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隆隆,红甲似血。
    他们当然已经知道,从南边奔腾而来的,正是一群赤备突骑,他们也迅速地判断出来,奔驰而来的赤备突骑,至少在五百骑以上。
    “少帅……!”身边已经有人惊呼。
    冯天笑脸上肌肉抽搐,双拳握起:“该死的……赤备,他们……他们使诈……谭庐,谭庐那个蠢货怎么放了他们过山?”
    边上侍从低声道:“少帅,这些赤备,难道……难道是从樊门城跟过来的?”
    “除了樊门城,哪里还有赤备?”冯天笑握拳道:“武玄这个无耻之徒,竟然蒙骗本少帅,原来……原来他早就留好了退路,只怕咱们一出发,后面的赤备就已经跟上来……!”
    “少帅,恐怕武玄他们一路之上,还给后面的赤备留下了线索痕迹。”侍从也是惊骇道:“赤备突骑一旦冲起来,樊门山的兵马根本来不及阻挡……而且谭千户在准备晚上对樊门城发起攻击,肯定没有想到这帮赤备竟然突然杀过来……!”
    “他们这是自寻死路。”冯天笑冷笑道:“他们冲过樊门山,那就是后路被断。”
    “不错,谭千户肯定已经知道他们从山边冲过来,也定然已经在后面布置拦截。”身边随从道:“赤备能过的来,想要再出去,只怕是难上加难。”
    另一名随侍道:“卫千户正在调动兵马向樊门方向而来,只要卫千户的兵马一到,前后围堵,别说八百赤备,就算八千,又能如何?”
    冯天笑显然没有这么强的自信,瞥了那人一眼,冷笑道:“八千?如果赤炼电真有八千赤备,天下就已经是他的了,便是他的三千赤备尽数前来,我们只怕也难以抵挡……!”
    数百赤备真正是如同旋风般席卷而来,夷蛮骑兵自然也察觉到南边传来的马蹄声,许多人向南边望过去,便见到一排又一排红色的骑兵排山倒海般疾冲而来,比起夷蛮兵之前的冲锋,赤备安静的多,除了隆隆马蹄声,并无一人叫喊出声,可是赤备寂然无声,反比夷蛮骑兵先前的叫吼更让人恐惧。
    武玄见得赤备主力已经赶到,双眉一战,此时他已经是血染战甲,只是他的甲胄本就是红色,鲜血沾染在战甲上,融为一体。
    二十名赤备,在夷蛮人凶狠的围攻之下,此刻已经有六人命丧其中,六人战死之后,夷蛮骑兵一哄而上,疯狂地抢夺首级,乱作一团,有不少人因为争夺首级,甚至互相动起刀子,赤备来袭,倒有不少夷蛮骑兵根本没有察觉。
    夷蛮将领此时已经是在人群之中大声呼喝,声若虹雷,众夷蛮兵这才察觉有敌来袭,而此刻赤备距离夷蛮骑兵越来越近,飞驰的赤备都已经是长弓在手,长弓斜而向天,飞驰之中,听得号令声起,数百赤备,齐齐松手放箭,箭矢如雨,铺天盖地往夷蛮骑兵阵中射过来。
    “噗噗噗噗!”
    箭矢射入身体的声音不绝入耳,接下来便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本来就已经乱作一团的夷蛮骑兵,此刻更是陷入混乱之中,夷蛮骑兵挥舞马刀,显然是喝令夷蛮骑兵集结成阵型,只可惜夷蛮骑兵虽然凶悍好战,但是纪律性实在太差,而此时此刻,配合生疏反应缓慢的致命弱点便完全显露出来。
    连续箭矢射杀众多夷蛮骑兵,一时间吼声如雷,嚎声似鬼,而赤备已经是迅速收弓,长刀在手,骏马呼啸,扑上前来。
    距离越来越近,听得号角声响,正在往前冲峰的赤备突骑,骤然间两边迅速拉开,中间依然直扑上前,而两边各分出上百骑兵,就如同三叉戟,狠狠地向夷蛮骑兵刺过来。
    夷蛮骑兵虽然凶残勇悍,可是面对整齐划一如风雷般的赤备,许多人早已经变了颜色。
    赤备突骑就如同燃烧的红色陨石,呼啸之中,狠狠地撞击在夷蛮骑兵的阵中,一时间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之声弥漫四野。
    赤备突骑就如同地狱而来的幽冥军团,燃烧着地狱的火焰,他们的马刀长而锋利,扎入夷蛮骑兵阵中之后,夕阳之下,马刀闪烁着寒光,纵情地挥舞砍杀。
    战马悲嘶,人声怒吼。
    包抄到两翼的赤备也已经从左右两个方向,就如同钳子一般,向中间合拢,夷蛮骑兵先前四面合围,想要围捕武玄等人,此时却被赤备三面合围。
    其实此刻夷蛮骑兵的人数不在赤备之下,甚至还要多出不少,可是战场的情势,倒似乎是赤备有千军万马在围捕夷蛮骑兵。
