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吃了一惊,站起身来;“陛下派来的?”
    “是,来人是季嬷嬷,还带来了陛下御赐的象牙梳、一整套的珊瑚头饰、一整套翡翠头饰和一套金珠头饰。”玉溪伶俐的回禀:“季嬷嬷已到了正门,老爷已先去迎接,夫人也快去吧。”
    肖氏神色间有些怔忪,扭头看了慕云歌一眼,慕云歌轻点了一下头颅,她叹了口气,才快步离去。
    “季嬷嬷是陛下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身份尊贵,想不到陛下竟指派了她来为云歌梳头,看来在陛下的心里,还是很看重你这个未来儿媳妇的。”陈书晗不明所以,笑着在她身边打趣。
    慕云歌淡淡一笑:“可是这样一来,慕家原本请来的正宾就不能派上用场了。大长公主怕是要不高兴。”
    “你的及笄礼,正宾是大长公主?”陈书晗讶然的瞪大眼睛。
    按照大魏的风俗礼仪,武帝的姐妹称为长公主,武帝的姑姑成为大长公主,武帝的女儿称为公主。这大长公主可是武帝的姑姑,自打归宁,便很少迈出驸马府,是皇族中极难亲近的一位。慕云歌好大的面子,竟能劳动这位大长公主出门,亲自主持她的及笄礼!这怕是要羡煞京中泰半的闺阁女子!
    不过,既然正宾是大长公主,慕家人怕是也要为难一番了!
    既邀请了大长公主,若因一个宫中女婢而闲置荒废,大长公主怕是要心生不满。可若让大长公主梳发,让季嬷嬷闲着,武帝那边也不好交代……
    这个问题当然不止慕云歌和肖氏想到,大家也都想到了。
    好在今日怎么说也是喜事,季嬷嬷在宫中呆着这么多年,早就看透人心矛盾,深谙礼仪之道,传旨完毕后,便问起慕家的安排。
    肖氏正愁着,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季嬷嬷便道:“既然正宾请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虽然不在朝,可身份比奴婢贵重得多,仍是请大长公主主持吧?奴婢是陛下身边的宫婢,做一做这托盘有司的活儿,既不会打乱侯府的安排,也不会让陛下不高兴,夫人觉得如此可好?”
    “多谢季嬷嬷!”肖氏解了危急,怎会不从,忙福了福身,让丫头送上丰厚的红包谢礼。
    季嬷嬷也不客气的收了,图个喜气,说些吉祥的话应应景。
    肖氏引着她前往正厅,正厅里已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季嬷嬷一来,便有很多人争相让座,季嬷嬷人又谦卑,对大长公主也很是尊敬,两人便挨在一块儿叙叙旧,说说话。
    很快,吉时到了!
    本来按照礼仪章程,慕云歌的及笄礼该是在宗庙举行,然而今日宾客太多,慕家的宗庙俨然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只能由慕之召事先沐浴斋戒,将慕家几位重要的先人从宗庙暂时接出来,安置在正厅。及笄礼便移步正厅举行,时辰一到,慕云歌不去宗庙,而是由丫头领着,前来正厅受礼。
    正厅旁边是通往花园的小道,小道边有一座偏房,这偏房便算作今日及笄礼的东房。慕云歌从凝碧阁出来,佩英领着她来到东房,换好礼仪开始前应该穿好的采衣,便坐在东房等待。
    吉时的钟声敲响后,所有人便都站起来,退出正厅,退到正厅旁边的小道和花园里。
    季嬷嬷洗过了双手,将托盘抬好,站到正厅西侧的台阶;慕之召夫妇、云娆三人则整理衣冠,站在正厅东侧的台阶上,做好准备之后,肖氏打了个眼色给玉珊,玉珊抬了抬手,他们身后屏风隔开的乐妓便开始演乐。
    乐声一起,满堂热闹,宾客们都伸长了脖子,期待的等待礼仪开始。
    大长公主最先走出来,她作为正宾,身份尊贵不凡,是慕云歌及笄礼的挽发人,慕之召夫妇、云娆三人一同上前迎接,互相见礼后,两个女人亲自搀扶她上座。
    大长公主落座后,是原本定了做托盘有司的广平侯夫人,她坐在正宾下首。两人落座后,宾客们才按照原先安排好的位次,有序入座。全场寂静无声,慕家的正厅一直落座了近千人,从屋中延伸到屋外,屋外容纳不下,幸好先前为了以防万一,直接将通往花园的墙体推了,这才让大家都落座。
    宾客坐下后,作为主人的慕之召夫妇、云娆这才落座。
    慕之召做了简短的讲话,感谢大家百忙中前来观礼,掌声阵阵中,他便高高兴兴的吩咐开始受礼仪式。
    作为慕云歌最好的朋友,陈书晗自然做了及笄礼上的赞者。她最先出来,洗净双手后,就站在西面的台阶等待。随即,有司季嬷嬷端着及笄礼要用的东西,也站在陈书晗身边来。
    慕云歌由丫头扶着,从东房里缓步走出。佩英在下台阶前放开她,她端庄自然的走到厅前,向所有的宾客行礼问安后,才转向正厅,向父母、正宾、有司行礼。
