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阳光温暖照人,遍洒在草原上,金灿灿一片。
    时光悄悄过去,又是两个月。
    再有将近三个月,顾璎婠这孩子就要出世了。
    从来没有一段时间,顾璎婠会这样安心。
    许初照很久没有过来了,忽然联系不到他,白葵这个妹妹还有些担心呢。
    顾璎婠就静静地养胎,她曾跟白葵提起过,如果舍不得翎舟,就回去吧。
    可顾璎婠现在这样子,让白葵怎么能放心?
    就算要走,也得等孩子生下来之后。
    有白葵和南忘婆婆陪着,顾璎婠待产的日子好过多了。
    在草原上住着,顾璎婠养成了一个习惯,她喜欢在草原上慢悠悠地走着,累了就席地而坐,歇一歇看看天空和远方。
    让顾璎婠惊喜的是,已经是深秋,草原的边缘上,竟然还有几颗绿绿的柳树。
    一时兴起,她就摘了几根柳条,想为自己编织一个花环。
    编到最后,还差一根。
    她抬头,看着最低的这支柳条,她伸出手去,甚至踮起脚尖来,指尖也才将将能碰得到叶片。
    “诶……”顾璎婠垂下手来,低下头微微地喘着。
    怀了孕,体力实在不如从前,她也不敢随便用什么轻功。
    她想,她所有的依靠也只剩下肚子里这个孩子了。
    她捧着这个残缺的花环,正惋惜之时,听到了头顶上树叶沙沙作响,正要看看,却见眼前出现一双手,拿走了她的花环。
    顾璎婠抬头,眼前这个高大的人逆在秋日的光影里,轮廓散发出浅浅的金光,恍如天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个白鬼面具,看不到容颜。
    他拿着新摘的柳条,耐心地将柳条编进花环里。
    看着他编织着这个花环,顾璎婠没有说话,她该怎么说,这种梦她常常做?
    只是这一次,太过真实了些。
    “好了。”
    他的声音一如从前那般清润,仿若在顾璎婠的心上流淌过一泓清泉。
    他将编好的花环戴在了顾璎婠的头上,注视了她很久,才道,“很好看。”
    顾璎婠就那般望着他,连眨眼都不舍得。
    “许初照,很久没有再来过了吧?”他问道。
    顾璎婠的眼睫轻轻颤动,“嗯。”
    “北凉皇帝出了事,忽然大病而死,皇后太过悲伤,跟着皇帝一起去了。皇帝死前将皇位传给了堂兄,也就是许初照。”他三言两语,将这段时间许初照没有出现的原因说了出来。
    顾璎婠满是震惊,连声音都在颤抖,“竹苓,竹苓死了?”她的眼眶红红的,竟然浮现出泪花。
    她很久没有哭过了。
    他顿了顿,随即道,“北凉皇后,的确跟随皇帝殉葬了。”
    泪水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顾璎婠眼中只有满满的悲伤,她往后跌了一下,靠在柳树上,似乎凭自己的力气站不稳当。
    当初想要保护姚竹苓的,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她的性命。
    是她错了。
    “玄叶,新帝即位,也册立了皇后,你知道吗?”他轻声道。
    顾璎婠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抹掉了泪水,“知道。”
    在草原来往的玄叶商队有很多,她也听说了许多玄叶的消息。
    玄叶换了新皇,勤政爱民,不比叶书差。
    在登基大典结束后,便进行了立后大典,新皇新后都入住了皇宫。
    还记得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顾璎婠流了一夜的泪,醒来之后没有提过一个字。
    顾璎婠轻笑着,望向他,“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过来呢?我该称你为什么,圣上?哥哥?……”
    这话并没有嘲讽之意,只是时过境迁而残留的悲伤。
    他抬手,拿下了白鬼面具,露出不凡的容颜。
    再看到苏景黎的脸,顾璎婠长久没有动过的心,疼了一下。
    苏景黎望着她,目光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没有求证过的事情,为什么会相信呢?顾璎婠,为什么会相信那些荒唐的事情呢?”
    “你说什么……”顾璎婠轻道。
    “我们怎么会是兄妹?你为什么没有查证过,就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就这样,放弃我……”
    两人相望,有千百种情绪在心头萦绕。
    那天发生了太多事,真的是昏了头,才会被苏恪的弯弯绕绕了进去。
    顾璎婠离开之后,苏景黎曾让叶唯渊去逼问柳倾心,这才问出了实话。
    苏恪根本就是胡说的,在此前他根本没有见过乔明萱和顾璎婠,他只不过是不想让顾璎婠和苏景黎在一起。
    而柳倾心一向顺从苏恪,就连远离御西来到皇宫给叶书做老婆这种事,她都做得出来,只是配合苏恪,说几句扰乱视听的话,这有什么难?
    柳倾心对苏恪死心塌地,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
    据柳倾心说,叶书和乔明萱从来没有越距的举动,那个晚上,叶书的确没有来柳倾心这里,只是正好有奏折递进来,他回了自己的寝殿。
    乔明萱婚后六七个月就生产这事,的确是无可辩驳,当时顾焕之早就对她做下那种禽兽之事,这事儿难道还要四处宣扬吗?
    若不是柳倾心,乔明萱的声誉恐怕要毁尽了。
    当时,叶唯渊也很不理解,为什么苏恪要拆散顾璎婠和苏景黎。
    对苏恪有近三十年熟悉的柳倾心却凄然笑了,“顾璎婠和秦桑,长相真的很相像。当年苏恪得不到秦桑,他嫉妒成狂。现在却没想到,下一代还要延续那种命运,肖似秦桑的顾璎婠,选择的人竟然还是叶书的儿子!苏恪痛恨命运的这种不公,就想让顾璎婠嫁给他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唯渊你,也好填补他的遗憾。”
    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
    苏恪这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过秦桑的心,他大约心里有憾吧。
    说完来龙去脉,苏景黎怆然一笑,“父王的话,漏洞百出,你我偏偏都相信了。可你向来聪慧,事后没有好好查一查,怎么会真的信了呢?”
    “我没有相信。”顾璎婠潸然泪下,泪水模糊了视线,“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相信。”
    苏景黎怔然,望着她。
    在苏恪说的第一瞬间,顾璎婠就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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