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魏时就特意告诉过她,选了骑射课的姑娘要自带弓箭和马匹,马匹要早早地牵到碧凌书院训练场,在骑射课考试之前,由碧凌书院训练场的管事看管。
    慕云歌带着宝贝来到训练场,别的千金们也都到了,训练场上闹哄哄的好不热闹。
    她看了下,时间还早,魏时还没来,众小姐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笑,难得的安宁。
    训练场的管事是个老头子,见又一个小姐牵着马过来,连忙迎上来牵过缰绳。慕云歌客气地道了谢,又将一锭银子交给管事的,嘱咐道:“我的小马叫宝贝,宝贝脾气温和,平日里很好打理,不过它有些挑食,吃的草料要新鲜,劳您老多费心啦!”
    这书院的小姐多是官家千金,平日里最是跋扈,更不会对一个下人和颜悦色。
    老管事乍遇这么温和的小姐,微微吃惊,见她长相美好,心中存了十分好感,连连点头:“小姐放心,您的宝贝交给老头儿,保证它天天活蹦乱跳,一个牙儿都不会少。”
    慕云歌目送他牵着宝贝去马厩,才恋恋不舍地回头。
    陈书晗身体不好,很是羡慕她们这些学骑射的同窗,正站在场外张望,一看到她,立即露出欣喜地笑容,对她直招手。
    慕云歌走过去挽住她,见她冷得唇色青紫,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中连连搓揉,有些心疼地埋怨:“身体不好还在风口里吹着,要是病了,陈夫人还不得心疼死!”
    “我左右无事,想来看看你们学骑马射箭。”陈书晗回握着她的手,笑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娇贵,穿得又跟个皮球一样厚鼓鼓的,哪会一下子就病了。你跟我娘都是瞎操心,总觉得我风一吹就倒!”
    慕云歌嗔怪地看她一眼,忽见陆令萱独自站在长廊下,姣好面容露出几丝惆怅,不由奇怪:“她怎么一个人站那里?”
    平日里在书院,陆令萱身边总围绕着很多人,赵雅容等人都是她的小跟班。如今赵雅容等人都围坐在另一边,竟撇下她一个,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第一回。
    陈书晗叹了口气,眼中露出几丝怜悯:“她也是可怜。”
    “过完年回来,我觉得她变了很多。”慕云歌淡淡道:“是陆家出事了?”
    陈书晗摇摇头:“我听我娘说的。陆夫人病倒已有好几个月,令萱家里简直是天翻地覆。她爹宠爱妾室,将妾室抬为了平妻,接管了掌家权。令萱以前是陆家嫡出大小姐,走到哪里都一群人跟着,可如今……她一个嫡出大小姐,日日候在陆夫人床前端茶送水,本已十分辛苦,可姨娘还将她房里的丫头裁减得只剩一个,她自己吃穿用度更是跟丫鬟无异。这些小姐哪个不都是看家里大人的脸色,陆夫人落魄至此,从前巴结她的那些人都通通跑没了影儿。我娘说,要不是陆家就她一个女儿,指不定还要闹什么幺蛾子。”
    “梅少卿不是去给陆夫人瞧过病吗,我以为陆夫人已经好了。”慕云歌吃了一惊。
    因两人关系并不好,她很少关心陆令萱的事情,知道的反而不如陈书晗多。
    陈书晗道:“本来有了起色,可最近不知怎的,陆夫人又一下子病重了起来。”
    慕云歌沉默不语,还能怎的,陆夫人病好,家里的妾室做了这些哪还有活路,自然不会让她好起来。
    两人心事重重地都不说话,陆令萱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转过头来。目光跟两人交汇,她一愣,随即走了过来。
    “书晗,你怎么也来了?”陆令萱跟陈书晗招呼了一声,才转头对慕云歌道:“我刚看到你的马儿了,那马腿有些软,只怕这几天正在闹肚子吧?你用这马上课真的没问题吗?”
    慕云歌倒没注意到马儿的异样,陆令萱这样一说,才恍然想起,似乎宝贝今天很没有精神,她不禁着急起来:“那怎么办?”
    “等会儿上课你用我的马吧,我一会儿要去跟先生告假,赶回家里去。”陆令萱淡淡地说:“晚些你去跟管事的说,采些草药喂喂,过两天就好了。”
    慕云歌仔细瞧着陆令萱的面容,只见她脸色苍白,眉眼处一圈晕黑,未施粉黛,十指也并未同以前一样涂抹蔻丹,较之以前也穿得清淡素净了很多。年前在广云寺遇到她时,她还很是张扬,如今低眉顺目愁绪满面,简直是天壤之别。联想到陈书晗的话,心中不由对她另眼相待。
    沈静玉父亲新丧就穿红戴绿,陆令萱看起来嚣张跋扈,却十分孝顺,谨守孝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梅公子给的药用完了?”慕云歌想了想,沉眉道:“吃了那些药,不可能这么久了还没有气色!”
