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身后传来的一声巨响,车头撞上了路旁的阶梯,迸裂的碎石激起了满地的烟尘,在其中,四个轮子又疯狂的滚动了一阵,再也无法前行。
    司机挣扎了一会,最终只能倒车逃逸。
    危机解除后。
    刘姐掏出手机战战栗栗的给展暮打去一个电话,而后越过马路朝对面的铺子跑去。
    沧蓝感觉捂在自己后脑的手劲一松,挣了挣,她在他怀中抬眸,好奇的瞅着他。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张硬朗的国字脸上,五官立体而深邃。
    他的下巴长满了胡渣,没了帽子的遮掩,沧蓝发现这个人的头上居然没有长头发。
    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下反着光,衬得一张脸更为凶煞,可沧蓝却并不怕他,反倒与之生出一种亲近感。
    好似两人在很早以前就认识……
    她在他怀中咯咯直笑,伸手摸上他脸上的胡渣,在男人诧异的眸光下,将冒出皮肤的胡须夹在指间把玩。
    “小蓝,不要闹!”刘姐气喘吁吁的奔来,转身朝蓝致道:
    “真是太感谢您了,先生请问您贵姓,稍后我们一定会亲自上门答谢。”
    男人沉默了一阵,抱着她的手并未松开。
    她很瘦,抱在手里轻如羽毛。
    “你……”他凝着一脸痴笑的少女,轻轻覆上她的手背,不敢置信的呢喃道:
    “小蓝,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沧蓝睁着一双大眼,无辜的看着他。
    突然,在她眼中凝聚的笑意更浓,揪在他胡渣上的小手用力的往下一扯,伴随着一阵悦耳的“咯咯”声,金鱼铺里传来蓝致的惨叫。
    不久之后,展暮匆匆赶到。
    当他看到正蹲在鱼缸旁与鱼儿嬉戏的沧蓝时,不觉松了一口气。
    可没等他朝前迈出一步,右脸便重重的挨了一拳头。
    展暮被打得措手不及,他捂着脸抬头正视一旁的青年,反光的鱼缸壁上映出他的狼狈。
    眼前的蓝致早已不复当年的青涩,站得笔直的身影透出一股军人的硬朗,他沉下脸一字一句的问道:“展暮,为什么沧蓝会变成这样。”
    听到这边的动静,沧蓝抽回捏在鱼肚子上的手,朝展暮跑去:
    “叔……”她扑进他的怀里,指着不远处的鱼缸:“要……鱼……”
    微湿的手在他的衬衫上抓出一块块水印,他俯□凝着她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小脸,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去选吧。”
    沧蓝眼睛蓦然一亮,狗腿的在他身上又蹭了一会,屁颠颠的往回跑。
    看着这样的小蓝,蓝致面上闪过一抹黯然。
    透过斑驳的树影,几缕阳光倾斜的照在身上,身后的黑影被逐渐拉长,他出神的凝视着她的后背,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青涩的少年时光。
    曾经,那个会对自己温柔浅笑的女孩,已然不复存在。
    展暮下意识的从兜里掏出香烟,却在听到沧蓝的声音时,沉默片刻,又收了回去。
    自从几年前蓝致离开蓝家,外出闯荡后,他便再没听到他的消息。
    有人说蓝家老爷子把他送进部队里当兵了,也有人说蓝致与蓝母闹翻愤而出走,总之众说纷纭……
    展暮站直了身,笑道:“这是我们夫妻间的私事,我不觉得我有那个义务要与你解释什么。”
    蓝致面上一僵,却没回话。
    “叔……叔……”这时沧蓝抱着一小缸金鱼从店里走出,拉着他的袖子将鱼缸凑上去:“鱼……”
    “只买了两条吗?”俯□在她额上亲了一口,动作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鱼缸。
    注满了水的玻璃缸虽然小,却还是有点重量的。
    “够不够?”他轻声问道。
    “够……够了……”
    沧蓝将小脸凑过去,贴在玻璃面上,展暮不得已只能拿高。
    眼见沧蓝不高兴的嘟起嘴,又要撒泼的时候,他轻轻的在她屁股上拧了一把:
    “别闹。”
    “唔……”她揉着被掐疼的屁股,委屈的扁扁嘴,不敢再动了。
    展暮揽过她的肩膀,抬头对蓝致说道:“不管怎样,我欠你一份人情。”
    听到这蓝致身形一僵,明明打人的是他,可与展暮比起来,他的神色显得更为狼狈。
    沧蓝属于展暮。
    仿佛在很早之前,她的身上便被烙上了这份印记。
    即使她不愿承认,可她从身到心,除了展暮便再也无法爱上他人。
    沧蓝掰开扣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过身笑眯眯的朝蓝致挥了挥,那纯净的笑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再……见……”
    她的声音既轻又柔,传进耳里,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沉静的沧蓝。
    她娇嗔道:蓝致,你别弄乱我的头发。
    他看着他们渐走渐远的背影,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碎掉的碧玉。
    他蹲□将其丢进鱼缸,翠绿色的碧玉缓缓沉入底部,激得附近的鱼儿相继游走。
    他看着混在一堆鹅卵石当中的碎玉,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再见,我的女孩。”
    ……
    车子平稳的在公路上行驶。
    沧蓝逗着鱼缸中的金鱼,时不时发出点欢快的笑声,小手在缸里闹腾,弄出的水花溅湿了身上的裙子。
    展暮专注的开着车,心中暗忖着沧蓝今天遇袭的事,从刘姐的叙述中,他隐隐猜到那辆卡车无疑是冲着沧蓝去的。
    微微的拧起眉,为了保护她,两人并未公开关系,只是简单的领了结婚证,更何况自重生之后,如无必要他不会轻易结仇,所以是寻仇的可能性非常底。
    想到这,展暮侧过脸看了眼身旁的沧蓝,眼见她的所作所为,他开口呵斥道:
    “小蓝!”
