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应然没理会火盆旁边发呆的雪易烟,一个废人而已,不足以让他分心:“不知道其他几位雪家姑娘如何,是不是该派人去把她们接过来?”
    “大姐应该和家主在一起,估计是躲在密室里了,倒是暂时安全,没必要接过来。”有她和雪妙彤,加上恢复的雪春熙,三个雪家姑娘在此,已经足够了。
    皇帝如今还没发难,正因为雪家的姑娘还有用处。
    雪幼翠不觉得雪夜蓉单凭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三个姊妹。
    不过万事都有万一,她不敢赌。若是几人败了,雪家受重挫,好歹还能保住家主和雪元香,就有延续下去的希望。
    鸡蛋从来不该放在一个篮子里,要是都摔了,该往哪里哭去?
    封应然听出了雪幼翠的未尽之意,点头道:“四姑娘考虑得周到,正该如此。”
    雪家如果就此断绝,未免太可惜了一些。
    雪幼翠一听,倒是有些意外。
    皇家人不是恨不得雪家早早断绝,未免受到雪家的约束,浑身都不痛快?
    别以为如今皇帝身边有国师在,有什么重大的疑难决断不了都会寻她卜卦。
    就算皇帝不去,大臣也会催着他去。
    因为国师的卜卦太准了,既然能够尽快得到答案,为何不去问上一问?
    但是对皇帝来说,心里就不怎么舒服了。
    大臣对雪家的依赖,正是历代帝王心里的一根刺。
    无论龙椅上坐的是谁,都必须对雪家恭恭敬敬的。如果雪家有了别的心思,坐在这张椅子上的不管是哪个都无所谓,只要听从雪家的话就足够了?
    即便帝王明白雪家只有依附皇家才能延续下去,却依旧怀疑她们的忠心。
    忽然在皇家出了封应然这个异类,看样子似乎对雪家的存在颇为乐意,倒是古怪。
    封应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屏风后面,显然是去跟皇帝禀报了。
    雪幼翠瞥了眼榻上依旧昏睡的雪春熙,蹙起眉头。她倒是小看了这位三皇子,表面对皇帝忠心耿耿,心里却不一定了。
    也不知道七妹妹有没看清楚三殿下的心思,要是被蒙骗了去,她也该提醒一二才是。
    皇帝听说应天雷是为了引起雪崩,好让四皇子上不了山。
    若非是二皇子动手,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四皇子不愿意上山来,才出此下策。
    大皇子皱眉,上山来的除了皇帝的亲卫,只有一部分的御林军,大部分都在山下。
    说四皇子不是故意的,只是意外,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看样子,父皇也起了疑心。不必自己多言,四弟迟早要被皇帝厌弃。
    光是想想,大皇子心里就愉悦得很。若是能亲眼看到皇帝对四弟的疏远和呵斥,他就该更高兴了。
    只是自己也清楚,现在不是表露出来的时候,硬生生忍下,显得一张脸有些扭曲,十分突兀。
    大皇子被皇帝的目光一扫,连忙解释道:“二弟简直丧心病狂,雪崩后山路掩埋,所有人都上不了山,更是下不了去,他是打算把父皇和我都困在山上,好慢慢下手吗?”
    “真是反了天了,”皇帝怒火中烧,他对大皇子偏爱,是因为皇后的缘故。皇贵妃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对二皇子他也是相当喜欢。
    大皇子擅文,二皇子擅武,两兄弟加在一起就是文武双全,是他最为骄傲的儿子。
    谁能想到二皇子这时候突然发难,想要亲大哥的性命?
    皇帝自问对二皇子不错,吃穿用度,就连请的师傅都跟大皇子不相伯仲,怎会让这个儿子起了不臣之心?
    尤其这些年最为宠爱的四皇子在山下磨磨蹭蹭就是不上来,也叫他心里不痛快。
    果然患难见真情,这些儿子一个比一个懂得算计,该说是皇家天生的血脉,下意识就想着争夺那无上的位置?
