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的举动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阿峰的父母跑上去要把薇薇拉来,疯了的女人是很恐怖的,不管阿峰父母怎么拍打,她就是不肯撒手。徐俞文见状,也上前拉薇薇,终究是男人,终于把薇薇制服住了,其他医护人员也来了。
    薇薇瞪大眼睛,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她挥舞着双手抓伤了好几个护士,她那种发癫的状态,我见过一次,那就是阿峰送进了急救室,她那样子真的很吓人,她真的是绝望了吧!她才会想着先解决掉阿峰,然后再自杀吧!
    为了能制服薇薇,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由于药物的作用,她沉沉地睡过去了。我守在床头看着薇薇,她睡得并不安稳,睫毛抖动了好几次,脚也踢动了好几次。
    看着薇薇因暴瘦而显得狰狞的脸,我情不自禁地想起第一次见着她的样子,那时她的脸圆嘟嘟的,脸颊有着高原红,那怕是扑着粉底,也盖不住她的高原红。她得知我才18岁,就笑着说“我比你大1岁,以后你就喊我薇薇姐吧!我来这里工作半年多了,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她笑时,露出黄灿灿的牙齿,并不好看,甚至说不上可爱,怪不得她在夜总会红不了。但她是个热心肠的人,我当服务员时,她教会了很多东西,那些是名牌,那些男人会揩油,那些男人给的小费多。
    我真的把她当过姐姐,她也把我当过妹妹,可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就逐渐走远了,也许是从陈姐看中了我,我搬进去和小月易住开始吧!也许我们的感情变了,随着她的五官变幻变了,她的眼睛变大了,高原红没有了,她的氟斑牙也没有了,就连皮肤也变白了。她不再叫我双妹,不再约着我一起起逛街了。我们就变得客套了,她的笑容多了谄媚,而我也多了客套,最后变成了怨恨。
    人生总是很奇妙的,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忽然有一天,你回首发现怎么就不联系了?
    我呆呆地坐在床边回忆起了往事,骤然间,我觉得自己老了,沧桑了,别人不都说吗?只有老人,它才会追忆往事,可我才19岁,怎么就老了呢?
    薇薇发出了声尖叫声“阿峰!”
    我回过头对上她徒然瞪大的眼睛,她那双眼睛变了好多,由纯真变为了混沌,由期盼变为了空洞,那样的眼睛让我心疼,也让我窒息,岔开视线低声问“你醒了?”
    薇薇死死的看着天花板,她的目光是零散的,没有焦距的,就像是个死人的眼睛,死不瞑目的人。
    我伸手过去要握一下薇薇的手,想要安抚她。我才刚碰到她的手,她宛如被蛇咬住,嚯地收回了手,戒备地看着我。我长长地叹息了声,柔声说“你醒了,我去叫医生进来吧!”
    薇薇冷声止住道“用不着!”
    “叔叔说你早餐都没吃,现在都快下午五点了,你肯定肚子饿了,我去给你打点饭吧!”
    薇薇猛地掀开了被子,哗地坐起来大声喊着“你是少来装好心了,要不是阿峰就不会变成这样,我...我......”
    薇薇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眶掉下来,她梗咽着说“是啊,怪不了你,叔叔和阿姨都说了,这件事怪不了你,那我该去怪谁呢?对了,那帮人渣,那帮把阿峰打伤的人渣,凭什么阿峰躺在这里要死不活,他们不用负任何的责任?”
    我听到薇薇激愤的话,隐隐不安劝道“薇薇,算了吧,那帮人,我们斗不过的,我们都报警了,但什么都查不出来,那些人不是我斗得起的。”
    薇薇的情绪太亢奋,完全听不进去我的劝解,她眼睛往外凸起来,握紧拳头“他们在这种城市可以为所欲为,一手遮天,那我就收据好证据,我要去上面告,我就不信没有人站出来。”
    我知道薇薇的心里不好受,也恨那帮人,我也想过要和他们死磕,可我吃过苦了,也受过教训了,若是再调查下去,那又会伤着谁呢?我在这里还有妈和弟妹,那帮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怕危害家人。
    我隔着杯子拍了拍薇薇的大腿“薇薇,你要为家里人想一想,要是你出事了,那爸妈怎么办?”
