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幼翠奉上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里面是一只白玉扳指:“还请大殿下把此物戴上,乃是雪家供奉的护身符。”
    大皇子知道小命要紧,立刻把扳指戴在左手的拇指上,只觉得一阵凉意从扳指上传来,让他刚才的难受仿佛一扫而空:“的确相当奇妙,儿臣感觉好多了。”
    皇帝也看出此物不凡,又见雪妙彤把另外一个锦盒呈上:“此物是大长老特地请人偷偷送来的,皇上有国师的护身符,再添上一件,才能保万无一失。”
    雪幼翠瞥了雪妙彤一眼,这个二姐姐倒是会来事。
    原本护身符有四件,她们二人早早戴上,余下的一件给了大皇子,另外的留作备用也无妨。
    毕竟皇帝已经有国师送去的护身符贴身戴着,比起这些都要好得多了。如今添上,也不过是给皇帝一个心安罢了。
    但是只给大皇子,却没有把此物呈上给皇帝,难免皇帝多想。
    谁让皇帝多疑,不管他要不要,先提一提总没有错。
    皇帝让人把锦盒呈上,里面是一枚玉佩。上面雕刻着五爪龙,腾云驾雾,似是要一飞冲天,倒也符合他的身份:“大长老有心了,也不知道她如今在何处,真必定重赏。”
    雪幼翠目光黯然,摇头道:“民女替大长老谢过皇上,大长老已经先走一步,去见雪家列祖列宗了。”
    雪春熙一惊,忍不住问道:“大长老怎么会……”
    虽说医者不自医,卜卦师也是看不到自己的命格,只是大长老并非一般人,在雪家呆了数十年,怎的轻易就死去了?
    雪幼翠低下头,愤恨地道:“是被三姐姐用短刀杀死的,就为了讨好二殿下!”
    她听说的时候,恨不得把雪夜蓉千刀万剐。
    大长老没了,等于顶梁柱倒了,雪夜蓉这是要毁掉雪家吗?
    “原来如此,可惜了。”皇帝皱了皱眉头,并没有雪幼翠那般激愤。失去大长老的雪家远不如以前,对帝王来说并非坏事。
    “若非大长老出手,皇儿也未必能安然无恙,回宫后朕会嘉赏大长老,并予以厚葬。”
    人都死了,死后的虚名不过是给活着的人看的。
    雪春熙想到寥寥几回与大长老见面,对她的印象其实并不深。
    只是大长老随说很少出现,但是有什么事家主必定会向其请教。
    卜卦之术据说是数一数二,就连大皇子这一劫,大长老也算出来了。
    思及此,雪春熙心底只有佩服二字。
    可是她一想到大长老居然是被雪夜蓉亲手杀死的,便不寒而栗。
    二皇子究竟用什么方法,竟然让三姐姐变成如今这等模样?
    雪夜蓉的确有野心,但是未必会如此丧心病狂。
    还是说贪婪蒙蔽了双眼,所以三姐姐为了达到目的,跟二皇子一样不择手段了?
    雪幼翠与雪妙彤双双行礼:“拜谢皇上。”
    说完,两人走到大皇子的身侧,谨防发生任何事,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第六十二章 疑心
    等了又等,居然毫无动静,雪幼翠挪了挪站得累了的双脚,没料到雪夜蓉如此沉得住气。
    还是说刚才发动了一回失败了,这是没力气再来第二回了?
    皇帝也是皱眉,没有预兆的等待让人烦躁不已,继而会容易犯错。
    不愧是他的儿子,二皇子在等着这一刻吗?
    “小四还没上山?”皇帝忽然开口,山上正缺人手,四皇子却在山下磨磨蹭蹭不上来想做什么?
    他不得不疑心,四皇子是不是螳螂在前黄雀在后,等着二皇子失败,在疲惫的时候在背后戳上自己一刀?
