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事?”唐临沂见她怒气冲冲,一进门就跟满楼过不去,难免有些吃惊,多问了几句。
    慕云歌便将佩英遇刺的事情说了。
    唐临沂听完,当即摇了摇头:“你啊,就是关心则乱。据佩英和袁士英所说,今日围攻他们的一共有六人,可据我手里的情报,满楼如今就只剩下四个人,还是四个不成器的小角色。当时天坛围攻,他们负责跟京内传递消息,才侥幸逃得一命。他们武功都不咋滴,手上也没沾染什么人命,墨门查出来时,才没有斩草除根。就他们四个,要想刺杀佩英,委实不太可能,更别提他们如今已改邪归正,跟普通小老百姓无异。”
    “那就不是满楼的人了。”慕云歌眸中寒光乍现:“是魏鄞和裴永图?”
    “你刚刚才遇到他,佩英坐你的车回来,转眼就被刺杀,不是他们,还能有谁?”唐临沂扯动嘴角,这人即使是冷笑,也是非常好看的:“他们料到你一个弱女子,不必费什么功夫,六个人已万无一失。”
    慕云歌点点头,若非自己阴差阳错,突发奇想让佩英先回来,遇险的便是自己。可也正是这样,她才觉得十分内疚。
    她的身边有红衣,而当时佩英身边却谁都没有,只有一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车夫!
    这件事,是她疏忽了,才给了魏鄞和裴永图有机可趁……
    唐临沂想着这两人的企图,冷笑便更深了几分:“他们倒是会算,你在这个时候遇刺,便什么都可以推给满楼,自己全身而退!”
    是啊,天坛一事,天下人人皆知,魏时是护卫了武帝的最得力干将,若说满楼余孽将一切罪过归咎于魏时,要刺杀他的王妃报复,谁又会怀疑呢?
    他们的时机选得正好,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个全!
    可惜,天下可没有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好处,想让她慕云歌流泪,他们就得流血。
    慕云歌眸中闪出无限冷意:“裴永图最得意的,不就是他的国舅身份和世代祖宗的蒙荫?若这些都没有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可怜虫而已。宫里明日会动手,师兄,后续如何,就看你的了!”
    “放心。”回答她的只有坚定有力的两个字。
    慕云歌既已回府,托付给佩英的任务便可以自己完成,唐临沂领了命,很快安排下去,不多时回来,果真截获了魏鄞传递给魏时的书信。
    火漆封底,八百里加急,信中说,慕云歌遇刺,生命垂危,望魏时速速回京,见她最后一面。落款人上,写的是慕之召的名字,甚至还有他的印鉴,做得极其逼真!
    慕云歌冷笑着将书信点燃,烧成灰烬,才问:“传信的人没有发觉吧?”
    “没有,属下动手干净利落,将信换了,他都没有发觉。他还以为自己拿的是永王给的信,半点疑心都没有。”黑衣人笑嘻嘻的回禀,想起刚刚在小树林顺手摸鱼,那人还以为是撞鬼的情形,仍觉得好玩。
    “那就好。”慕云歌这才露出笑容,魏时拿到那封信,就不会再相信从京中传去的任何信件了。
    从唐临沂的院子出来,慕云歌总算松了口气,到了主院,便先去看了佩英。
    佩英被吓得不轻,面色苍白,红衣给她清理伤口包扎,她疼得连连抽气,却至始至终没一句抱怨,还低声告诉红衣:“红衣,待会儿王妃问起伤势来,你不要告诉王妃伤得很重,免得王妃担心内疚。”
    “可是真的伤得不轻啊?”红衣是武人,心思没她细腻,嘟着小嘴不明白。
    佩英苦着脸说:“其实也没什么,王妃有那么多灵丹妙药,要不了几天就会好的。就是痛一下下……”
    慕云歌站在屋外听着,只觉得心头暖暖的,摸了摸怀中的金疮药,她含着眼泪笑了。
    今生有佩英和佩欣,一切都足够了!