    他还没死呢,这几个儿子就如此不省心,皇帝气得心口都要疼了。
    皇帝的目光在封应然的脸上掠过,倒是这个有着外族血统的三儿子并没有参与其中,还赶来护着大皇子,是个知道兄弟友爱的。
    即便大皇子抢去了他征战多年的功劳,不知道替大皇子背了多少次黑锅,依旧坚定地站在大哥的身后。
    皇帝心下一叹,在皇家这样的兄弟情确实难得,所以大皇子会替封应然说好话,也是情理之中。
    或许他也该对这个三儿子稍微好一些,总归出身这件事,并非封应然能够选择得了的。
    “小三也到了弱冠之年,以前是朕疏忽,如今也到了该挑娶亲开府的年纪了。等回宫,朕便让人挑一挑,必定给小三找一个贤良淑德的贵女做妻子。”
    大皇子笑着庆贺道:“恭喜三弟了,也不知道哪家的贵女能有这殊荣?”
    封应然低着头谢恩:“多谢父皇。”
    只是他心里明白,自己的正妻不会是什么显赫家族的贵女。
    对高门大户来说,必然也不是什么殊荣。
    三皇子到底有外族血统,生母还是个女奴,高门重视血脉的自然不乐意让女儿嫁给一个女奴之子。
    但是身为皇家子弟,又不能挑一个小门小户的妻子,这明显是在打皇帝的脸面。
    所以封应然的亲事才会一拖再拖,高门贵女不乐意,小户人家皇帝看不上。挑来挑去,可不就是没有适合的?
    而且皇帝日理万机,这时候心情好才提了提,等真的回宫后,只怕是想不起来的。
    于是封应然答得很爽快,直接谢恩,也没提出什么异议惹得兴头上的皇帝不高兴。
    恰好门外有侍卫急急上前来禀报:“皇上,御史大人回来了。”
    皇帝一听,连忙道:“快召他上前来,怎的这时候才到?”
    御史进来的时候,把在座的人都惊住了,浑身是血,就连脸颊都沾了不少,衣衫凌乱。跪倒的时候还踉跄一步,险些脸朝下摔个狗啃泥,实在狼狈至极:“微臣护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大皇子吃惊道:“御史这是怎么回事,满身血污,可是哪里受伤了?”
    “不,这些是御林军拼死护着微臣冲出来沾上的。”御史满脸惶恐,再也没有之前的高傲,说到这里还忍不住两眼含泪:“微臣还以为不能再见天颜,好在老天爷开眼,让微臣活着到皇上跟前来……”
    大皇子听得不耐烦了,御史只顾着表达忠心,却没说出个一二来,不由打断道:“御史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二弟动的手?”
    “回大殿下,正是如此。二殿下派人包围各处院子,把奴仆都赶了出去,更是让侍卫斩杀微臣,只因微臣不愿臣服于他。”御史也没想到二皇子到最后居然会对自己动手,幸好侥幸逃过一劫,如今还心有余悸。
    大皇子却眯起眼,疑惑道:“二弟身边的侍卫可都是一等一的厉害,加上有三姑娘在,御史究竟是怎么活着逃回来的?”
    他显然起了疑心,御史会不会早就倒戈二弟,这时候过来其实别有用心?
    第六十五章 多疑
    雪春熙恰好这时候悠悠转醒,听见了屏风后传来大皇子的话,不由讽刺一笑。
    不愧是皇家人,这疑心重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
    御史惶恐地叩首:“回大殿下,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会有异心。微臣可以对上天发毒誓,绝不会背叛皇上。”
    皇帝也有大皇子一样的疑惑,不过大皇子帮着先问了,他倒是默许的。
    如今听着御史恨不能发毒誓,一脸惊惶不像作伪,皇帝脸色缓和了些许:“爱卿不必多想,皇儿也是小心为上,毕竟如今的处境,还是谨慎些为好。”
    听到皇帝的话,知道自己没被怀疑,御史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许,感激涕零地叩拜道:“吾皇万岁,微臣还有一物要先给皇上。这是御林军侍卫拼尽性命从二殿下身边偷回来的,可惜没能够呈上给大殿下,二殿下就发难了,好在此物被护得完好,也没辜负御林军因此赔上了好几个侍卫的性命。”
    “哦?是什么?”皇帝饶有兴致地看向他,能从二皇子身边抢过来,御林军倒也厉害。
    大皇子却不满道:“既然有此物要呈上,御史刚才怎么不率先提起?”
