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忽然知道三皇子究竟在担心什么了,连忙追问道:“历代国师的寿数都短,这究竟是什么缘由?”
    尤其她们大多都是寿终正寝的,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征兆,除了前任国师堪堪没到十年就从高塔跳了下来,或许也是到了十个年头,就要跟之前的国师一样。
    说没有征兆,但是历代国师仿佛明白自己的死期已近,事先订下继任人,也没让雪家断在任何一代上。
    这就奇了怪了,都说卦术是看不出本人的卦象,到底是怎么察觉出来的?
    蔓霜是一问三不知,顾青颇有些失望,实在没能替三皇子分忧。
    只是回去禀报的时候,三皇子却摇头道:“你也别太着急了,国师都是从继位开始后足足有十年,如今七姑娘尚未成为国师,还有回旋的地步。”
    虽然这般说着,他心里却也想要知道真相。
    但是三皇子比谁都明白,雪春熙或许根本就不会提及此事。
    若非自己和顾青注意到此事,七姑娘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坦白,在最后一刻吗?
    十年的功夫,哪里足够呢?
    封应然想了想,解铃还须系铃人,离开院子,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雪春熙的院子跟前了。
    蔓霜看见他,连忙行礼,把三皇子请了进去:“七姑娘在后院歇着,殿下请。”
    三皇子慢吞吞走向后院,难得有几分胆怯。他想要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真相。最为忧心的是,此事根本就是个死结,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解开。
    只是他忐忑了一番,却在看见雪春熙在软榻上的睡颜时不由失笑。
    后院风大,丫鬟也没在身边伺候,三皇子不由眯起眼,对这些下人伺候不精心颇有些恼怒。
    他解开披风,盖在雪春熙的身上,坐在一旁盯着她的睡颜许久。
    蔓霜原本要奉茶进来,被顾青拦下了,便直到三皇子可能有事要单独跟自家姑娘说,便识趣地没进去,还吩咐其他丫鬟婆子也被进去打扰。
    下仆并非不长眼的,自然乖乖守在院外不敢出声打扰。
    直到雪春熙朦胧中醒来,看到封应然坐在一旁,不由惊得坐直身。
    身上的披风顺势落在腿上,她面色赧然:“殿下该叫醒我的,让殿下久等了。”
    “无妨,是我不请自来。”封应然摇摇头,依旧把披风盖在她的肩头上:“这里风大,还是进屋里再说吧。”
    雪春熙点点头,眼看身边没个伺候的人,开口要叫,却让他拦下了:“没有外人也好,我也不必再装着皇子的架子,实在有些累了。”
    看得出封应然所说非虚,眉宇间的疲倦怎么也遮掩不住。
    国事繁重,三皇子突然被皇帝推出来处理,一开始必定手忙脚乱。
    如今稍微井井有条,也是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去钻研,又熬了多少天这才出的成绩。
    可惜皇帝丝毫没看到这一点,理所当然让三皇子劳心劳力的。
    雪春熙心疼他,泡了一杯醒神的花茶,递到三皇子的跟前:“殿下也是多注意身子骨,可别劳累得很了。”
    闻着茶香,封应然抿了一口,笑道:“许久没喝过七姑娘亲自泡的茶水了,虽说奏折多,还多数是鸡毛蒜皮的事,却能从小事着手让我逐渐摸清大局,即便累一些也是值得的。”
    “尽早适应了,对以后也并非坏事。”
    的确不是坏事,看着皇帝如今沉迷在贡品里不可自拔,三皇子越早掌控天下事,以后登基了才能更轻松。
    封应然喝完一杯茶,这才迟疑着开口道:“我有一事不明,雪家出的国师寿数都极短,从未在高塔上住十年以上,这又是为何?”
    雪春熙也抿了口茶,这才低声答道:“上天赋予雪家这血脉相承的能力,自然需要一些代价。据说当年雪家也只是凡人,祖先无意中闯入一个仙人的山洞,然后得到了卜卦之术。可惜仙人也不是白给的,只让雪家人每一代卦术最强的人只能活十年。十年后尘归尘,土归土,把卦术传承给下一代的姑娘。”
    她说着,没看封应然,而是盯着手里的茶盏。
    三皇子皱眉,顿时明白了:“七姑娘已经得到国师的传承?”
    闻言,雪春熙轻轻点头:“每一代的国师死去的时候,下一任的继承者就会在梦中得到传承。我也才明白,十年为期,我的卦术会比之前更强。若是三殿下有什么想要问的,想必我能给殿下更好的答案。”
    听了这话,封应然却满心不快。
    他想要知道的事,尽可让底下人去打听,没必要每件事都需要雪春熙卜卦所得。
    再者,比起把雪春熙关在高塔上,封应然更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七姑娘,难道此事就没有破解之法?”十年,实在太短了。
    雪春熙摇头,道:“殿下该明白,雪家如今尚未有后人。若是我放弃继承,雪家的传承将会断在我手上。”
    她并不想毁了雪家,成为雪家的罪人。
    如果三皇子登基,兴许对雪家还好。但是他的后人,他的子孙就不一定了。
    雪家没有一技之长傍身,以后又如何能继续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
    一旦成为普通人,加上以前的辉煌,恐怕雪家将会四分五裂,被人瓜分殆尽。
    这并非雪春熙想要看见了,为了保护雪家,让传承继续下去,她就必须留在高塔上,等着雪家下一代的继任者出现。
    三皇子紧紧盯着她的双眼,问道:“丢开雪家的关系,你愿意放弃卦术,跟我在一起吗?”