    她抹了抹湿润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才笑着叩门。
    两个丫头见她过来,果真话头一致,佩英更是忍着冷汗摇头说不疼。慕云歌也不揭穿她,让红衣拉起衣袖,将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嘱咐了这些天让她好好养伤,又点了个三等丫头来伺候她,才放心的回去歇息。
    她如今是朝廷官员,作息时间跟文武百官一致,卯时三刻,便都要上正大光明殿去上朝。
    武帝的病一日比一日更重,这些时日也并不是日日都上朝,但文武百官依旧要入宫,得到齐春的指示,武帝不朝,才能各自回去。
    昨日慕云歌昏迷不醒,恰逢武帝也身体不爽,没有临朝,今日便运气不错,武帝撑着起身,前来正大光明殿理政。
    南部战事焦灼,百官也都心中忧虑,出乎意料的没有如同往日一样吵闹不休,安安静静的奏本,武帝点谁出来对答,谁就出来,答完也甚少引起争执,最多在条款、方法上有些争议,但总有人妥协。在这紧咬关头,朝政竟空前和谐起来。
    眼见着又要到了下朝的时期,武帝已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百官也都松了口气。
    大理寺卿宋亚明是最后一个奏本的,他来询问武帝如何处置魏善至的事情。
    正在这时,一个小宫女悄悄过来,在正大光明殿后面不断的给齐春打眼色。
    齐春看了看武帝,武帝眼神飘忽的在听宋亚明回禀,不知想到了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齐春认得那个小宫女,她名叫乐仪,以前是在萧贵妃身边服侍的,跟自己是老乡,萧贵妃落难后,她被发配到了慎刑司服役。自己当时心中不忍,曾悄悄告诉过她,凭着老乡的交情,他可以答应帮她一个忙。当时,乐仪拒绝了送她出宫的请求,只是说,到了需要的时候,她会找他。看样子,乐仪所说的“时候”到了。
    齐春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武帝,宋亚明还在说,武帝还在发呆,显然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乐仪还在不停的招手,齐春无奈,只得躬身悄悄出去。
    “哎哟,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若让陛下瞧见你,龙颜震怒,你可就没有活路了!”齐春一出殿门,就急得数落她。
    乐仪给她数落得头都不敢抬,等他停了,眼泪也刷刷刷的掉:“公公,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你得救救我!”
    “救你?你在慎刑司呆得好好的,陛下也忘记你了……”齐春蹙眉,想不明白谁还会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奴婢下杀手。
    “不是陛下,公公,不是陛下!”乐仪哭着直摇头,眼泪鼻涕落得一塌糊涂。她抓着齐春的手,紧张害怕到语无伦次:“公公,你要救救我呀!我跟你说,我昨天在宫里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是裴……想要我的命!”
    “裴?你在说什么?”齐春吃了一惊,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往阴影里带。
    裴……如今这朝廷里,他知道的姓裴的,可就只有一个人了!
    乐仪究竟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竟能劳动这位一品国公、当朝国舅爷对他下杀手?
    乐仪挣脱捂住她的手,抓着齐春的手紧得几乎扣进了他的肉里,她气喘吁吁的说着话,还在不断的向外张望:“公公,我没有胡说。我真的听到了,裴国公……他跟永王殿下联合起来,想要借陈王的手除掉誉王殿下和陛下。天坛谋反一案,他们早就得到了消息,却完全没有告诉陛下,才让陛下和誉王殿下一点防备都没有,深陷死地!”
    “这……这种话怎么能乱说?”齐春饱受惊吓,急得几乎跳脚,围着她团团转,不断的作揖:“祖宗,我叫你祖宗……你别乱说!”
    “公公,你一定要救救我,这宫中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到别的能救我的命的人了!”乐仪哭着说完,突然跪在地上,抹了把眼泪,目光露出一丝决然:“如果公公救不了我,乐仪还有最后一件事相求。”
    齐春左右为难,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正大光明殿,终于说:“什么事?”
    “若乐仪永难睁眼,拜求公公送乐仪尸骨还乡!”乐仪深深叩首,叩了三个头,竟不在求他,转身就走。
    这下倒让齐春难以心安,他有心要叫住乐仪,她人却已跑远了。
    齐春见她纤纤身影远去,突然生出一股浓烈的不安,对身边的两个御林军招了招手:“你们两个,跟着她。”
    两个御林军快步去追乐仪,齐春便怅然的吐出一口气,转身悄悄回到大殿里。
    宋亚明已经上奏完毕,等着武帝思考给出定论,文武百官的眼睛都看着武帝,武帝却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着摩挲着手里的玉玺,迟迟不发一言。
    正大光明殿里安安静静,殿外任何的走动声都能听得明明白白,就在等待中,刚刚被齐春派遣出去的两个御林军原路返回,在殿外轻咳一声,请齐春出去。齐春一愣,正要举步迈出,沉思中的武帝恰在此时醒转,正听到了这一声轻咳,他看了看齐春,齐春顿时一阵紧张,小心的低下头去。
    这个举动立即让武帝心中疑窦丛生,他蹙起眉头,冷声道:“什么事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御林军办事越来越没个谱儿了。让他们进来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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