    肖氏和云娆眼中含泪,看着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儿,心中极度感动。
    肖氏抬起手,微微侧转身子拭泪,云娆坐在她身边,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
    慕云歌行礼后,便在厅前的小席子上跪坐。陈书晗从托盘中拿过象牙梳子,走到慕云歌身侧,将她一头秀发轻轻梳顺,随即,悄悄捏了捏慕云歌的手,将梳子放下,对慕云歌灿烂一笑,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大长公主起身洗手,季嬷嬷端上罗帕和发笄以及清酒一杯,大长公主用手蘸了清酒,轻点慕云歌的额头,高声吟诵:“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念完之后,走到慕云歌身后,拿起梳子,给慕云歌挽发加笄。
    完毕之后,大长公主回到自己的位置,陈书晗再次上前,象征性的给慕云歌整理了一下头发,慕云歌便起身回到东厢房。
    季嬷嬷的托盘中已换过了东西,是一套素衣襦裙。陈书晗接过托盘,陪着慕云歌回到东房,帮着她换上这一身。
    慕云歌一边更衣,陈书晗一边奇怪的问:“誉王殿下怎么还没来,你及笄礼,他怎么能错过?”
    “人来了。”慕云歌抿唇一笑,“你估计没看到,他在正厅外的那株大槐树上坐着呢!”
    只是人来了,为何不到正厅来?慕云歌笑着摇头,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时间紧迫,换过了衣服,慕云歌便由陈书晗陪着出来,回到刚刚的软席前,端端正正的叩拜父母。行的并不是刚刚的福身礼,而是正规三拜九叩的大礼。
    这一拜,叩谢的父母的养育之恩,慕云歌心怀感恩,自然做得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满座宾客都暗暗点头,显然对她的礼数很是满意。
    慕云歌叩拜完毕后起身,便是再加及笄。大长公主净手后,将她的发笄去掉,吟诵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随后,她从季嬷嬷的托盘中挑了一株珊瑚发钗,给慕云歌簪好。陈书晗象征性的整理了一下,从季嬷嬷手中接过第二套衣服,陪着慕云歌进东房再次换过。
    这一回穿的是曲裾深衣,同样是在正厅前三拜九叩,叩谢父母、师长、家中长辈等。
    她叩拜完毕,大长公主再次洗净双手,将她头上的发钗去掉,一边侍弄一边含笑吟诵:“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紧接着,她从季嬷嬷的托盘中挑出珊瑚的整套发冠,帮慕云歌戴好,笑意盈盈的回到自己的位置,陈书晗抚了抚发冠,从季嬷嬷手中接过第三套衣服,陪着慕云歌回到东房换最后一身。
    换过了这身,从今以后,慕云歌便算是成年女子。
    这最后一套衣服是大袖长裙礼服,慕家精心准备的都没用上,这一身也是武帝赐下的。藕荷色的大袖长裙很衬慕云歌的肤色,配上颜色靓丽的珊瑚发冠,更显气质清新脱俗。她换完衣服,陈书晗将她的发冠扶好,将刚才去掉的发钗重新插上,整理了衣衫后,陪着她从东房出来。
    慕云歌再次是三拜九叩,拜完后起身,丫头立即手脚伶俐的将软席撤走,在西侧的台阶旁边摆上宴席。
    陈书晗领着慕云歌来到小宴席边,大长公主便上前来,端起酒杯,念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慕云歌接过了酒,跪着洒下一部分以敬先人,第二杯则微微抿了一小口。季嬷嬷端上饭,她也象征性的吃一口。
    这时,慕之召夫妇,云娆都已上前来,等候着慕云歌一生极为重要的时刻到来。
    大长公主等慕云歌咽下米饭,便又吟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子婧甫。”
    慕云歌跪地上前一小步,双手接过大长公主手中的册子,恭恭敬敬的回道:“子婧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她双手颤抖的接过这册子,从今以后,她正式定名,得到由大长公主赐下的另一个名字:子婧!
    从这一刻开始,她,便是真真正正的成年了!除了可以待嫁,更可以迈步官场,手掌要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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