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夙厉爵仿若什么事都没有,放下水杯后,揽着她的肩头,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的手指。
    韩江雪深觉这样不可以,她推了一把夙厉爵,“你快点出去休息吧,真的不要待在这里,万一传染上了怎么办……”
    “不要紧,”夙厉爵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传染上了更好,我就可以指定你做我的大夫。”
    “别说胡话了,我现在自己都病成这样,还得让人诊治,伺候着……”韩江雪笑骂着。
    夙厉爵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想吃什么,我让青蝶去准备。”
    “没什么胃口,也真是难得。”韩江雪感觉身上异常地发热,身体也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舒服的感觉,“对了,有人给我看过病了吗?我是什么毛病?”
    夙厉爵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给她掖好被角,“不是什么大问题,太累了,所以这段时间,我得看着你,好吃好喝好睡,什么都不许做。”
    韩江雪盖好了被子,对着夙厉爵翻了个白眼,“这怎么可以?之前我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那些医疗工具,王太医他们肯定都不会用呢,我怎么有时间在床上安安心心躺着呢……”
    说起来这件事,韩江雪就很头疼。
    那些药瓶、针管之类的东西,大家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是王太医他们以前就知道,她看病的法子很古怪,此刻更会有很多联想,越来越摆脱不了被怀疑的嫌疑了。
    韩江雪微微有些困意,“他们有没有问起,我究竟是谁?”林越可是个精明的,王太医也同样不好糊弄。
    “他们与我无关,我只需要管好你。”夙厉爵浑然不在意其他人。
    韩江雪无奈地笑了笑,“那你走吧,别在这里待着了。”
    “这么想赶我走?我多陪你一会儿不好吗?”夙厉爵的嗓音十分低沉,似乎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韩江雪浑身乏力,但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讲着,“夙厉爵,这里是隔离区,病人这么多,说不好就会被……你看看我已经躺在这里了,我不想让你也躺进来……”
    夙厉爵的目光微微一滞,一双漆黑的眼眸忽的笑了,带着几分疼惜和悲哀。
    “我也躺在这里陪你,不好吗?”
    虽然现在头脑发涨,但韩江雪还有理智,她像是有些慢半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夙厉爵垂下眼眸,为她盖好被子,“你好好睡,我就在一边守着。直到你醒来。”
    韩江雪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用颤抖的双手撑在床上,慢慢坐起来,用一双没有太多生机的眼睛盯着夙厉爵,“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事了?”
    在夙厉爵沉默的时候,韩江雪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夙厉爵,“难道,难道你染上时疫了?”
    夙厉爵没有说话,用一种默然的目光望着她。
    他伸出手将韩江雪一把搂紧怀中,呼吸似乎都比从前沉重了一些。
    韩江雪心中的石头,像是落了地一样,她笑了笑,“不是你啊,不是你就好。”
    “这下好了,我必须呆在这里了。”韩江雪无声地笑着,她推了一把夙厉爵,“你快走,快走……”
    韩江雪越是推开夙厉爵,他就抱的越紧。
    直到后来,韩江雪的微笑敛起,大声地哭喊着,捶打着他的胸膛,“你快走,不要碰我,我求求你了,夙厉爵,离我远一点……”
    “想都别想。”夙厉爵压住她的双臂,收紧抱在怀中,“这辈子,生死同在。”
    现在完全没有力气,任由夙厉爵拦着她。韩江雪的哭喊渐渐的也转为了低声的呜咽。
    她自己被传染上了时疫,这没有什么可怕的,甚至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她一直围绕着这些重病的患者,能活下来她也就谢天谢地了。
    时疫不是什么致命的病,她相信自己能医治得好,虽然夙厉爵得上了,她也可以治疗,但她舍不得。
    得个小病,本没有什么,一切牵扯上夙厉爵,感觉仿佛被放大了许多倍,委屈也更甚。
    哭喊到累的韩江雪,靠在夙厉爵身上默默流泪,“你不害怕吗?”
    “我唯一怕的。是你撒手而去,留我一个人。”
    韩江雪闭了闭眼,眼泪簌簌流下,染湿了夙厉爵前胸的衣裳,她忽然破涕为笑,“又不是要让你参加说情话大赛,话说的这么漂亮做什么?”
