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筝,赶紧进来看看三爷。”王晖政进房前叫了王筝一声。
    王筝这一世比之前有良心得多,神色算是担忧地看了看我,才跟着进房门。
    任三爷大概也只有瞧见王筝,心情才会好一些。
    过了好些时候,这对父子才走出来。王伯伯见着我便笑笑说:“小少爷果然孝顺,怎么还不去歇息,这般守了一晚上。”
    王筝倒是神色复杂,沉默不语,一见我像是欲言又止,却又让王晖政切断了话:“筝筝,你刚才也听到了,别辜负三爷的期望,最近学校的事情可以放一边了,专心考试,别让三爷还有小少爷看笑话了。”
    王筝“嗯”了一声,意义深远地瞅了我一眼,便也跟着王晖政下楼。
    那一眼看得我心里拔凉拔凉,连背脊都感受到一股凉意。
    不得不说,这眼神我熟悉,当初我和舒媛订婚结婚到生了儿子,可没少挨过王筝这一记眼神。
    说句坦白话,我曾经以为……以为,王筝那是对我存了点心思。
    现在回想起来,王筝心里打什么主意的时候,总爱用这种眼神看着人。
    半晌,景叔从里头走出来,见到我的时候,眼里似乎闪过一抹精光。想来是看我精神可嘉,脸色也没方才那么僵硬,就连语气也比平常多了点人气:“小少爷今晚也是累了,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多熬点汤,小少爷睡前喝些,可以养神。”
    我点了点头,景叔又说:“三爷精神好些了,小少爷进去瞧瞧吧。”
    既然三叔没事,那我就不多加打扰,替我转告让他老人家多多休息……
    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终究是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走进房里,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复杂的气味儿。空气中夹杂着消毒药水,还有那股檀香味,一时间,我略嫌恶心皱了皱眉。然而,转眼瞧见任三爷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额角想来是经过细心的处理,包着白纱,看不到一点血渍。
    任三爷的睡房以往便是大而空洞,上一世还有一台琴摆着,这下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白色宽大的床,一片苍白死寂。
    任三爷这人的习性比较怪异,除了景叔,也没有其他贴身伺候的人。平时除了弹琴画画,也没听过他有什么其他的消遣,公司的事也从来不会带到家里,房里就是一张桌子一台电脑也没有,满目的白色,有股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我本能地看了看窗边的画架。
    的确有张未完成的图作,只不过是一片模糊的绿。
    上一次,果真是我眼花看错了。
    我回头轻轻合上门的时候,发出“喀嚓”的声响。
    后头突然响起一把沙哑暗沉的声音。
    “阿景,他走了么……?”
    我的心猛地一跳,那个“他”,指的是王筝……?
    我咽下口水,干涩地唤道:“三叔。”
    他整个人一怔,猛地睁开了眼。
    那抹眼神几乎把我惊退了一步。
    他看着我,唇喃了喃,扶着床边坐起。我壮着胆子,走近了几步,才发现那张脸毫无血色,连唇也是白中透紫。
    那好看的眉头慢慢地纠在一块儿,我不由得冷汗淋漓,硬是挤出一句话:“三、三叔……觉、觉得好点了没?”
    三叔抿了抿唇,难得和颜悦色地冲我点了点头。还好,他这次没再发火赶我出去。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有些战战兢兢的。
    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从上一世就是这样。即便还没发生那件事之前……我和三叔的感情确实是极生分。说来,上一世他离开任氏后,自己开了间公司,声势长势皆是大好,到后来几乎能和任氏比肩。
    那时候,我对他到底是敬佩多余恐惧的。
    那会儿我还不知道他和王筝之间的纠葛,曾经有段时间,也去他的公司去得勤,从他身上也着实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我明白,我是比不过他的。任氏几乎一日不如一日,股东还没分裂,还是看了死去的任大老爷还有任老太的面子。
    “那个……三叔,谢谢……不是,是抱歉——”
    这件事无论和我有没有关系,有一点是正确的——那飞来的杯子是往我的方向砸,然后任三爷把我护在怀里,给我挡了下来。
    我明白,归根究底,还是任老太的技术问题。
    但是我总还有点良心,尤其这种时候,客套话总是要说上一两句的。
    虽然我的神态不甚自然,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让任三爷盯着,我估计就是再死再重活千万遍,也自然不起来。
    事实可见,任三爷再怎么高高在上,依旧免不了俗,这些话总还是受用的。
    任三爷难得连眼神也柔和起来,轻轻拍了拍床边,轻声唤:“祺——祺日。”我一顿,却听他说:“……过来坐这儿。”
    我心下又是一凉,
    他眼神暗了暗,语气更轻:“过来……和三叔说说话。”
    显然,我的身子动得比脑子还快。
    不知道这是不是可以解释为刻于骨子里的认命感,李玲曾经为这种复杂的感情简化成两个字——奴性!
    总裁,这就是你与生俱来的奴性啊!
    我惆怅不已,严格算起来,我现在比任三爷还虚长几岁,怎么在他面前,这骨气就矮了不只一分。
    我正襟危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神不太好,总觉得三叔往我稍稍凑近,一直到眼角触到一抹冰凉的时候,才猛地回过神来。
    我看着他,有些慌张地唤:“三叔……”
    他仿若未闻。
    任三爷偏头不说话的时候,总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飘忽感,连眼神都迷茫起来。
    “三叔说过……”他顿了顿,沙哑的嗓音似乎微微扬了起来,却更加模糊:“不会……让……伤害……”
    我听不大清楚,他似乎重复了几遍,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的指尖在我的眼角流连,一直延伸到鼻梁、嘴唇,然后再往下,到下颚、脖子……就在我有一股他会突然狠狠按下去的时候,那只手却又收了回去,然后慢慢地覆在我的手背上。
    他说:“不要怪三叔。”我哑然,有些心虚地说:“……三叔,您累了。我、我去叫景叔——”
    任三爷拉着我的手臂,力道之大,让我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后跌在床上。我挣了挣,却是徒劳无功。
    我唤了几声,换来的却是更牢固的禁锢。
    唉。
    我顿然有种成了人肉抱枕的错觉,悲哀感袭遍全身。
    那浓厚的檀香味,让人无故生出一股迷离感。
    我轻叹一声,耳边朦胧之中,似乎响起了一首童谣。
    旋律很是熟悉,连带着包裹着周身的冰凉感亦是充满亲切感。
    那抹熟悉的感觉,很是久远,仿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祺祺……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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