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烟,在大魏闺阁女子中可谓是如雷贯耳。
    西赵女子的地位很高,赵皇很是宠爱她,为了昭示跟大魏修好的诚意,特意选了她来大魏做质子。因两国关系不错,穆如烟在大魏的待遇也跟西赵平级,自她十四岁到大魏来,便是享的大魏公主的礼遇,才养得她嚣张跋扈。不过这人极其擅长掩饰,又长得美貌,只要不闯大祸,撒撒娇基本都能蒙混过关。武帝的心思又难以捉摸,竟纵容着她在大魏的国土横行至今。
    一个质女而已,本不该作为闺阁女子的长久谈资,之所以大家都记得她,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魏时。
    穆如烟自来到大魏便对魏时一见钟情,跟赵府的赵妍一样,都盼着能嫁给魏时。
    赵妍不是个好相与的,穆如烟更是浑身长刺的主儿,这两人无疑把对方当成最大的情敌,一直斗了好些年,谁也没能走进魏时的心底,如今无疑已是大魏的笑柄,明着不敢笑,背地里言辞便不太好听,说得多了,连慕云歌这种不关注八卦的都听得不少……
    慕云歌倒是从佩欣的嘴里窸窸窣窣听说过这个赵国公主狠辣歹毒,本以为是诋毁的传言,如今一看,流言果真有些失真,却是说得太轻了。
    这岂止是狠辣歹毒?分明是毒如蛇蝎!
    穆如烟被南宫瑾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大气也不敢出,垂首立在一边,害怕地盯着自己眼前的宝剑。
    南宫瑾见她做小伏低,也不便真的发作,又冷哼了一声,回剑入鞘。
    南宫瑾尤其不解气,又带了几分威胁地说:“你见个漂亮姑娘就想划花她的脸,这脾气到现在还没改。我也瞧着你长得不错,不如在你脸上也画个乌龟?你放心,我弹琴跳舞不会,这书画还是有几分功夫的,保证到时候誉王见到会赞不绝口!”
    穆如烟皓白牙齿咬着下唇,秀眉自眉头向上微翘,脸白如纸,额头上薄汗密布,委屈兼具害怕,连连摇头,可怜极了:“不,不……”
    “你也知道不!”南宫瑾一瞪眼:“我还以为你喜欢得紧!”
    穆如烟不敢答话,低垂了脑袋,压根儿不敢看南宫瑾的眼睛。
    南宫瑾重重哼了一声,将惊魂未定的慕云歌拉了过来,转身就走。
    穆如烟胆子极大,眼见着南宫瑾没看她了,这个她一扫眼就在万千人群里看见的美貌女子就要这样离开,心中一万个不甘心不乐意。背着南宫瑾不注意,一柄小巧飞刀忽地脱手,往慕云歌的背心袭去。
    南宫瑾虽转身,其实心中也知道这个公主的脾气,一直暗暗提防着,感觉到寒芒逼近,快速抽剑挥了一下。
    飞刀断做两截,碎在慕云歌脚下,南宫瑾怒气勃发,脚尖一踢,一截刀尖飞起,从穆如烟的手腕上划过。
    “啊!”穆如烟一声痛呼,捂住右手手腕又怕又恨地瞪着南宫瑾。
    南宫瑾知道这一次她是再也不敢有任何妄动,才回剑入鞘,看也不看她,领着慕云歌扬长而去。
    去军营的路上,南宫瑾犹自愤怒难言:“我真是搞不懂,为何陛下要纵容这等恶徒在我国土上横行……”
    “陛下有陛下的打算,你贵为一品女将都不知道,我从未见过天颜,就更不知道了。”慕云歌淡淡一笑,面上仍是一副受惊的表情:“不过这个公主真不是个善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杀人,真正是不把人命当做一回事。对了,她怎会如此怕你?”
    南宫瑾道:“三年前,穆如烟第一次到大魏来,住在西宫。皇上接见她时,有个美貌宫女在铜雀台跳舞,魏时夸赞了一句舞姿精妙腰肢柔软,她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不久,她借口头晕去休息,那舞女刚下台不久就被她叫了去,后来是被抬出西宫的,死因是被她踢断了腰。我当时就在宫外,亲眼见着这桩事情,很是不满。隔了不久,她在城外遇到了我,也想如法炮制,可她养尊处优惯了,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我还不放在眼里,没几下就把她打得皮青脸肿。她到御前去告状,可我爹先去告了她,皇上就没理,还叮嘱她不准来招惹我。后来她又来找了几次麻烦,都没讨到好处。你刚可能没留意到,她头发遮住的,左边耳朵下那一块残缺就是我伤的!”
    慕云歌想起刚刚穆如烟的发型,左耳处却是用发丝笼住的,原是为了遮丑,不禁抿嘴一笑。
    南宫瑾明显不愿多说穆如烟,话到此处就顿住了。
    因耽搁了一会儿,军营里南宫瑾的副将刘源等不及出来迎接,在街角遇上了,慕云歌也便不提这个话题,同南宫瑾一起骑马去军营。
    她翻身上马的动作潇洒,南宫瑾眼中露出几分诧异,随即肯定地说:“你跟魏时学过骑马?”