    提到娘亲,陆令萱的愁绪就更重了,她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药早就吃完了,可身体就是不见好。正月下旬后就一天不如一天。我明明都是按照梅公子教的方法熬药,他说三服药下去定有气色,可……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如今梅公子又回了京城,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云歌,你不是跟着梅太医学习医术吗?”这两人不对盘已久,如今关系缓和了些,陈书晗便想让两人更近一步,提议道:“不如你去给陆夫人瞧瞧?”
    陆令萱眼眸蓦然睁大,期待地看着慕云歌:“你会医术,当真?”
    经历了这些,她如今已不太相信府中的郎中,请了几次外面的郎中,都众口一词,她再是蠢钝也有些明白,大约他们都受了好处,不肯将真话说给她听。她请郎中的次数多了,家里的姨娘心里慌,就下了禁令,不准野郎中进她们陆家,直逼得陆令萱走投无路。
    若是慕云歌会医术,她一个女孩家,去给陆夫人瞧病便神不知鬼不觉,瞧得好不好倒在其次,有一丝希望总比没有强!
    陆令萱惊喜的眼神攫住慕云歌的心,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曾这般孤立无援,心中亦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哀伤。她不忍拂了陆令萱的意,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这样吧,你也别急着告假,等今日下了学,我跟你去陆家看看。”
    陆令萱连连点头,眼中含泪,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云歌,我以前不懂事,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能不计前嫌帮我,我,我……”
    慕云歌拍了拍她的手,陆令萱感激地紧紧拉着她,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待她稍稍平复了一些,慕云歌便询问了一些陆夫人日常饮食、生活起居习惯,心中略略有了数,只等下学之后,陪着陆令萱去瞧病。
    几人又聊了会儿,魏时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训练场。
    他今天换了身黑色劲装,更显得人如美玉、英俊潇洒。赵雅容这帮花痴哪受得了,尖叫声此起彼伏,围着他直打转。
    慕云歌和陆令萱站在一起,淡淡地看着这帮小姐跟魏时嬉闹,陆令萱是没兴趣,慕云歌心底却暗暗较劲,别扭地不愿意将目光落在魏时身上。
    魏时几次想跟她说话,见她都一脸“我压根儿不认识你”的表情,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云歌说要装不认识自己,可这也装得太彻底了吧?
    好不容易忍到说完了骑马的技巧,见慕云歌还是不想搭理,魏时忍不住点了她的名:“下面我就找个小姐来示范一下动作,有做错的地方也好给你们指正。最后面那个,别看了,你姓慕对吧,慕小姐到这里来。”
    “先生叫你呢!”陆令萱见慕云歌无动于衷,以为她没听见,胳膊肘轻轻拐了拐她。
    所有人都回头盯着自己,赵雅容等人都以为魏时讨厌慕云歌,故意找她出来刁难,都幸灾乐祸地瞧着她。
    慕云歌无可推脱,只得磨磨蹭蹭地牵着陆令萱的马走出队伍。
    “上马。”她走到自己身边,魏时心情大好,笑眯眯地伸手压着她的脚掌:“脚要蹬稳,身子前倾……”
    他还未说完,慕云歌已经一脚踹开他的手,踩在马镫上,利落地翻身上马,在马上挑衅地看着他。
    去年秋天的时候她就找了私家先生教自己骑马,冬天时便能在马场里自由地跑来跑去,报骑射课最重要的是学射箭,骑马可难不倒她!
    魏时哈哈干笑两声,慕云歌动作优美,无可挑剔。他却舍不得就此放过她,按着慕云歌坐在马上,牵过她的缰绳,若无其事地继续道:“这位小姐上马的动作很标准,来,跑几圈。”
    慕云歌依言催动马儿跑了两圈,她身姿窈窕,在马背上自有一股英气,别说是魏时,其他小姐们也都瞧得目不转睛。魏时赞赏地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将缰绳交还给慕云歌。
    赵雅容整颗心都扑在魏时身上,见他对慕云歌点头,又笑得勾魂夺魄,显然是经过了这一出对慕云歌存了好感。她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忿,眼见慕云歌的马儿在原地打转,马屁股朝向自己,恶念顿生,悄悄拔下自己的簪子,一簪子飞快地扎进了马屁股。
    场外的陈书晗看得清楚,捂住嘴巴惊惧地呼喊:“云歌,小心!”
    慕云歌正要下马,忽然听见陈书晗叫自己,诧异的回头。就在这档口,胯下的那马儿一声长嘶,前蹄拔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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