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瑾收到武帝的谕旨,立即从京都大营快马奔回京都,急速请见。
    武帝已趁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稍稍冷静了片刻。昭德殿内,一干人等全都屏息等待,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又一场风暴。
    南宫瑾进来时,武帝神色间已看不出任何异样,他端着热茶,表情有些许萎靡,但还勉强算得上和蔼地问:“瑾儿,近来巡防京卫,又统领京都大营,可还忙得过来?”
    南宫瑾不知此话何意,小心谨慎的道:“回陛下,巡防京卫的一应事务有副将刘源操持,刘源为人稳重,臣并不担忧巡防京卫会出纰漏。京都大营那边臣盯得紧,如今又有一批得力干将,倒也还算松缓……”
    “如此说来,倒也不忙。”武帝颔首,又抿了一口热茶,顿了顿,才道:“既然你并不忙碌,朕这里有件事,想交给你去办。”
    南宫瑾愣了片刻,心中飞快的计较起来。
    如今魏善至监国,魏时得宠,再不济也还有一个闲散王爷魏鄞,武帝放着这最被满朝文武看好的两个王爷不选,放着魏鄞不选,竟偏偏叫了她来,个中深意不言而喻。究竟是何等大事,才让武帝如此犹疑不决?
    不过,武帝在上,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她只能凭借着本能回答:“是,谨遵陛下吩咐!”
    “朕这里有一份名单。”武帝拍拍身前案桌上的折子,声音低沉沙哑:“朕交给你,给你一个月时间,给朕一个交代。”
    “交代?”南宫瑾喃喃自语,不明所以。
    齐春将折子捧上,双手递给南宫瑾,趁机小声替武帝提点:“这些人都有才,杀之可惜,留置无用,陛下想要的,自然是在朝堂上再也见不到这些人,却不伤及他们的性命……”
    南宫瑾接过这薄薄的小册子,手却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她飞快的抬眼撇了一下武帝,武帝目光冷凝,面色岿然不动,齐春这话无疑是他的意思,心中震惊,却不敢言语,接了册子,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武帝打了哈欠,齐春便忙着撵人了:“陛下安寝……”
    南宫瑾无奈,只得告退出来。
    站在昭德殿门口,南宫瑾叹了口气,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打开折子快速看了一眼,好些名字都是熟悉的,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是牵扯到那三位中的哪一位?她有些惶恐,既害怕牵扯到她不想牵扯的人,又怕如果办不好这事,武帝这里不好交代。
    忽然,南宫瑾眼睛一亮,有了一个主意。
    她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但慕云歌素来聪敏,又消息灵通,这些名单她一看必定就知道是谁站在背后,处理起来,也没有感到那么棘手!
    南宫瑾纵马离去,直奔慕府而去。
    到了凝碧阁,南宫瑾让慕云歌屏退左右,关了门窗,才从怀中掏出折子,对慕云歌道:“云歌,我有一事相求!”
    “干嘛那么神秘?”慕云歌含笑道:“咱们两个还用得着说求字?”
    南宫瑾郑重道:“若不是干系重大,我也万万用不到这个求字。云歌,我知道你心有七窍玲珑,睿智不输于男儿,对这京城中的形势也了如指掌。你帮我看看这份名单,我想要知道,这背后牵扯到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名单哪里来的?”慕云歌粗略扫过一眼,心中有些吃惊。
    她手里有一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那是来自乔凤起的情报筛选,可这名单只有她和乔凤起知道,南宫瑾是从哪里得到的?
    她数了数,这名单,甚至比她手里的那一份还要详尽!
    南宫瑾有心相求,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陛下交给我的。”
    说着,便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问:“我征伐沙场,对敌人之间的排兵布阵和应对了如指掌,可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实在不是我的长处。云歌,你说陛下将这个名单给我,是何用意?”
