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见了,忽然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而后又带着几分感叹道:“小舅舅,你和小舅母真恩爱!嗯,小舅舅,看到你这样幸福,我心里才好受一点了。”
    顾胜武明白安然在想什么,不由笑道:“都跟你说了不要自责不要难过。能遇到你小舅母,便什么都值了。”
    接着,顾胜武就简单讲了自己一路南行想要寻找翡翠,在途中遇险,被古丽的族人救回去的事情。
    “一开始,因为语言不通,我说什么他们都不懂,可是我自己一个人要翻山越岭走回来,却是不现实。那茂密的雨林里,毒虫猛兽太多了。”
    沈怡对这些不太熟悉,安然却不住地点头,叹道:“我早就说过的,那个地方,就是当地土著也是不敢乱闯的。像我们外面的人,除非经过特殊训练,不然进去就是找死。不得不说,小舅舅你真是福大命大运气好!”
    “是啊,是小舅舅没有听你的话,当时我可真是后悔死了。”顾胜武赞同地点头,“后来,我娶了古丽,一开始,她担心我回了大隋就不肯回去,所以不放我走。后来她又怀了孩子,我也不放心离开她,带着她一起吧,又怕路上有危险……等孩子大一点了,我们正计划着要回大隋,她又怀孕了……就这样,一直拖到现在。若不是太子殿下的人找来,或许我们还不能下定决心。”
    “可是,小舅舅,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能传个消息回来呢?”安然很不解,哪怕有个消息,外公外婆也不会那样担心。也不用她写信画画地哄骗外公了。不过,她当初猜得还真准,连哄骗外公的信和画都与事实十分接近。
    “说起这个,我也奇怪。一开始,我是没有办法,但自从我和古丽成亲以后,就写了信请人送去西城县衙给贺大人转交给家里的。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信居然没送到。”
    顾胜武就是因为写了信通知了家里,他才能一再而再而三的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拖延回大隋的时间。若是知道家里一点不知道他的消息,他早就回来了。
    又是贺家?
    安然微微蹙眉,问道:“小舅舅,你跟我说说,你大概是什么时候送信回来的?送信的人又是怎么跟你回复的?”
    顾胜武本来想着都过去了,现在追究这个也没有意思,但看安然这样慎重的样子,便告诉她道:“那是我在卡瓦部落生活了一年多以后,应该是在……祁丰十三年的二月,从卡瓦部落出来到西城县,大概也要一个多月吧。那是我们部落里的三位勇士一起去的,说已经送到了西城县衙。”
    安然听了,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怎么回事?”既然提起来了,顾胜武还是很想知道原因的。
    安然苦笑道:“那个时候贺明朗已经是永昌府的知府大人了,西城县衙的人自然是不知道小舅舅你的,又怎么会帮你送信?”
    原来真相竟然如此简单?
    顾胜武和沈怡都忍不住叹气。古丽不明白,轻轻拉着顾胜武的衣服问他。顾胜武简单跟她说了,她脸上也显出一副懊恼而愧疚的神色来。
    顾胜武安慰了妻子几句,又问起安然的事情来。
    “对了,然姐儿,你不是跟贺家的二公子订了亲的吗?怎么又成了太子妃?太子殿下就是平王,也就是以前的三皇子吧?你小的时候,霖哥儿和齐哥儿可崇拜三皇子了,想不到你长大了竟然会嫁给三皇子,还当了太子妃……只是,皇家虽然尊贵……你,唉!太子对你好吗?”
    “小舅舅放心,太子殿下对我很好的。你也看到了,父皇也对我挺好的。”
    说起杨彦,安然就心中欢喜,可说起贺家,安然还真不大想提,但不给小舅舅解释清楚也不行。
    所以,她简单地说了一下自爹爹失踪以后贺家的转变,以及后来退亲不成又败坏她的名声、让贺子谦迎亲假扮贺子砚、最后贺子砚良心发现说出实情、她和哥哥在婚礼当天退亲的事。
    顾胜武听得火冒三丈,怒道:“那贺家真不是东西!然姐儿你不知道,一路上,贺明朗那小人还跟我套近乎,问我的身份。还好太子殿下的人提醒过我除非见到皇上和亲人,谁都不能说。不然,还不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哼!”
    还能有什么主意?不过就是想让她看小舅舅的面子,放贺家一马罢了。其实,他们原本也没想对贺家怎么样,偏偏人家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才有了今天,怪得了谁来?
    古丽见顾胜武发怒,忙问发生了什么事。顾胜武简单告诉她说送他们来的贺大人如何欺辱他的外甥女的事。古丽听明白以后,又叽哩咕噜说了几句。顾胜武一听,心里的怒气立即消散不少,不禁对着古丽点点头。
    安然见了,很为小舅舅开心。在这个时代,能找到一个相爱的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小舅舅从前一直不肯成亲,她就明白他是想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原本她还觉得有些困难,不想小舅舅真的找到了!
    就像小舅舅说的,虽然这些年来与家族亲人分隔两地,甚至连累母亲伤心去世,但只要想着至爱的人,就无法说出那个“悔”字来。
    “对了,小舅舅,不是说太子殿下派了人找你的吗?那些人呢?怎么他们都没有送消息回来?”