    “哼!”薇薇不屑地冷笑出声“他们才不管我的死活,他们除了问我要钱给他们的宝贝儿子用,他们还会什么?你也知道我家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人天天都等着国家的拨过来的补助,然后就拿着那些钱去买毒品,赌博。电视里天天都播放他们穷,那帮傻逼好心人给村里送钱,反而纵然了他们好吃懒做的性子,反正他们不做,也有人给自个送钱。如果我不从村子里出来,你信不信我嫁的人是吸毒佬,我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吸毒的。”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薇薇是从很贫穷的地方出来,因为她的高原红,她的氟斑牙,她浓重的口音,夜总会的妹子老是说她的坏话,挤兑她,但我真的不知道她家乡在那里的,她也从来不提。
    提及了家里,薇薇拔高了音调“你知不知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我们那个鬼地方有什么女孩想嫁过去呢?大家都想要往外嫁,村子里有一大帮光棍。我13岁就被一个我喊大伯的男人给睡了,那是我都没有来月经,什么都不懂。他用糖来偏我,我和他睡一次可以得到三颗糖,后来我家里人知道了,问老汉要了两万块钱,事情就私了了。”
    薇薇说到激动处,她的手大幅度地挥舞,碰着了床杠,发出嘭的响声,她好似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我的事在村里传开了,家里人就让我嫁给了54岁的老头子,因为老头子可以给家里12万彩礼,那些钱正好够钱让哥娶老婆。我嫁个了老头子,他那里不行了,更变态了,每晚都想着法子来折磨我。有次他差点就把我的奶头给咬掉了。我嫁给了他3年后,他嫌弃我生不了孩子,就要把我卖了,再另外娶一个人。我趁着他喝醉酒,把他绑起来逃走,我跑了两天两夜才走出那个鬼地方。我逃出来后,都不敢得联系家里人,我就怕他们会来把我抓回去,又把我再卖了,我永远都不会回到那个鬼地方了。”
    我们这些小姐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别人都说我们好吃懒做,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钱,根本不值得同情。我不想否认什么,也不想辩解什么,毕竟我们干得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如果有选择,谁他妈想做小姐?我也想嫁个好男人,生一对儿女,过着平平静静的生活,但生活就是个强奸犯,能力太弱的你,没有个好爸好妈,你反抗不了,他不仅仅强了你,还给你流了种,你让你遍体鳞伤。
    我听着薇薇的话,眼眶有了湿意,伸手去握着她的手,这次她不再抽回手,任由我握着自己。微微转头看着我露出苦涩地笑“琪琪和娇娇老是在背后笑话我,以为比我漂亮,比我有学识就了不起吗?她们老是看不起我,其实我骨子里看不起她们的,她们长得那么漂亮又有什么样?你们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她们爸妈给了你们一副好皮囊,又送她们读大学,她们还不是和我一样当小姐。你知不知道?琪琪家里也有车有房,又是独生女,家境不错的。偏她想要穿名牌,开名车,她要和攀比,后面索性就做了小姐,如果我生了那样的女儿,我活生生就给掐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竟然不知该说什么,薇薇可能是说累了,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合上眼睛假寐。我抓住她的手语气沉重地向她保证“薇薇,我向你保证,只要有我一天,我都会承担好阿峰的医疗费的,你放心吧!”
    薇薇的睫毛轻轻地抖动了两下,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我送开了她的手,转身要走,忽然薇薇握住了我的手,她仍是闭着眼睛,眼泪沿着她的眼角下滑,滴落在枕头。
    她咬了咬下嘴唇“阿峰是唯一一个不嫌弃我的男人,当然了,他一开始接触我,就是想要素材,但他是第一次认真听我说话的男人,他静静凝视着我眼睛聆听,他的眼里没有一点情欲,只一眼,我就爱上他了。大家都说我们是小姐只欢不爱,我承认自己陪很多很多的男人睡过,他们记不得我了,我也记不得他们了,可你信吗?我是真的很爱阿峰的。我真的爱他,我愿意用生活去换他醒过来,你信吗?”
    我们这种身份可以什么都谈,谈钱,谈做爱,就是不会谈爱一个人,在外人眼里,我们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卖,今天我却听到有个浸染在欢场快两年的女人,她告诉我,她相信爱情,愿意用命来换对方。世人看到了,他们是震撼呢?还是觉得我太作了?
    我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了,眼泪一滴滴往下掉,我用力地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又想说话,努力张了张嘴巴,我很想说我信的,我真的信你的,你是我的薇薇姐啊,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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