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娆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低垂不敢看她,显然心中很是犹豫。
    慕云歌一愣,随即便感觉一腔苦涩填满了自己的心房。她忽然就明白了云娆为何不愿去东魏——穆舒志命不久矣,父亲的冤屈昭雪指日可待,而自己身边也有了良人,再也不会孤单,更不会被人欺凌,可是,父亲一个人在西赵难免孤单,他连坟墓都没有留下一座,只剩下那间破败的小院……
    “母亲,我还会再见到你吗?”慕云歌湿着眼眶,哽声问。
    云娆抬手抚摸她的脸庞,这一副花容月貌,她再也见不到了,可是她不后悔。
    昨天晚上,她一个人去即吴山,旧院还在,院子前的枇杷树比当年更繁盛了很多,可是,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树下等她,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枇杷树下读书,再也不会有个人在枇杷树下问她:“闲庭信步,坐看花谢花开,愿否?”
    云娆一夜未回,靠在庭前的枇杷树下坐了一夜,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可她一点都没觉得冷,仿佛有谁为她遮着风、挡着雪……
    她想,或许子鸿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世间,他一直等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她怎可辜负?
    云娆含泪点了点头:“会的,我想你的时候,会去东魏看你。”
    这已是她最后的承诺,慕云歌知道,以云娆的性格,她既选择避世不出,大概就再也不会离开即吴山了。
    慕云歌忍不住扑到云娆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云娆,可她不敢哭,不敢让自己的眼泪造成母亲更多的愧疚。她能做的,就是抱着云娆,轻轻拍着母亲的背脊,柔声说:“母亲不能来也没关系,我来看父亲和母亲也是一样的。”
    云娆的马车渐渐远去,慕云歌的眼泪才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
    魏时搂着她,安静的目送云娆消失在天边,没有太多安慰的话,他能说的只有那句:“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此间事了,送走了云娆,慕云歌抽空去见了乔凤起和佩欣。已嫁为人妇的佩欣盘起了头发,圆圆的脸庞少了些调皮,多了几分沉稳的味道,她如今和乔母一起经营着乔凤起的酒楼,是皇都里最受欢迎的老板娘。
    慕云歌看着佩欣左右奔波,将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禁叹了口气,跟魏时感叹:“看到佩欣如今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是啊。”魏时同样也是一腔感叹:“想不到当年的小丫头,如今已长成了八面玲珑的精明掌柜!”
    两人说话间,乔凤起已从乔宅过来了。穆如烟倒台后,周如序扶持乔凤起做了西赵的国师,他如今可谓是权倾朝野。不过,乔凤起为人亲和,在朝中无论有多大的权势,下了朝,便跟平头百姓一般无二。加上佩欣开了这家“国师楼”,满朝都知道国师的夫人在经商,她的态度就是乔凤起的态度,国人知道他并不歧视商户,也就意味着取消等级划分指日可待,对他更加亲近了几分。
    他从街头走到国师楼,不少百姓都在跟他打招呼,一片其乐融融。
    魏时笑道:“看来,乔凤起在西赵的名望很高。”
    “嗯。”慕云歌淡淡一笑。
    前世的乔凤起是东魏的国师,这一世的乔凤起是西赵的国师,看来转来转去,他依然是脱不掉国师的命。
    乔凤起上了楼,小二立即引着他上了二楼雅间,乔凤起连连致歉,慕云歌不喜几人之间的生疏,笑着岔开了话题:“国师楼这名字一定是佩欣取的吧。”
    “醒目明了。”乔凤起抿唇一笑。
    魏时乐了:“确实是佩欣的风格。”
    正指挥着小二上菜的佩欣听到这话,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捂着脸躲到乔凤起的身后去。
    好不容易将人拽了出来,她却又开始了忙前忙后的对慕云歌献殷勤。太久没见到慕云歌,没有慕云歌的允许,她也不能轻易回到东魏,好不容易盼到慕云歌来,那种激动可想而知。乔凤起等她转了几圈,终于看不下去,一把将人按坐在凳子上,笑道:“好啦,云歌难得来一次,你陪她好好说说话,别忙了。”
    佩欣这才坐下,不好意思的看着慕云歌:“还有小姐喜欢的糯米糖藕没上呢。”
    “我去。”乔凤起认命的扶额,按住又要起身的佩欣,跑了这么多趟,也该是累了。
    看着乔凤起转身而去,那执笔成书的手端着菜盘,慕云歌和魏时对视一眼,都宽慰的笑了。
    午饭过后,乔凤起跟慕云歌、魏时闭门密谈了一下午,等从雅间出来时,回国的马车早已等在国师楼楼下。
    乔凤起夫妻亲自送他们出城,佩欣又哭成了泪人,拉着慕云歌的手问:“小姐,下月佩英成亲,奴婢想去看……”
    “好啦,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慕云歌笑着伸手擦干她的眼泪:“也不要自称奴婢,你早已不是我的丫头,你可是乔夫人呢,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你看看周围的百姓,都想跳出来揍我了。”
    佩欣转哭为笑:“小姐,你又逗我。”
    慕云歌含笑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离国已久,很想念家乡,去看佩英成婚也不过是借口而已。
    慕云歌假装不知道,点了点头:“想来,你就来吧。”
    说完,她看向乔凤起,略略使了个眼色,乔凤起会意,给了她一记放心的眼神。
    这样的分别已不是第一次,但佩欣仍旧哭得死去活来,乔凤起无从安慰,只得将人抱得好好的。夫妻两人手牵手目送慕云歌和魏时走远,春雪又落了,漫天大雪里,那辆马车终于缓缓消失在了视线里。
    两人都没看到,城门南角,两个罩着黑衣的人影藏在城墙后,目光阴狠的看着远去的马车。
    “查清楚了吗?他们就带了两个侍卫?”