    夙厉爵吻了吻她凌乱的发丝,“我说的没有一句是假。”
    这个,韩江雪倒是很相信,夙厉爵这个人,也算是很懒,懒得说废话,更懒得说瞎话。
    “头发该洗了,这句也是真的。”
    “……”韩江雪能说,感动不过三秒。全都碎了吗?
    “王太医来给我看的?”韩江雪猜测了一下。
    夙厉爵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韩江雪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得意,“那个老家伙,一直对我的医术有浓厚的兴趣,当时我在太医院,他恨不得长在我身上,现在听说我没死的传言,可能早就巴不得冲过来一探究竟了吧。”
    对于王太医,夙厉爵也感受到了这是个奇葩一般的存在,他很赞同的点点头,“你昏迷的时候,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韩江雪无奈笑了笑,用一种看,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看了要夙厉爵,“所以,也是他给我诊脉的吧。”
    “嗯。”
    “那他一定发现了。”韩江雪的推测不是没有道理的,王太医曾经摸过她的脉,当大夫,尤其是古代的大夫,别的本事可能没有,记住一个人靠她的脉相这是最简单的一种了。
    “这都不重要,你好好养身体。”夙厉爵点除了重点。
    韩江雪摇了摇头,“你别在这里了,时疫真的不是开玩笑,你知道顺治康熙……哦,你不知道。”说着话,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正想以康熙顺治举例,却想起来夙厉爵这个时代的人,大概不知道谁是康熙,还不如不说。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好好养病。”夙厉爵的语气不容置喙。
    韩江雪撇撇嘴,这个语气,好像他什么都懂一样。
    本就是轻度感染,韩江雪给自己输液,让自己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痊愈,这样她就可以早日返回战场,和太医院并肩作战,能救更多的人。
    当然了,夙厉爵知道之后,每天都贴身照顾着,寸步不离,就像是个下人一样。
    在这期间,青蜂和青蝶都曾来找过韩江雪,交接温城的事务,并且说了些话。
    青蜂不像是青蝶,有很多机会可以和韩江雪相处,感情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青蝶难以置信道,“夫人,您为什么跑那么远,将军就算有心寻找,也找不到啊!”
    可别说,这位夙将军,当初就快要掘地三尺了,可没料想到他想找的人躲在了穷乡僻壤里。
    韩江雪开玩笑道,“那么容易就被发现,我岂不是早就死过千次百次?”
    这个死字一出口,韩江雪立刻感觉到夙厉爵的目光简直像是要杀人,她立刻像是犯错了似的低下头。
    韩江雪问道,“你们带来的东西,足够吗。”
    说起来这件事,青蝶脸上写满了为难,“真的不够。”
    “七天前,我们就已经申请下来足够的食物,药物,可昨天要出发了,不知为何被扣下很多,现在成了对不上的黑户。”
    韩江雪算是听明白了,“也就是说,现在的粮食,药物不够?”
    青蝶抿唇,“嗯。”
    “可以撑几天?”
    青蝶思考了一下,“最多三天。”
    三天……韩江雪的脸色沉了沉,这个皇上也太不靠谱,他们这么辛苦不都是为了他的江山,为什么现在连救他自己的百姓都要这么苛刻!
    “皇上一定不知情,其中有人做了手脚。”夙厉爵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似的。
    韩江雪向他投去惊羡的目光,下一瞬,她的眼睛暗淡下去,眼前出现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可不可以不……”韩江雪十分头疼喝中药,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夙厉爵解释,她可以给自己打针好的快这件事。
    夙厉爵知道她可以自己输液,但喝了中药效果会更好,双管齐下,所以也没有挑破。
    “不可以。”夙厉爵端起碗来,亲自喂她。
    夙厉爵的动作温柔,但韩江雪还是一脸痛苦,终于喝完了。
    苦的韩江雪吐了吐舌头,夙厉爵立刻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很勇敢,不苦了……”
    青蝶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自己刚才说到了哪里,究竟该如何继续下去。
    从前的韩江雪,哪里会撒娇这种高难度的动作?
    从前的夙厉爵,哪里会哄人这种技术活?
    青蝶也算是活久见,这一幕看的她是目瞪口呆。
    稍微缓过来之后,韩江雪继续询问着,“青蝶,那三天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青蝶也露出难色,她看向夙厉爵,“将军,要不要向京都求援……”
    “没用的。”夙厉爵一句话就都定了,没有丝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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