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庄大夫人也听说庄大老爷要挪用庄老夫人的出殡银子,又是与洪二那靠不住的东西商议的,心里万分着急,心想她多少事都要绕过洪二去办,偏庄大老爷什么人不找,就找了他。又想庄大老爷早晚要将公中的账目捅出来,还是早早地想个法子脱身为妙。
    因为忧思,庄大夫人昨夜失眠,好歹昏沉着睡去,就梦到那已经死了的红袖无缘无故地躺在她身边,不住地念叨着“为何不将她许给原先说定的人?”,半夜睁开眼后,听到风吹窗屉子的声音,身上就起了一层的鸡皮,偏角落里又有藏香的味道,叫她更难入睡。因想往日里不该装病,果然一语成谶,应验了。
    幸好庄大夫人知道这病的病根是那日见红袖自戕吓的,因而晚间多梦,因此并未羞愧自责。虽夜不成寐,但心里也还平静。夜间就想红袖糊涂,糊涂着死了也该糊涂地去寻庄政航,何苦出现在她眼前。如此想着,越发头脑昏沉,脑仁上如压着石头一般,早上天亮了,叫丫头将院子里的香灰扫去,才昏沉地小憩一会。
    此时庄大夫人听闻简妍的奶娘来了,心道这大正午的,那婆子来做什么。
    阮妈妈进了屋来,行了礼,就偷偷打量庄大夫人。见庄大夫人一张鹅蛋脸上,几日不见,多了几道细纹,气色不如先前那般好,头发也只是绾在脑后,蓬蓬的,不甚精神。先前瞧着还似三十过五的美妇,如今看着就像是四十出头的人。
    “可是妍儿少了什么东西?”
    阮妈妈听庄大夫人开口,忙道:“少夫人倒是没事,只是有一件为难的事,她也不好开口,就叫奴婢来说给夫人听。”
    庄大夫人侧着脸,勾着一边的嘴角嘲讽地笑了,心想那两个如今正该是得意的,银子就将到手,哪里有什么为难的事。
    又儿道:“阮妈妈,夫人尚在病中,不好叫她为难。”
    庄大夫人示意又儿住口,心想简家将东西都由着秦尚书赎买了,确实不大厚道,但也不能因此就断了这门亲戚,开口道:“是什么事,你说吧。”
    阮妈妈道:“方才胡姨娘兴冲冲地进了棠梨阁,说是要来说媒的,吓了少夫人一跳。细问之下,才知是三少爷的小厮芝盖求着胡姨娘去说媒的,说的人是小七。 少夫人才来,不好拉下来反驳胡姨娘,也不好得罪了三少爷,求着奴婢来请示夫人该如何。奴婢过来时,那芝盖还在园子门口等着呢。”
    庄大夫人愣住,心想怎么又是小七,难不成芝盖还是去替小七传话不成?
    又儿闻言,心里也有些发怒,心想那小七有什么,能叫庄敬航这个时候也不忘去找她,于是眉头微颦,意有所指道:“夫人,看来隔着一道墙,是拦不住他们两人的。”
    庄大夫人阖上眼睛,不耐烦多管这些事情,开口便道:“府里才死了一个,既然芝盖跟那小七两情相悦,就成全了他们。”说着,忽想起那嫁妆说是要存在秦尚书那边的,心想如今庄政航不好跟秦尚书联络,趁着撵走小七,叫顾婆子过去跟翠缕、碧枝并蝶衣等人都说说好话,叫她们都吹吹枕头风,众口铄金,她就不信庄政航跟个没见过几次面的舅舅就那样亲近。
    下定决心,庄大夫人有气无力地道:“再儿,你叫顾全家的来,你跟着她一同去园子里,送了小七出来,好好跟她说,叫她不要张扬,免得叫旁人听见了,跟着做这等没有规矩的事,乱了家法。”