    鲜血弥漫,长刀所过,人头落地。
    夷蛮骑兵慌乱之下,不少人还来不及挥刀,就已经首身分离。
    夷蛮将领怒吼着,咆哮着,夷蛮人血液中的狂野终究还是被激发出来,他们如同野兽般嚎叫着,虽然队伍混乱不堪,却还是奋力抗击。
    旷野之上,双方的骑兵战成一团,只是夷蛮骑兵几乎都是各自为战,而赤备不但在战阵中保持着队形,而且尽力保护身边的同伴,对于他们来说,在战场之上,自己的同伴完全值得信任,也完全可以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自己的战友。
    片刻之间,战场上已经横七竖八地淌满了尸首,夷蛮人往往要付出十个人的代价,才可能杀死一名赤备。
    他们的身材比之赤备更加魁梧,但是动作显然比不得赤备灵活,赤备胯下的战马不但是精挑细选的良驹,而且他们的战刀也都是精钢所制,异常锋利,比之夷蛮人的武器,显然是大占上风。
    冯天笑脸色泛青。
    他实在想不到,战场的形势竟然在这片刻之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本以为自己的调虎离山之计完全得逞,他相信自己在樊门城的表演已经足够的逼真精彩,可是最终却还是被对方算计。
    看着红色的骑兵在旷野上纵横驰骋,看着夷蛮骑兵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血泊之中,冯天笑知道这数百夷蛮骑兵,已经成为了赤备的猎物,这些夷蛮骑兵在夷蛮战士中,都属于精兵,可是面对赤备,显然是难以抵挡。
    虽然夷蛮骑兵损失惨重,但是这些北方的来客在逆境之中,却还是表现出了强悍的斗志,他们虽然战斗纪律薄弱,但是与敌人交上手,却并无溃退的情形,依然是怒吼着与赤备战成一团。
    “少帅……!”侍从看到夷蛮骑兵被赤备疯狂剿杀,只看得惊心动魄,“夷蛮人挡不住,咱们……咱们要撤走……!”
    冯天笑咬紧牙关,他亦有血性,此时很想举起马刀,冲入战阵,但是他更明白,此时自己冲上去,无非是让赤备多些猎物而已。
    “少帅,不好,您看……!”身边一人惊呼道。
    冯天笑已经瞧见,一队赤备竟是从战阵之中冲出来,竟是往自己这边飞马而来,瞧前面那人,正是武玄。
    冯天笑虽然不乏勇气,但是看到武玄带着十多名赤备如猎豹般冲杀过来,心下倒是吃惊,他知道定然是自己身处山坡之上,十分显眼,被武玄发现,武玄这才带人来了一出擒贼先擒王。
    冯天笑根本不做犹豫,调转马头,立刻向北面而走,身边众侍从也知道情势危急,纷纷拔刀在手,跟在后面。
    冯天笑胯下的当然是好马,奔出数里路,便已经将自己的部下甩在后面,而赤备的战马都是耐力十足,渐渐拉近距离,武玄收刀取弓,身后的赤备也都是弯弓搭箭,箭矢连发,被冯天笑甩在身后的侍从纷纷落马。
    冯天笑此时狼狈不堪,他这一生,从无如此狼狈过。
    奔出十余里地,听到后面依然是马蹄声声,伏在马背上回过头去,却见到十几道红色的身影在死死咬住,而且一众赤备都是长弓在手。
    冯天笑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又奔出数里地,忽听得自己胯下战马一声悲嘶,随即感觉身体一沉,冯天笑知道大事不妙,双腿一用力,踩着马镫腾空跃起,手握马刀,等他落地之时,自己那匹战马已经是翻倒在地,瞧见马屁股后面一支羽箭,知道赤备射杀了自己的战马。
    赤备突骑如风般飞驰而来,十余名赤备瞬间就将冯天笑团团围在当中,马刀雪亮,铁面之下的那一双双眼睛,如同寒冰一样冷峻。
    武玄已经收起长弓,手握马刀,刀锋指向冯天笑,淡淡道:“冯少帅不是要带我们去天宫吗?”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距离喜夜宴,还有些时间,咱们可要抓紧时间赶到,莫让圣上等急了!”
    冯天笑紧握手中战刀,神情冷峻,并无表现畏惧之色,冷笑道:“武玄,你好算计,连本少帅也别被你骗过了……!”
    “不是我好算计。”武玄淡淡道:“电帅离开之前,已经吩咐下来,若是有人拿着圣旨前来传召,必然是叛逆,可以将计就计……!”
    冯天笑一怔,“你……你说什么?”
