果要好得多。”
    罗纱知道白夫人不许白云裳学医,想来她这师父也是暗暗拜下来的,就有些踌躇,“只是不知他老人家肯不肯……”
    “我帮你寻了他来,你只管说脸上的伤疼得厉害所以请了大夫来便好,其他的事情你大可和他直接讲。左右你说的几句话也不是什么作伪的,只是需要借人之口讲出来罢了。”
    罗纱没想到白云裳肯这样帮她,忙谢过她,“……多谢姐姐,只是真到了需要帮忙的那天,若是可以,希望姐姐也能叫了白大哥一同来。”
    “他?那小子脑子是直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转弯的话来,若是让他来了,怕是要坏事。”
    罗纱听白云裳这样嫌弃地说着自家弟弟,噗嗤笑道:“让白大哥来自然是因为他见过一些事情,需得他讲实话的,不然,妹妹也是不敢让他来的。”
    白云裳一本正经点头说道:“那就好。”
    二人三两句将白启正给贬了一番,不由绷着脸对视半晌,继而哈哈大笑。
    白云裳看罗纱说话间不时地去揉眉心,问道:“最近没睡好?”
    罗纱本不想说自己一夜没睡,就“嗯”了声,后想了想,还是说道:“前几日总是睡不安稳,昨日里又有事一夜没睡,有些乏了。”
    白云裳担心道:“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回去后给你配几副药来吃吃,再给你些熏香,凝神静气的。”
    罗纱经历了昨晚的事情,根本不想闻什么香味,只得负了白云裳一番好意:“多谢白姐姐,我只吃药就行,熏香……着实用不惯。”
    白云裳倒也不介意,笑道:“那我便只给你送药来吧。”
    罗纱很喜欢白云裳的性子,心道虽然白夫人有些不好,可不得不承认,她的孩子们倒是被教养得极好。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罗纱便要带白云裳去叶怀书那儿瞧瞧,这是两人前面说好了的。
    白云裳制止了她,“这个不急,等过几日你这事儿了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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