    再儿答声是,然后就出去了,阮妈妈立在一旁,因听说庄大夫人要起身,忙回避到外间去。
    趁着阮妈妈出去,庄大夫人就如此这般地跟又儿交代了一回,又儿听了,心里盘算着旁人倒也罢了,那蝶衣是一定要跟她说的,于是又撺掇着庄大夫人答应许给蝶衣开脸之事。
    等一会子,顾全家的来了,庄大夫人道:“你去好好跟小七说话,咱们家再经不起那些了。还有芝盖那小子,也要罚他一场,打了他三十板子,他娶亲了,不好再在府中行走,叫他只在外面照应,伺候少爷出行。”顿了一下,想起这事是胡姨娘弄出来的,心里不想叫胡姨娘过来立规矩,省得叫她听见了什么;也不想叫她胡乱跑,于是道:“叫三姑娘看着胡氏,别让胡氏满世界乱窜,招了人眼。”
    顾婆子答应着,领着又儿及小七的老子娘,就一路去了园子。
    小七的老子娘听顾婆子说起小七跟芝盖的事情,先是羞愧咒骂,随后听说庄大夫人大度,因为红袖的事由着小七出来嫁人,又是欢喜不迭,心想好歹能不闹出去就这么嫁了人也是好事。
    一行人进了棠梨阁,小七也早已回来了。安如梦见着小七,想起先前的羞辱,于是狠心叫小七跪了半日才放她回来。
    小七见着娘亲嫂子,也是诧异,听说是接她出去成亲,便闹了起来,叫道:“我年纪并未到,怎这会子就急着叫我回家了?传出去,旁人不定要说什么。”
    她娘道:“快别闹了,你自己做的那羞人的事,夫人不治死你就罢了,你还叫嚷什么?”因瞧见小七瘸了腿,疑心是简妍口蜜腹剑,嘴上说放过,背后又折腾小七。
    小七本就心虚,见着今日安如梦吃人一般的眼神,更是知道自己闯祸了,于是听她娘这样说,只当东窗事发,不敢再闹。
    随着小七娘亲过来的又儿等人,趁着与翠缕、碧枝闲话的时候,一一交代了两人,之后更是去探望了蝶衣,将庄大夫人的话粉饰一番,添枝加叶,告知给蝶衣。
    如此,那小七就平平静静地磕了头,跟着她母亲嫂子走了。
    待小七走后,已经挪到套间榻上去会书中颜如玉的庄政航,见着简妍进到屋子里来,嘿嘿地笑了两声,见她没问他为什么笑,心里有些不快,待过了一会子,自己忍不住开了口,“算了吧你,欲拒还迎这招对我不管用。这才多久,就打发走了两个,可见你嘴上说的潇洒,心里实在是牵挂着我的。”
    庄政航说完这话,先是自得,等了半日也不见简妍搭话,自己反倒有些尴尬,哼唧道:“你哑巴了?”
    简妍转过身来,瞄了眼庄政航手中的手,见是本《飞燕外传》,嘴角就添了一抹讽刺,伸手理了理头发,低下头道:“等会子,你就知道你的那几个女人多会说话了。”
    庄政航皱起眉头,就见简妍已经移开了身子,回到梳妆台边,拿了丝帕去擦金钗。
    记起胡言乱语的胡姨娘,简妍问:“你家三姑娘当真是从胡姨娘肚子里出来的?怎么母女两个差那么多。模样还罢了,胡姨娘也当得是个美人一个,只是那性子实在要不得。”
    庄政航打个哈欠道:“你自己不记得了?懒得想才来问我。三妹妹先前是养在祖母身边的,祖母虽不会教孩子,但领着三妹妹,三妹妹也算是见过市面的。后来胡姨娘惹恼了祖母,祖母就将三妹妹还了回去,对三妹妹也不似先前那般贴心了,如今待三妹妹也如待其他姐妹一般。”
    简妍暗自点头,扭头悄声道:“你说会不会是那位有意放出这么个惹祸精,故意挑唆她去惹祖母厌烦?”