    “回皇上,方才大雪,引发雪崩,虽说不大,却也把上山的道路给堵住了。四殿下正带人清理,一时半会无法上山来。”侍卫很快回禀,又道:“四殿下派了一个腿脚快的侍从上山报信,大雪掩盖了路面,在半山腰迷路,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皇帝微微颔首,心里的疑惑却没有完全放下。
    刚才的确大雪,但是真的有雪崩,让四皇子上不了山?
    大皇子见如今无事,忍不住给四皇子下眼药:“父皇,四弟这磨磨唧唧的性子得改一改。不然以后办差,总不能叫父皇一直等着,可不就耽误事吗?”
    皇上没回答,神色却有几分赞同。
    出了这等大事,四皇子还能沉下心来慢慢铲雪,跟个娘们似的。
    听说还经常流连在各处烟花之地,张扬得很,是时候敲打敲打一番才是,免得这个最宠爱的幼子被身边人蛊惑得忘了分寸。
    上了眼药,大皇子心里痛快,又皱眉道:“这一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父皇匆匆上山,只怕是倦了,不若先歇一歇?”
    皇帝的确有些累了,却不敢歇。这时候哪能睡得着,谁知道二皇子端的是什么心思?
    “无妨,朕不累。”他看向雪家的三位姑娘,沉吟道:“这样等下去未免太被动了一些,可否主动探一探?”
    “这倒可以,民女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雪幼翠摘下乌发上的金簪,一截截拆下。
    每一段簪子上都有简单的纹路,能分拆出七段来,便是建议的卜卦签了。
    “那么,民女献丑了。”
    雪幼翠把拆开的金簪签放进桌上的大碗晃了晃,便在桌上倒了出来:“啧,怎么又是大凶?”
    她来之前就算过一卦,已经是大凶了,如今依旧是,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吗?
    雪妙彤上前来仔细打量,指着尾端道:“乾之位有松动之处,是破解的关键。”
    雪幼翠细细一看,可不就是如此?
    “还是二姐姐眼力好,只是这处挨着断崖,与下山之路远得很。”她实在想不通,这个位置究竟有什么能够破解他们如今的困境?
    雪妙彤也看不透,却不在意道:“既然卦象告知有一线生机,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抓住,可不就能安然无恙了?”
    “二姐姐说得极是,妹妹受教了。”雪幼翠矮身一福,对她相当敬佩。
    沦落到这个田地,依旧是排行第二的雪家姑娘,这一身的天赋不是徒有虚名的。
    闻言,大皇子对皇上拱手道:“父皇,不若派人守着这一处,兴许会有不一样的惊喜。”
    皇帝沉吟片刻,却摇头道:“不管这里的生机是什么,总不会跑掉。反而是亲卫的人数不多,再分散人手,恐怕……”
    谁知道二皇子还有什么后招,虽说皇帝清楚这个儿子不一定会有弑父的勇气,但是他并不想看见大皇子有任何差池,更不愿意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
    大皇子明白地点头,讪笑道:“是儿臣想岔了,父皇说得极是。”
    雪妙彤把拆开的簪子重新装起来,又是一个完整的簪子。她咬破指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把簪子放在里面,又在圈外画了一些繁复的图案,念念有词。
    半晌,她这才收回手,把簪子递给大皇子:“还请殿下把此物贴身藏好,这能够暂时阻挡一次禁术。”
    大皇子接过簪子,感觉有些别扭,一个女儿家的东西贴身藏好,传出去实在有损皇子的脸面。只是如今性命有关,就是让他把簪子戴上,也是乐意的:“那就多谢二姑娘了。”
    他也疑惑,雪妙彤明明被雪易烟废掉了,怎么如今容颜恢复,不再是原本的苍老,一手卦术也回来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只是雪家原本就是这么神秘的家族。
    不然,父皇又如何会这般忌惮雪家,却又不能不用她们?