    “很简单,陛下不相信陈王、誉王和永王。”慕云歌放下折子,今日之后,她又多得了一条警示。
    如今想来,今年果真异动太多,有些急于冒进,让武帝对魏时也起了疑心。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释然了。
    武帝自己就是从夺嫡之争中走出来的胜利者,对这些事情可谓见微知著,若到了今天这一步,他还没有一丝觉察,未免就太过愚蠢。
    垫着手下的折子,慕云歌心中很快有了主意,或许,她还可以利用这份名单,洗清魏时的嫌疑,又将魏鄞的假面具彻底撕碎。如此一来,魏时能短暂安全,南宫瑾也可以给武帝一个完美的交代。
    她想了想,便道:“陛下既然让齐春暗示你,要这些人从朝堂上消失,但又不伤及性命,最好的办法便是外调。”
    “可是朝中要员我一个都不认识,如何调派?”南宫瑾犯难了。
    慕云歌手指点着,将几个人点了出来:“这几个是武将,如今在京中都不是什么要紧职位,你便以西北军缺少将领为由,将人都调遣到你的麾下。这些人去了西北军中,你便可以斟酌调用。像这个叫李雨桐的,我记得他是个是使流星锤的,武功不错,正好调到你军中去做教头。这个张汉林,文弱书生,正好分配去做文书。”
    “如此甚好。”南宫瑾喜得连连点头。
    慕云歌也笑,按照这种策略调动,既不会浪费人才,又不必担心完不成武帝交代的任务。最重要的是,将来如需再另行分配给这些人重任,也不会让他们留下污点,对未来君主来说,无疑是收买人心的机会。
    事情就定了下来,慕云歌将这些人如何用一一说给南宫瑾听,最后才回答她一开始的问题:“据说所知,这些人平日里看起来跟皇子们都或多或少的有所接触,然而说起来,他们都是通过裴家上位的。”
    “裴家?他们是永王的人?”南宫瑾大吃一惊,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这怎么可能呢?
    在她的印象中,永王怕是最没有心机、最无意于皇位争夺的人了,今儿慕云歌突然告诉她,在不知不觉中,永王已安插了这么多人在朝廷上,她岂能不震惊?
    一时间,南宫瑾有些明白武帝的感觉了!
    她有些失神的坐下,喃喃自语:“魏时和魏鄞虽然都是裴家的两根顶梁柱,但众所周知,因为德贵妃的关系,魏时一向跟裴家并不亲近。反而是魏鄞多年来养在裴永图膝下,受裴永图教诲和器重,若说他没有一点争权夺利之心,怕是连他自己也不信……可是,他竟能这么多年长久的麻痹着大家,真是深不可测,难怪陛下会如此忌惮。”
    南宫瑾发了一会儿的呆,便告辞离开了慕家。经过这件事,在她并不复杂的内心狠狠扎了一刀,从这一刻开始,她开始思考自己如今所处的地位,以免被卷入更深的波折。
    当夜,魏时造访凝碧阁,慕云歌便得知了武帝手中那一份名单的来源。
    魏时终归是比她在京中多呆了十几年,在人脉上的渗透和把握远甚于乔凤起,这份名单也更详尽,几乎将魏鄞的所有布局一击而破。
    经此交手,魏鄞元气大伤,再也不敢有所异动。
    慕云歌和魏时这边也收起所有的动作,静待南宫瑾替他们收拾了魏鄞。
    两天后,备受瞩目的春试开始了!
    这一年的春试历经改革,从开始的第一天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按照原先定下的规矩,这一年的科举考试,将有女学生同乡试、会试选出的才子一同殿试。春试时,也会分男女不同科,同时考试。当然,女学生只参加一次考试,而各位才子则是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进入殿试。
    而京城里人人期待的春试,其实已是往年科举考试最后的一关。
    到了春试开始前两天,大批各地的举人就已经进京,住进了京都大大小小的客栈,等待着三天闭馆的春试。
    而来自各地碧凌书院的千金小姐也都齐聚京城,准备大展拳脚。
    春试开始这一天,角门上的钟鼓敲得全城肃穆,举人和小姐们都面容严肃地排着队伍,进入此次春试的考试地点——尚书苑。进了尚书苑后,男子往左边走,各位小姐则被宫婢领着右拐,去往尚书苑后面的回春阁。这期间,所有人都被帘子分开,不得交谈、不得传递消息、不得作弊,等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才能有序出尚书苑。
    慕云歌和陈书晗都在此次春试的名单中,可惜,两人并未分在同一个殿堂,只能在门口祝愿彼此发挥出最好的成绩。
    尚书苑的大门轰然关上,阻断了宫门外所有期待的目光,而在宫门内,主持春试的考官们面容严肃,再三重申考场纪律后,便吩咐婢女内监放下帘子,发放笔墨纸砚,正式开考。
    尚书苑的灯一直不曾熄灭,烛火在这三天中,照亮了一整座尚书苑。
    三天后的傍晚,角门上的钟鼓再次敲响,所有参加考试的人按照来时的顺序,表情各异的出了宫门。
    魏时等在尚书苑门口,见慕云歌出来,忙将她冰冷的手指握在怀中,将人自己的披风将她裹得厚厚的,才问:“闷了三天,一定闷坏了吧?想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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