    庄政航心领神会,知道那位便是庄大夫人,心里想一想,顿时茅塞顿开,心想难怪庄大老爷会有胡姨娘这么个侍妾,应当是庄大夫人有意塞进来的。庄大夫人待胡姨娘便如待他庄政航一般,宠着纵着,自己做了好人,有了漏子就放出让他或者胡姨娘顶着。
    许是沉默的人难免喜欢去观察旁人如何。简妍上辈子话不多,沉默寡言地活在庄家,倒是将庄家一些人的性子摸得门清。
    傍晚天凉快一些后,简妍就换了一把纨扇,领着玉叶、金钗,支开金枝,放言要趁着庄敏航不在家,今晚与姚氏一同赏月,就悠悠然地向姚氏住着的丹苹斋去了。
    待简妍走后,不到一炷香功夫,性子最急的翠缕就过来了。
    翠缕进来,瞧见庄政航手中捧着书,料想那书不是什么正经之物,又想上午瞧着庄政航的模样,应当也是情动了,他定是碍于简妍在,才催着她出去。
    翠缕一身牙白纱衣,下着高腰石榴纱裙。行动处,裙摆摇晃,如娇艳的石榴花一般,又隐隐显出纤细的腰肢,浑圆的大腿。
    庄政航正看着书中的才子与佳人如何月下幽会,见着翠缕下面的石榴裙,心里也觉有趣,忘了上午的扫兴之处,于是一双注定风流的桃花眼,就斜斜地瞄着翠缕,拿着书去撩她宽大的袖子,在她圆润的手臂上搔动。
    却说翠缕相貌姣好,却独有一样自卑之处,便是身上的肌肤不如旁人那般细腻,往日里奉承庄政航,也只敢在灯影里脱下衣裳,如今天还亮着,自然不敢脱衣解带,更何况还是在这么个地方,可谓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心里想着先撩拨撩拨他,两下里彼此有了些情意,再约着他天黑之后再话枕上风月。
    “少爷该换药了。”
    庄政航见翠缕将书本拨回来,心里的春情一滞,笑道:“那你就给我换了药就是。”
    翠缕见他仰身在榻上,说叫他换药,却动也未动,于是倾着身子,微微红着脸颔首给他脱衣裳,解下一道衣带,就见庄政航捏住了她的手指。
    “少爷。”翠缕娇嗔道,将手指抽出。
    庄政航见翠缕倾着身子,胸前山峰也更显跳脱,忍不住伸手摸去,心道先解了一时饥渴,再去思考崛起之路不迟;再说这翠缕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何必为了跟她计较,就委屈了自己。
    翠缕避开他的手,脸上越加红艳,心想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于是娇嗔道:“少爷也不怕人瞧见。”拿了手在庄政航肩上轻轻掐了掐,见着庄政航一张如玉面孔,自己个的心先跳了起来,心道安如梦连庄敏航、庄敬航都看不上,偏偏瞧上了庄致航,可见,爱美之人,女子也是有的。
    庄政航笑着,忽地脸上一僵,却原来是太过得意,背上被简妍挠开的伤口撞到了靠枕上。
    翠缕忙道:“少爷怎么了?”
    庄政航道:“背上伤口疼,你给我上药吧。”
    翠缕忙答应着,给庄政航脱了衣裳,带他伏在榻上,就洗了手,拿了药粉过来细细撒在背上,指尖不时地点按,见庄政航的手向她腿上拂去,忍不住夹了夹腿,然后俯身去吹药,心想庄政航此时心中约摸只有她了,于是开口道:“哎呀,少爷,这伤口上回子上药不是好了许多吗?怎如今瞧着又流血了?可是少夫人晚间没有给少爷上药?”
    庄政航的手一顿,想起简妍说这几个人能说会道,于是收回手,心里想着翠缕能跟他说什么。
    “她晚上没给我上药。”
    翠缕道:“这怎么行呢?眼看就要好的伤,难怪又流血了。”说着一连叹息三声,“少爷如今不出去,可听说秦尚书的事?”
    庄政航扭头道:“我舅舅有什么事?”
    翠缕蹙眉道:“按说奴婢不说,少爷心中也是明白的。哪有多少年不管,管了就叫外甥娶妻的舅舅,且少夫人又是那么个身份……”
    庄政航吃过没钱的苦头,如今也不以为商家出身是什么丑事,因想听翠缕说秦尚书如何,就唔了一声,方才看了□兴起的春情,此时全被泼了冷水,心中暗道:果然跟庄大夫人有关的女子碰不得。又暗恨自己意志薄弱,险些误事。
    翠缕听着那一声含糊的唔,心想这几日也不见简妍殷勤伺候庄政航,庄政航心里定然对她是不满的,于是一边用玉手去抚摸庄政航的背脊,一边大着胆子接着道:“少夫人才进来,就叫少爷接连吃了老爷的鞭子,虽说她是新人,不知庄家究竟,又一时脱不了在家时的性情,说起来也是情有可原,但少爷吃苦,少夫人连眼睛也不曾红一下,着实叫奴婢们看着寒心。”
    庄政航又唔了一声,伸手将翠缕的手拨开,背过身去,自己个穿衣裳,见手上青筋起来,又吸了口气,心想那婆娘有意避开叫她们来说话,定不会只说这么几句那样简单,他且忍着翠缕这长舌妇,听她还能再说些什么。
    39女人心思
    庄政航此举,倒是叫翠缕有些慌乱,一时拿不准他是生谁的气。但到底是立功心切,于是又开了口。
    “少夫人这般,奴婢是不信秦尚书不知道。想当初舅老爷给少爷打听的姑娘,哪一个不是相交多年,知根知底的。算算日子,少爷才成亲不足半月,秦尚书就……,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血脉相连的人,也未必是真心相待。若不然,秦尚书早些时候为何不跟少爷来往?”