    “都查清楚了。慕云歌带着的是那个叫红衣的婢女,魏皇谁也没带,是一个人来的。”
    “好,这一次,咱们赌上全部的人马,一定要报了此仇,哪怕是——死!”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去,回到一座森严的高墙角落里,那高墙上赫然挂着两个字:“天牢。”
    慕云歌来时匆匆忙忙,去时有魏时相伴,反而走得轻松惬意,两个人边走边玩,将近十天,才走到两国边境。离西北军镇守的城池还有几十里的距离,魏时忽然兴起,说北面的菩萨山上有座菩萨庙,很是灵验,两国的百姓逢年过节都会来此祭拜,于是两人便兴冲冲的登山。
    菩萨庙里供奉的是观世音,慕云歌俏脸微红,忽然明白魏时是过来求子,娇嗔着横了他一眼。
    不过,话是这么说,拜菩萨的时候,慕云歌的诚心可不比魏时少。
    拜过了菩萨,庙里的主持说侧殿旁边的寒梅开得正好,推荐他们去游玩。两人到了侧殿,果见大片寒梅怒放,景致不凡,最妙的是,从这里能够刚好看到作为西赵和东魏交界线的寒池,碧绿一滩,恍若天泉。
    两人正看得出神,忽觉身后梅林里有响动声,那步调却不像是正常的走动。
    魏时的手下意识的搂紧了慕云歌的腰,闻到声响,立即往左边闪动,这才回头看去。
    只见从梅林深处,不知何时涌出来了一群民众打扮的人,只不过人人手中都拿着刀剑,证明他们并非是寻常百姓。
    魏时冷笑一声:“宵小之徒,总算原形毕露了!”
    “杀!”
    这些人压根不多说,直接就冲了上来,一上手就是杀招。
    魏时抱着慕云歌左右躲闪,难免有些吃力,他便将慕云歌放下来,一晃手,一柄短刀就握在了手上。武器在手,魏时也不是凡类,转眼间就击杀了好几个。他不担心慕云歌,慕云歌的百影无踪已到了一定境界,这些黑衣人压根拿她没办法。
    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批人武功都只是中上,却似乎总是杀不尽,死了一批,又来了一批,魏时渐渐力竭,跟慕云歌汇合时,低声说:“我真不该撇下马开德和红衣带你上来,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看身手,怕不是东魏的人。”慕云歌冷声说:“咱们出东魏的事情十分隐秘,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绝非是我东魏人,看样子,是西赵派来的杀手。”魏时扯开嘴角:“乔凤起和周如序也并非完全控制了西赵,还是有漏网之鱼。”
    说话间,他又砍杀了一个冲上来的死士,抬手在嘴边吹了个哨子。他体力消耗太多,不再斩杀死士,只是左右闪躲。
    然而,最先过来的并不是魏时的暗影,居然是乔凤起派来的人!
    这些前来相助的人一上来就立即清理那些死士,好半天,才终于将这些人团团围住。这一批比那些刺客人多得太多,几乎是对方的两倍,不过,他们也并不生擒,直接就下了死手。
    等人都躺下了,领头的人才跪在慕云歌跟前,愧疚的回禀:“我等一时失查,才让主上限于死境,属下们死罪,愿意受罚!”
    说罢,齐刷刷的捧上了自己手中的兵刃。
    “这都是谁的人?”慕云歌见此阵势,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忙跳开一步,摆摆手,让他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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