    “唔?”沧蓝扭过头,不解的瞅着他,一只手依然搁在水里乱抓……
    “不要把手伸进去。”
    “唔?”她眨眨眼,依然故我。
    与她对视片刻,展暮轻叹了一声,以这丫头的理解力,估计他说得再多她也不会明白,沉默半晌也就随着她去了。
    沧蓝凝着窗外的风景,心情极好的哼起歌来。
    可当车子在医院门口停妥后,她的歌声便戛然而止了。
    展暮给她开了车门,等了一会儿却没见人出来。
    他俯□对她说道:
    “下车。”
    “叔……”沧蓝紧紧的抱着怀里的鱼缸,缩在椅背里不愿出去。
    “不打……针……”她一边说一边瞅了眼医院门上的标志。
    几个月前沧蓝因为发烧,被展暮带来了这里,当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针管在她面前晃过的时候,她便开始又踢又闹的坐在地上大哭,手里捡着什么就往人身上砸去,怎么也不愿配合。
    医生护士都拿她没辙,后头还等着十几号病人呢,要不是这女孩后台硬,一早就给轰出去了。
    最后展暮被一旁的白眼射的只能连连道歉,并发怒的将她往病床上一按……
    自那以后,沧蓝有好一阵子没有搭理他。
    “不打针,就是让医生看看。”他轻言软语的哄道,并伸手去拽她。
    “不看。”沧蓝不肯就范,又往里挪了挪。
    “叔……骗人……”
    他上次也是这么说!
    “小乖,出来,真的只是让医生看看,老公什么时候骗过你?”他笑得一脸的和善,然而当他看到沧蓝真的扳起手指,一根根的开始数的时候,那抹笑僵在了脸上。
    沧蓝注意到他突然沉下的脸色,猛打了个哆嗦。
    “扎针……痛……”她怯生生的低下头。
    垂着小脑袋,并不时往他那瞧两眼,可在触及到他那双暗沉的眼眸时,她又往后缩了缩。
    凝着她的动作,展暮突然忆起两人婚后的时光,那时候的沧蓝也是这样,害怕上医院,害怕打针,可这种怕却从未他面前显现。
    直到有一次她被带锈的窗台割破了手指,被拖着上医院打了一针破伤风。
    在他严肃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把胳膊伸出去,而当针头扎进皮肉里时,他注意到她精致的的五官皱成了一团,瞅着他的大眼渐渐湿润,像是要哭了似的,那苍白可怜的模样,惹得他当天晚上,直到天际露白了也没放过她。
    展暮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他瞪了眼正到处找地躲的傻小蓝,突然俯□钻进车里……
    手里的鱼缸被人抢走,沧蓝愣了愣,随即手腕一紧,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已经被展暮拖出了车子。
    门诊室里,展暮按下在怀中乱动的沧蓝,凑近她耳边警告道:
    “你要是再在外人面前下我的面子,小心我回去收拾你。”
    沧蓝嘟着嘴不服,却还是听话的安静下来。
    她抬头瞅着他那张带着笑意的俊脸,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这个叔叔总是这样,在外头温和有礼,可回了家,就露出了本性。
    老医生摸了摸嘴边的胡子,盯着桌上的报告半天没吱声。
    展暮忍不住问道:
    “医生,我妻子的脑部曾经受过撞击,这几日胃口也不太好,麻烦您看看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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