    相貌出众,能力超群,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帮手。
    就是大皇子也舍不得把雪家彻底毁了,这无疑是自断胳膊。
    被拿走了簪子,雪幼翠也不恼,又从腰上取出一枚树叶形状的玉佩,递给封应然:“七妹妹给三殿下做的护身符坏了,殿下暂时用这个替代着,免得七妹妹担心。”
    她刚才是看见了,雪春熙是恨不能把脖子上的玉佩摘下来给封应然,不由揶揄地对这个七妹妹眨眨眼。
    封应然笑着接过,感激道:“多谢四姑娘,那么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这树叶状的玉佩,玉质并不算一等一的好,只是里面蕴含的绿意,仿佛如河水般流动,看得他颇为惊奇。
    雪春熙见他惊讶,解释道:“四姐姐最是擅长做护身符,殿下只管收着就是了。”
    比起她简陋的草环护符,还是雪幼翠做得精致多了,思及此不由双颊微红,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那么难看又简陋的草环,难为封应然还贴身戴在身上的。
    幸好毁掉了,不然这时候他拿出来,对比金簪和玉佩,着实丢人现眼。
    封应然点头,把玉佩收好,见雪春熙窘迫的神色,不由笑笑,低声说道:“七姑娘做的护身符虽说不如这些华丽,却是包含了真心实意。我是俗人,却也不喜欢以貌取人,更别提护身符只要作用一样,外表如何根本不重要。”
    最紧要的是雪春熙耗尽心血做的草环,虽然看着简陋,却是蕴含了一片关怀之心,这是再漂亮的护身符都无法取代的。
    他的声音很轻,只得两人听见,雪春熙微微点头,心下微暖。
    雪幼翠不知道从哪里又翻出几条金线,灵巧的双手眨眼间就编织出一指宽的手环,递给大皇子:“二殿下针对大殿下,不知道三姐姐会用什么法子,还是多戴一些护身符更妥当。”
    大皇子欣然接过,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居然恰恰好,显然雪家四姑娘只瞧了一眼就测出他手腕的大小来。
    准备妥当了,雪妙彤便跟皇上请示道:“在民女看来,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只等着三妹妹出招,实在太被动了,民女打算等会以禁术反击。”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朕准了。”
    “民女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四妹妹就在这里等着便是。”雪妙彤得了皇帝的允许,便抬脚向隔壁的房间走去,从容地关上了房门。
    雪幼翠挑眉,这是不打算让人看见了?
    雪妙彤越是神神秘秘的,她越是心里跟猫爪一样痒,好奇得很,大咧咧坐在雪春熙的榻前,小声问道:“七妹妹说,二姐姐会使出什么样的禁术?”
    “没想到二姐姐对禁术如此精通,”雪春熙瞥了眼桌上,血迹在刚才雪妙彤停下念念有词的时候,就犹如活起来一样,瞬间钻入了金簪之中。
    这也是禁术之一,她碰巧在书阁看过一册孤本上有提及。
    只是能够如此熟练从容的使出来,显然雪妙彤以前隐藏了实力,并没有使出真功夫来。
    雪幼翠耸耸肩,叹道:“二姐姐藏得够深的,若非今儿遇上危难,只怕我们这些妹妹一直被蒙在鼓里。”
    说到这里,雪春熙忍不住问道:“二姐姐的容貌……究竟是怎么恢复的?”
    提及此事,雪幼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示意侍卫把外头的人带进来:“七妹妹不说,我倒是把人给忘记了。”
    很快两个婆子架着一个人进来,肩头上落满雪花,也不知道在外头呆了多久。
    婆子穿着厚厚的棉袄,倒也不怎么觉得冷,架着的人裹着貂毛披风,脸色却如同雪花一样惨白无血色。
    最让雪春熙震惊的是,那张脸憔悴苍老,正如之前的雪妙彤一样。
    仔细打量,她不确定地道:“这人是……五姐姐?”
    “不就是五妹妹,还能是谁。”雪幼翠示意婆子把雪易烟扶到火盆旁边,免得冻出毛病来,然后幽幽叹道:“七妹妹猜不出来的事,还多着呢。”
    大皇子看见这样的雪易烟也是十分诧异,他知道雪家秘术众多,瞧着五姑娘这个模样,难不成被二姑娘用禁术把容貌转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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