    “你怎知道?”慕云歌吃了一惊。
    南宫瑾眯起眼睛带着几分探究:“魏时自己骑马,就喜欢在上马前抚摸一下马鬃,他教的人也都会这样做。还有,他翻身上马除了要稳健,还要身姿优美,你恰巧也是。”
    原来如此……
    慕云歌恍然大悟,她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中,原来自己也学到了一些魏时常做的小动作,不由哑然失笑:“我以前在金陵碧凌书院上学,誉王殿下曾是我的骑射先生。”
    “你还会射箭?”南宫瑾双眸发亮,她又发现了慕云歌一个志同道合的地方。
    在军绿上,南宫瑾是行家,慕云歌不敢夸口甚至是有些自卑,便有些羞赧地笑道:“会,只是射得不好。”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教你。”南宫瑾这次是哈哈笑出了声,声音清脆畅快,酒窝更深了几分:“你大概不知道,等到了九月,皇上就会去鞍山秋狝,满朝文武四品以上官员都有资格随行,女眷也可同去。各位公子在秋狝之上会有围猎赛,女眷这边也会比比骑马、射箭,赢了都是有奖励的。我是女将,在女眷这边都没什么压力,年年都跟一堆大男人比试,所以往年圩场上总是我一个人,无都无聊死了。你爹如今是昌邑侯,你到时候也会随行,那时便是我们两人了!”
    “我们也可以去参加围猎赛?”秋狝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
    前世虽嫁给了魏善至,可魏善至从未带她去过这样的场合,重生之后事务很多,她又在金陵对秋狝的事插不上手……
    南宫瑾点了点头,她高兴之时难得收起架子,高兴地挽着她的手:“是呀,到时候咱们一组,说不定还能博得头彩!去年是御林军统领王翦拿下了第一,皇上赏他一把宝弓,我看着可眼馋了。”
    慕云歌不忍拂她兴头好意,当即肯首:“好,那我以后每日午后到你府中来,你可不许赖。”
    事情就这样商定,南宫瑾很是兴奋,到了军营,竟破例带着她直接去了练武场。
    军士们正在习武操练,副将刘源领着百夫长们前来汇报操演情况,南宫瑾没回避她,慕云歌便也听了个大概。
    南宫瑾这次回京,西北军都驻守在原地,身边就带了些得心应手的将士。她此番不知何时回去,也总不能这样闲呆着,皇上就下旨让她到纪城军驻地去整顿军务。
    她的手段比先前的纪城军统领严厉得多,原先懒散的纪城军经过这些时日苦练,军容肃然,已并非当日那支蔫蔫的队伍。慕云歌看得兴起,忽然瞥见练武场上一个阴凉的角落里,上百个孩子正在像模像样的击打木桩,心中一跳,想起前世的种种,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了心头。
    回城路上,慕云歌便向南宫瑾提议:“我家中有个幼弟,他很喜欢习武,也有报国之心,你若不嫌弃,将他收为你帐下的童子军如何?”
    “可以,明日你送他来我瞧瞧。”南宫瑾笑道:“军中清苦,你爹娘怕是舍不得吧?”
    慕云歌抿嘴一笑:“能为国效力,爹娘怎会舍不得?”
    果真回府一说,慕之召当即同意了下来:“瑾然习武也有段日子了,底子不差,又肯吃苦,去军中锻炼也好。”
    他听说,京中不少世家都会将府上的小公子送去军中历练,瑾然也去,说不定还能结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于他也是进益。
    他既同意了,肖氏再舍不得也会点头,唐临沂如今已回了慕家,听说了这事也说有益,慕瑾然听说能去军中历练,更是兴奋得乱跳,这事就定了。
    第二日下午,慕云歌牵着慕瑾然去了南宫瑾的府邸。
    连着两日不凑巧,她去时,内宫前来的宣纸太监正在宣读圣旨,大意是靖国公一脉无男丁,撤销靖国公府的封爵封号,为显示不忘忠臣,武帝又下了另一道诏书,将南宫瑾的军衔抬了一级,改为保国大将军,另赐特旨,加封南宫瑾为安宁郡主,统领西北境三十万大军!
    这京中半点风吹草动都是极快传递,宣纸内监刚走,大批前来恭贺的人就登了门。
    南宫瑾无奈,只好让副将刘源先带慕瑾然去军中,又再三跟慕云歌道歉,才分神去招待客人。
    慕云歌识趣地告辞出来,领着红衣闲庭信步,等到快要日落了才准备回府。
    途径京兆尹府时,只见府门前一位佝偻的老妇由人扶着,正在府门前击鼓。
    京兆尹当即开庭,慕云歌便也围观了一下。
    只听那老妇人跪地战战兢兢地叩首:“回禀大人,民妇并非有冤,而是前来投案的。关于香竹雅榭的男童流尸案,老妇便是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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