    这舅老爷、秦尚书,远近亲疏一闻便知。
    庄政航将脸埋在靠枕上,心道庄大老爷早些年就跟秦尚书闹僵,秦尚书捎过来的书信、礼物,便是送到他面前,也不曾有人提起是谁送的,不然,他与秦尚书何至于如此生疏?又想翠缕今日来说的,果然不是简妍,而是秦尚书了;再听翠缕叫王家人舅老爷,庄政航更是知道,这女人明明白白就是庄大夫人的人。
    “秦尚书如何了?”庄政航有意疏远地不再喊秦尚书为舅舅。
    翠缕却没在意庄政航换了称呼,只是一味地道:“秦尚书逼着老爷要先夫人的嫁妆呢。说是先夫人的嫁妆叫少爷胡乱花去了许多……还有简老爷,竟然跟秦尚书串通,秦尚书逼着老爷从他手上将少爷当掉的东西买回去。如今老爷正发愁。若是东西买了后,依旧还给少爷就罢了,也不过将自家的东西左手倒腾到右手上,偏偏秦尚书是要将东西拿回秦家的。”说完,微微偏着头,偷眼去看庄政航的脸色。
    庄政航心里只当是秦尚书终于问庄大老爷要了嫁妆,并不知其他细节,因此对翠缕的话,是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问道:“便是如此,那跟简家又有什么关系?”
    翠缕怔住,她也只听说是简家为虎作伥,助着秦尚书找亲家麻烦,具体的事也不晓得,因此被问起,就吱唔道:“商人重利,见着银子就跟苍蝇见到血一般凑上去,少爷想想还不明白吗?”
    庄政航见她也是一知半解,冷笑道:“听风便是雨,前几日才撵了几个,如今就轮到你了。”
    翠缕一慌,忙道:“少爷,这话可不是奴婢胡说,如今园子里浇水采果子的婆子都知道秦尚书要夺了外甥亡母的嫁妆哩。”
    庄政航用手拍着头,忽地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翠缕见庄政航恍然大悟,忙道:“可不是吗?秦尚书毕竟是外人,且大夫人对少爷一向视如己出,扪心自问,少爷也说不出夫人哪里不好。同是一家人,那嫁妆在老爷手上也就跟在少爷手上一般,少不了的。只是若出了庄家,那嫁妆就怕是要改名字的了。”
    这些话,庄政航是早就听过的,上辈子,婚前四五个月的时候,身边就有人不住地说,不然,他也不会不耐烦听秦尚书提起他母亲嫁妆一事。此时再听这些话,庄政航竟有些觉得自己当真愚蠢,秦尚书是朝廷重臣,多少双眼睛看着,哪里会做出这样明目张胆地抢夺亡姐嫁妆的事。
    庄政航张开口,一个滚字就在舌尖,又咽了下去,心想今日他倒要看看身边究竟这些女人有多会说话,于是长叹一口气,“你出去吧,叫我想想。”
    翠缕见他神态,似乎是蹙眉苦思对策,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晚上的事,试探地问:“少爷,晚上可叫奴婢给你再换药?”