    顾胜武之前跟皇帝说的不知道,不过对外甥女,他反倒没什么顾忌。
    “他们找到我以后,又说服了古丽,然后就继续往南边去了,只留下两个人一路护送我们来到大隋。”
    安然点点头,顾胜武又继续说道:“我们人多,一路上虽然也遇到不少危险,但伤亡并不算很大。不过他们两位为了救人,都受了不少伤。在我们进入永昌府,贺大人接待了我们并表示要亲自护送我们到京城以后,他们就离开了。我还以为他们去养伤去了。怎么,他们没有传消息回来?”
    安然想着,那些人继续往南去了,多半是去寻翡翠去了,但护送他们到永昌府的两人只怕就危险了。既然完成了任务,总该送个信回来才是。
    可是,虽说他们受了伤,也是哥哥用心训练出来的,怎么就会出事呢?谁动的手?
    就在这时,有宫女前来通报道:“启禀太子妃,赵夫人和赵大人到了。”
    “快请进来!”说着,安然已经起身迎了出去。
    顾胜武与古丽说了几句,便拉着她起身跟着安然走了出去。九年不见,又逢姐夫惨死,姐姐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一行人刚刚来到嘉德殿门口,就看到赵安齐和顾少霖扶着顾宛娘急切地赶了过来。
    “姐!”
    “二弟?”
    顾胜武从安然身边越过去,激动地扶住了顾宛娘的胳膊。姐弟两个都是泪眼汪汪地急切地打量着对方。
    “姐,你都有白头发了……”顾胜武想起九年前的姐姐,是一脸的温柔幸福,如今再看,分明能在她脸上看到因青年丧夫而沉淀的悲哀和沧桑。
    “二弟,你黑了,不过比以前壮实了!呜呜呜……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姐姐还以为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顾宛娘一激动,不禁又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时,安齐也激动地叫着:“小舅舅!”顾少霖叫着:“二叔!”三人将顾胜武团团围起来。
    安然赶紧过去劝道:“别站在外面,进去说话吧!”她扶着顾宛娘,又劝道,“娘,小舅舅回来了,这是喜事,您哭什么?您不能哭的,您忘了?”
    等重新进入暖阁,顾胜武第一件事就是将妻子古丽介绍给顾宛娘。
    古丽先前就听丈夫说了,知道顾宛娘是丈夫的姐姐,便以濮人的礼节给顾宛娘行了礼,叫了一声姐姐。
    顾宛娘虽然听不懂古丽的话,但也能猜得到人家在给她行礼。她一把将古丽扶起来,细细地打量着他们夫妻两个,而后点头笑道:“一看就是个能干的!”又问,“你们成亲多久了,有孩子了吗?孩子回来没有?”
    顾胜武赶紧道:“姐,我们成亲有七年了,古丽给我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孩子小,路途远,又危险,所以这次没带回来。”
    顾宛娘听说二弟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连声道好,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一些。因为走得匆忙,她也没准备礼物,便从自己手腕上取下一只碧玉镯子戴在古丽手腕上。
    古丽疑惑地看着顾胜武,顾胜武给她解释,这是姐姐喜欢她,给她的见面礼。古丽听了,又对着顾宛娘叽哩咕噜说了一通,面上绽放出更加自然灿烂的笑容来。
    而后,安齐和顾少霖赶紧上前来,拜见“舅母”和“婶娘”。
    顾胜武在一边介绍,古丽知道这两个是晚辈,可惜今天是进宫觐见皇帝的,没有带合适的礼物,便赶紧叫自己的亲随去将准备好的礼物取来。
    顾胜武拦住她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怕是很快就要出宫的,等明天再带去赵家不迟。”
    古丽似懂非懂,她还以为今晚就住在这儿了呢!这里不是外甥女家吗?既然是亲戚,怎么到了晚上就要赶人走?
    果然,随后顾宛娘就拉着古丽对顾胜武道:“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我们赶紧出宫去,你们都搬到我那里去住!姐姐家就这这儿,怎么能让你们住驿馆?”
    古丽见顾宛娘这样热情,心里又高兴起来。
    安然有些不舍得地将她们送出去,说好明天回赵家去吃团圆饭,回来以后便传了凌云过来说了好一阵。
    凌云脸色有些沉重,这一批人,是殿下、他和独孤凯一起制定的训练计划,他亲自训练出来的,纪律性很强,绝不会因为受伤而延误传送消息。可是他至今都没有收到消息,这就表明那两人多半已经遇害了。
    可是,到底是谁有那个本事伤了他的人?康王的人?还是安王的人?或者其他势力?
    却说贺明朗回京,又带着皇帝的赏赐喜气洋洋地回到贺府,不想却见在门口迎接他的众人看他的目光都怪怪的。
    “二伯?这是怎么了?”贺明朗问贺瑛,毕竟贺瑛是目前贺氏家族职位最高、辈份最高的人。
    贺瑛神色复杂地看了贺明朗一眼,叹道:“你要是早几天回来就好了!唉,回去问你媳妇吧!你能得皇上赏赐,怎么说都是件喜事。”
    “五叔?”贺明朗又望向五叔贺森。贺森却瞪了他一眼道:“你家玲珑,把我们贺家的脸都丢光了!哼,这要是我的女儿,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这是贺瑛贺森都不知道那天玲珑说了什么,要是他们知道玲珑还想污蔑损毁太子妃的名誉,还不行家法将她打一顿逐出贺家才怪!