    雪春熙一怔,接而摇头:“殿下,历代国师最多只有十年的寿数,而且……”
    接下来的话,她有些开不了口。
    若果雪家人破了身,那就要失去卜卦之能。可是两人在一起,总不能光是看着。久而久之,别说雪春熙,就是封应然也忍不了。
    而且封应然以后登基,三宫六院,那么多的美人在,何必守着一个不能碰只能看的她?
    三皇子还想开口说什么,却听院外传来顾青的大嗓门:“殿下,宫里出事了。”
    雪春熙起身,催着他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三殿下还是赶紧进宫才是。”
    她随意把茶水撒在桌上,皱眉道:“殿下,皇上怕是要不好了。”
    急急忙忙想要趁着皇帝驾崩之前把蔓霜嫁出去,估计要来不及了。
    知道雪春熙在担心什么,封应然笑着摇头:“等会我把顾青留下,今晚就让他们成亲。”
    “今晚?”雪春熙听得目瞪口呆,顾青却是兴高采烈。
    他总算有媳妇儿,晚上不用一个人睡了!
    想到能抱着又暖又软的丫头一起睡,顾青的神色别提多美了。
    封应然看他咧着嘴傻笑的模样,心下羡慕。回头看向候在院前目送自己的雪春熙,目光不由渐渐沉了下去。
    雪春熙总归是不信他,所以才会迟疑。
    既然如此,自己就该给她一颗定心丸吃下才是。
    顾青这才想起正事,赶紧上前低声禀报道:“三殿下,皇上忽然晕厥过去,御医正救着。听着太监总管派来跑腿的小子含糊透露,只怕要不好了。”
    “你留下办亲事,我进宫去去就来。”封应然拍了拍他的肩头,又惋惜道:“今晚即便洞房,恐怕也得冷冷清清,要委屈蔓霜那丫头了。”
    顾青摸着脑袋笑道:“丫头是个明事理的,绝不会对此事诸多抱怨。殿下放心吧,她怎么说也是七姑娘身边人,自然是个善解人意的。”
    这张嘴倒是越发会说话了,虽然是夸着蔓霜,却是夸上了雪春熙。
    封应然又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才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赶去宫里。
    皇帝的寝殿静悄悄的,进出的宫人皆是白着一张脸,胆战心惊。
    殿内的皇帝瞧着好好的,忽然就倒下了,说不是他们这些人伺候不忠心,谁会相信?
    若是皇帝醒来大发雷霆,恐怕他们的脑袋要搬家!
    送来寝殿伺候的宫人死了一批又一批,众人被点选过来,大多都已经面如死灰。
    看着三皇子的到来,他们眼底才有了些光亮。
    “三殿下,御医大人有请。”太监总管快步上前来,引着封应然往偏殿去,小声禀报道:“皇上今儿跟平常没什么不同,用了早膳后就让奴才送来贡品。只是抽上没两口,突然就倒下了,把奴才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幸好御医大人妙手回春,好歹让皇上不再抽搐。”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后怕。
    要是皇帝就这么没了,三皇子追究上来,即便是太监总管,没皇帝护着,也得脑袋搬家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尽力
    三皇子听了,微微颔首:“劳你费心了,知道宫人都是尽心尽力,不会躲懒怠慢的。”
    太监总管听了,知道他这是把自己摘了出去,脸上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三殿下仁慈,奴才无以为报。”
    “好好照顾父皇,就是回报于我了。”三皇子瞥了他一眼,太监总管知趣地候在殿外。
    御医正局促不安,看见三皇子立刻双腿一软就跪下了:“老臣有罪,实在是束手无策。”
    皇帝一不舒服就找御医,没能治好就砍人。
    太医院被杀的太医足有七七八八,如今余下的都是刚进太医院没多久的年轻大夫,倒是逃过一劫。
    偏偏这御医是最后一个老大夫,就是想逃都逃不了,几乎是被太监总管找御林军直接架着过来的。
    只是把脉后,御医心惊胆战,明白皇帝恐怕是熬不了多久。
    这宫里能救他的,就只剩下三皇子了。
    虽说皇帝一死,他难逃其责,三皇子也未必能保住自己。
    但是好歹能保住家族,避免被诛九族,御医就已经满足了。
    他跪得结结实实,就连殿外的太监总管都听得膝盖疼。
    三皇子伸手扶着御医起来,叹道:“莫要担心,太医院有能耐的都被父皇砍头了。若是连你也遭了难,太医院也是名存实亡,以后出什么事,该去哪里找大夫?”
    言下之意,他是愿意保下御医的性命。
    这叫御医喜出望外,能保住自己家族就不错了,如今三皇子居然承诺保住他。
    御医激动得连连磕头,感激道:“多谢三殿下,老臣惭愧。”
    “父皇究竟如何了,要多久才能醒来?”
    沉吟片刻,御医到底还是实话实说:“皇上原本年纪不小,又受了重伤,原本的伤口总是裂开,血也止不住。老臣琢磨着该是剑刃上被抹上罕见的毒药,只是不知道毒方,实在是不从下手。皇上日夜寝食难安,最后因为贡品才能歇息片刻,身上的疼痛也压下了。可是用量一天比一天重,如今是身子骨受不住,这才会晕厥过去。”
    “皇上该是明天才能醒来,只是这贡品不能再沾,不然……”
    余下的话御医不敢说,三皇子却是会意的。
    再继续用贡品来压制伤痛,皇帝恐怕没多久就要没命了。
    封应然微微蹙眉,又叹道:“我劝过父皇,却遭到他的呵斥,实在劝不住了。也有御史斗胆谏言,御医该看见的,御史被诛九族,实在无辜。”
    说完,他看着御医刷白的脸色,又道:“等父皇醒来,我尽力在他面前美言,保住御医。就怕父皇听不进去,毕竟我不是皇兄,始终不受父皇欢喜。若是大哥还在,父皇指不定就会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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