    拖到这个时候才说,究竟是什么居心?
    御史嘴里发苦,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一路被二殿下的侍卫追上,冲出重围已经不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差点吓破胆。
    一进来只顾着惊慌失措,哪里还能记起要事来?
    “回殿下,微臣能再见圣颜,太过于激动了,所以……”
    大皇子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赶紧把东西呈上来,别再误事了。”
    御史连忙应下,从怀里取出一个保护完好的锦帕:“据御林军侍卫所言,此乃雪家三姑娘使用的禁术之一,得到此物,便能有解决之法。”
    听罢,大皇子伸手接过,锦帕上密密麻麻的字符他实在看不懂,便让封应然去请雪家姑娘。
    雪幼翠正在角落对着一个巴掌大的炉鼎,时不时丢进去一味炮制过的药粉,见状摆摆手道:“让七妹妹去看看,她如今是大好了。”
    正炼药,她不好中断,只能劳烦雪春熙了。
    雪春熙睡了一会儿,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对上封应然担忧的目光,摇头道:“四姐姐的药丸是极好的,我已经恢复了大半,之前的伤势也好了不少。”
    封应然扶着她起身,给雪春熙裹上披风,带着人进了屏风里面。
    只是没等他们二人靠近,锦帕上的字符突然扭曲,黑色的符文浮在锦帕之上,眨眼间就钻入了大皇子的体内。
    雪春熙来不及提醒大皇子,就见后者脸色一白,仰头倒下了。
    皇上惊得站起身,指着大皇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锦帕里居然有诈!”
    他怒火冲冲地看向吓傻的御史,喝道:“来人,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拖出去砍了。”
    御史被亲卫架住,连忙求饶道:“皇上,微臣不知情,此物一直贴身藏着,根本没有意动,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见,绝不会有异心……”
    皇帝看着倒下昏迷不醒的大皇子,哪里听得进御史的话,摆摆手就示意亲卫把人拖了出去。
    雪春熙连忙上前,查看一番后皱眉道:“锦帕上的字符该是禁术之一,居然能躲过护身符?”
    她又一叠声叫来雪幼翠,后者过来个大皇子把脉后,将药炉里只做好一半的药丸塞到大皇子的嘴里。
    雪幼翠疼惜雪春熙,做好的药丸表面还裹了厚厚的一层糖浆,味道依旧难闻。这做了一半的药丸,她可没心思再裹糖浆,直接服下,大皇子在昏迷中依旧皱紧味道,估计也受不了这噩梦般的味道。
    皇帝面露焦急,问道:“他究竟怎么样了,可有性命之忧?”
    “皇上,依民女之见,大殿下暂时无碍。只是不能拔除掉进入体内的符文,恐怕撑不了太久。”雪幼翠皱了皱眉头,又道:“对禁术,二姐姐要更擅长一些。等她出来,再替大殿下拔除不迟。”
    有她的药丸压制着,倒也不会让大皇子的情况恶化。
    只是皇帝却没耐性等着,让亲卫去隔壁房间催促:“二姑娘进去足足有一个时辰了,难道还没完成吗?”
    雪春熙连忙劝道:“回皇上,禁术需要很长的时候来布置。二姐姐尚未出来,恐怕还没能完成。若果中途打断,再重新来过,花费的时间只会更多。”
    他知道皇帝这是担心大皇子的安危,又道:“四姐姐的医术相当了得,她既然说大殿下不会有事,那么暂时是安全的。”
    好不容易把皇帝劝住了,亲卫将大皇子抬起安置在软榻上。
    只是雪妙彤在隔壁房间这一呆,就是足足两个时辰。等得后来皇帝烦不胜烦,已经快忍不住让人撞开隔壁的房门。
    幸好房门率先打开,雪妙彤走了出来。
    看见门外的侍卫不由一怔,她明白肯定是出事了,连忙关上门道:“还请两位守着这里,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也别进去,不然误伤了事小,坏了皇上的大事那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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