    贺明朗着急地带着妻儿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贺子砚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刺痛。但好歹他之前就得到了消息,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看了两眼,暗自在心里叹息了两声就转过头去。
    贺明朗本来也就没指望过这个儿子有出息,只是看到这个不成器的落到这个地步,做爹的难免痛心。
    在大厅的主位上坐下来,贺明朗立即沉下脸道:“说吧!你们在京里都做了什么?”
    吴氏怯懦地看着贺明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贺子谦轻叹一口气,将这几个月来贺家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只最后娘亲做主将妹妹许给赵家做妾,他还没说,贺明朗就已经发怒瞪着吴氏怒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看在儿女都在,他给吴氏留了几分脸面,只怕会骂得更难听。
    “我们和赵家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去赵家赔罪?你这样刻意,反而让人家看轻了我们家。原本太子根本不会动手,结果你们自己送上门去,人家来一个顺水推舟,咱们贺家就落到这步田地!”想起自己的年度考核的中评是这样来的,贺明朗就很得不行。
    “原本不会动手?怎么可能?太子和太子妃那么恨我们……”
    吴氏还没说完,就被贺明朗打断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太子向来宽厚仁义,为了他这名声,他就算心里恨我们也不会主动出手。偏偏你们这样蠢,自己送上门去!”
    说着,贺明朗又看着贺子谦道:“你和赵家的齐哥儿交好,以后要多走动。原本咱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你们多走动,这关系自然慢慢就好了,结果……”
    贺明朗想着已经成了事实的事就不说了,多说无益。而且,这目光短浅的,不仅仅是自家的女人,伯父和叔父才是关键。只是一旦出了事,他们自然是将过错都推到他们这一房身上来。谁让当初和赵家定亲又退亲的人是他们?
    贺明朗忽然想起先前指门口五叔的话,疑惑地看着站在吴氏身后低着头不说话的贺玲珑道:“你做了什么给贺家丢脸了?”
    贺玲珑抓着娘亲的胳膊,很是害怕。可是父亲问询,当女儿的不答也是不孝。她在袖子里掐紧了掌心,走出来跪到地上给父亲磕了个头,红着眼睛道:“女儿不孝,给爹爹丢脸了……”
    贺明朗看着吴氏,吴氏嘴唇一阵蠕动,却不敢开口。
    贺明朗又看着贺子谦。
    贺子谦紧握拳头,决然道:“娘亲将小妹许给赵家大公字做妾了!”
    “什么?做妾?”贺明朗啪地一声重重拍在身边的桌子上,站起来指着吴氏的鼻子怒吼道,“我堂堂四品知府的嫡女竟然许给人做妾?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
    若吴氏不是玲珑生母贺明朗还能想得通,可是女儿明明是吴氏亲生,她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何不让贺明朗震怒。
    都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贺子谦见父亲当着儿女的面责骂母亲,立即起身跪下道:“请父亲息怒。此事……也不管娘亲……是妹妹她行为不端……”
    “行为不端?”贺明朗转而将喷火的目光对准了贺玲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如此疼爱的女儿,那个乖巧漂亮的女儿,怎么会行为不端的?
    贺玲珑立即哭诉道:“爹爹,女儿是冤枉的!女儿真是冤枉的!女儿真的是踩到冰,脚上打滑才摔倒的……呜呜呜……”
    贺明朗听得糊里糊涂,女儿就因为摔了一跤,就名声就完了?什么人如此可恶乱传谣言的?
    “谦儿,你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摔一跤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不是那赵家见你妹妹美貌,故意要挟?你这个兄长怎么当的?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
    “爹,那天,我们亲眼看到妹妹从后面推倒赵家大公子,摔倒在人家身上起不来,还是儿子将她拉起来的……赵家公子也不想负责,是东宫长史凌云大人因为记恨妹妹对太子妃不敬,逼着赵家来提亲的。娘原本可以不答应,可是妹妹不肯听儿子的劝,一意孤行……”贺子谦想起那天的事情,依然是羞得无地自容。
    贺明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女儿从后面推倒人家,还趴在人家身上不起来?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女儿向来知书达礼,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来?不仅如此,她还敢对太子妃不敬?还主动要去给人做妾?
    贺明朗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了!
    这怎么可能是他贺明朗的女儿做出来的事情?
    他一把抬起贺玲珑的脸来,看着她满面泪痕的样子,声音冷得冒寒气。
    “你,真的是我贺明朗的女儿?”
    贺玲珑震惊了,也不装委屈哭泣了,愣愣地看着贺明朗道:“爹爹,您这是怎么了?”
    贺明朗倏地放开女儿,后退几步道:“我贺明朗没有你这样愚笨不知廉耻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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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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