    庄政航并不抬头,举手挥了挥,示意翠缕出去。
    翠缕有些失望地看着庄政航,有意俯身在他脸边,以显示胸前伟大,伸手去撩庄政航头发,“少爷——”
    “出去吧。”庄政航不耐烦道,好歹记着要抛砖引玉,虽是不耐烦,却也没有大肆发作出来。
    翠缕悻悻地出去了,庄政航拿起书,看了一眼,也觉没有意思,将书抛在一边,拿了靠枕丢在地上,站起来走了几步,因心里闷,就向外走,不觉走进了简妍布置的西厢房里,进了厢房里头四处摸摸,见贵重之物早已被收起,摆出来的,不过是旁人眼中不屑一顾的纸笔等物。
    庄政航不知不觉地拿了本书看,因瞧见是本佛经,本要丢开,见蝶衣进来了,因觉手中拿本佛经看着很是有见识,就拿着书不放。
    蝶衣身子也好了许多,不至于下不了床,只是唯恐腹中骨肉有恙,因此并不出来。此时瞧见庄政航手中拿本书,虽不识字,但是上头一个卍字,她还是认得的,心里吓了一跳,心想看经书悟道总不会是好事,因关心情切,就疑心是庄政航对庄大老爷灰了心,对骨肉亲情不大信任了。
    “少爷——”
    庄政航点头,看了她的肚子,不见那肚子冒出尖来,心里有些失望,想着不知这小东西出来是个什么模样,可是个懂事听话的,还是叫父母操心的。
    蝶衣微微犹豫,见庄政航盯着她看,心里一喜,心想圆圆于庄政航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自己是庄政航身边的实在人,何必跟圆圆计较,于是施施然地步到书桌边,打量简妍的东西,见着一张纸上写着簪花小字,叹息道:“少夫人果然多才,这等女子,才配得上少爷。”
    庄政航怔住,记起简妍眼睛瞎了,都能护着自己的家财,还能笼络住蒙兴服侍她,于是嘲讽道:“她的才气,又仅限于在这方寸之纸上。”
    蝶衣拿着那纸的手一顿,心里蓦地有些欢喜起来,但面上仍淡淡的,将纸摆放好,低着头叹道:“少爷怎可这般说,奴婢是恨不得重生投胎,再世为人,能够与少爷吟诗作对。”
    庄政航笑笑,心道他且耐心些,看蝶衣又是如何说话。
    蝶衣见庄政航只是笑,心里拿不准他的意思,因想起又儿来跟她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矛盾。她是想名正言顺地跟着庄政航的,如此生下的孩子也能养在身边;但是靠着讨好庄大夫人、摆布庄政航得的名份,她又觉有些不应当。于是心想自己不如试探试探庄政航的心思,若是他果然与秦尚书有嫌隙,自己便替庄大夫人说上两句;若是他与秦尚书关系亲密,那自己那断然不能离间了他们甥舅之情。
    “少爷可听说外头的事了。”
    庄政航心道果然来了,抬头望了眼低头扣着帕子的蝶衣,隐隐有些嘲讽地道:“哦,我却不知是什么事。”
    蝶衣垂着眼皮,眼睫毛跳了跳,粉唇微启:“就是外头说的秦尚书的事。”
    “他能有什么事?”庄政航靠在椅子上,抱着手臂道。
    蝶衣听他带着讽刺地反问,心道果然庄政航跟秦尚书关系是不好的,“今日又儿姐姐来找奴婢说话,她叫奴婢好好跟少爷说说。”
    庄政航听了这话,再看蝶衣羸弱模样,心道莫非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蝶衣难不成是个真心为他的?不然如何将又儿跟她说话也告诉他。
    “又儿姐姐说,秦尚书逼着老爷要将先夫人的嫁妆要回去。奴婢不知究竟,也无从探听。只是看又儿姐姐说起此事的模样,此时夫人应当是万分焦急的。且不论那嫁妆该是少爷的,不该是秦尚书的。但看着夫人替老爷着急的份上,奴婢也难免要动容。奴婢身为下贱,私心里,却也是万分艳羡这等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夫妻之情……”
    庄政航仰着头,拿了书本遮住眼睛,心里说不出是对蝶衣的失望,还是听到那夫妻之情忍不住觉得讽刺。劝君惜取眼前人,庄大老爷倒是将惜取眼前人做得淋漓尽致,若不是他大了,偶然听人说起庄大老爷的元配姓秦不姓王,他怕是还会将庄大夫人认作亲娘的。
    蝶衣话出口,心里有些怅然,心想自己这辈子没有资格跟庄政航提什么夫妻之情了,“少爷,奴婢听说少爷幼时便养在夫人膝下,比之三少爷,夫人对少爷的爱惜更甚,更是屡屡在老爷面前回护少爷。少爷便是心中气愤老爷这次打你打得过了,也该看在夫人的面上,好歹去劝劝秦尚书。嫁妆是谁的终归是谁的,老爷性子倔,只是不喜旁人插手你们父子之间的事。若是秦尚书一意孤行,定会叫你们父子之间,再无转圜的机会。”
    “呵呵——”庄政航拿了书本掩着面孔笑了出来,心道他只当自己最是说些甜言蜜语的能手,万没想到,他身边的女人,若是来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嘴皮子上的功夫,是哪一个都比他强的。
    蝶衣听到庄政航的笑声,心里就后悔了,只是虽如此,却不信自己猜错了庄政航的心思,忙道:“少爷,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少爷何必跟老爷拧着呢?少爷劝说了秦尚书,然后跟老爷低了头,老爷自然会……”因猛地看到庄政航一双满是厌恶的眼睛,皓齿咬上香舌,其余的话再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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