    “一切都只是在电帅的预料之中。”武玄铁面下的寒眸紧紧盯着冯天笑,“占据樊门城,你们心中不安,说不准就要调虎离山,而我们,也并未想过据守樊门城,如果真的有人拿着圣旨来请我们,我们当然是谨遵旨意。”他取出怀中的那份圣旨,“这是你送来的圣旨,我们有了这道圣旨,自然可以前往天宫,无论谁挡住我们,都是叛逆。”
    “你们……你们一开始就要去天宫?”冯天笑吃惊道:“你们在等着?”
    武玄淡淡笑道:“八百赤备,本就是要前往天宫,没有这道圣旨,名不正言不顺,电帅说过,如果圣旨不来,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前往天宫,一切无恙,可是一旦真的有人想要将我们调出樊门城,那么必有蹊跷,赤备突骑,必入天宫!”
    第一六二一章 事出反常
    夕阳西下,天道殿内却是乐声铿锵。
    此时殿内群臣的面前,都已经摆下了案几,群臣盘膝而坐,案几上摆放着瓜果点心,中间的场地上,十八名身穿甲胄的男子正在表演艺技。
    他们身上的甲胄,并非大秦甲胄,而是用来表演的戏服,但是穿在身上,却也是威风凛凛,十八名汉子动作协调,每一个动作,都是干净利落,充满了军人的刚毅果断之风。
    这是表演军乐的震寇风。
    虽然看了一个下午的表演,但是在座众人都没有疲倦之态,便是皇后看上去也并没有因为时间太久而有丝毫的疲惫。
    能够进殿献艺的,都是精挑细选的艺团,无一不是将自己的拿手绝活献上来,为了这次祭天诞礼,各艺团当然都是经过了精心准备,使出了浑身解数,每一个技艺呈现出来,还真都是精彩绝伦,让人难生疲惫之心。
    大家都知道,震寇风之后,便是最后的压轴大戏孔雀台,号称国姬的金陵雀将献上孔雀流云。
    在场的官员们看着震寇风的表演,都是交头接耳,面含微笑,低声评点,赤炼电则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依然是一副军人的额坐姿。
    皇帝靠坐在椅子上,轻抚长须,等到震寇风表演完成,皇帝才笑道:“果然是铿锵激扬……!”向皇后问道:“皇后,你觉得如何?”
    皇后轻笑道:“圣上都说好,那么一定是极好的。”
    “那倒未必。”皇帝笑道:“依朕看来,皇后只怕更喜欢孔雀台的表演……!”向震寇风领队道:“你们做得很好,朕准许你们留在殿内,一同观赏国姬之舞!”
    众官员闻言,倒有些惊讶,心想皇帝虽然年纪老迈,看来却依然喜爱沙场之风,前面那么多艺团都登台表演,而且不少表演都是精妙绝伦,皇帝自始至终也没有太过夸赞,此刻却将震寇风留在殿内,而且准许他们观看孔雀流云,这可是莫大的恩惠。
    震寇风领队立刻带人谢恩,随即在太监的带领下,退到了一旁,这天道殿宏伟空阔,容纳数百人都不在话下,震寇风十几人身在其中,自然是毫无压力。
    金陵雀的名声在外,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大殿之内,环卫在四周的道士们已经在玄真道宗的指示下,点上了宫灯。
    在殿外的广场之上,此刻也是亮起了数百盏宫灯,天道殿内外,亮如白昼。
    “宣金陵孔雀台入殿!”殿前太监得到吩咐,在殿外大声传令,很快,广场上的人们就看到,只见一座华美的莲花台正缓缓向天道殿移动过来,那莲花台在灯火照耀之下,异常的精美,许多人见到莲花台移动,先是感觉眼前一亮,随即有人奇道:“那台子怎么自己会动?”
    随即便有人道:“瞧清楚了,台子下面有人哩……!”
    众人仔细去看,才看清楚原来莲花台下面一双腿正缓缓走动,莲花台四周有莲花散看,所以举着莲花台的那人,不过是露出半个身子,胸口以上,根本是看不见。
    莲花台太过精美耀眼,所以不少人一时间倒是忽略下面竟还有人举着,而且这莲花台看上去虽然不算庞大,却也并不小,乍一看去,很难想象一个人就能撑起这样一座莲花台。
    很快,众人的目光就被莲花台后面的情景所吸引,只见金陵雀一身孔雀霓裳,身形婀娜,步伐轻盈,彩衣袅袅,还真如同一只五彩孔雀。
    在金陵雀身边,一左一右各跟着一名女子,她们也是打扮惊艳,一名女子一身青色衣裳,另一名女子则是一身火红色的衣裳,脸上都涂抹了彩妆,根本看不清真容。
    “咦,那是青鸾火凤!”已经有人大声道。
    青鸾火凤在神话传说之中,是仅次于凤凰的神鸟,青色为鸾,红色为凤。
    青鸾火凤随着孔雀,自然是异常夺目。
    在其身后,却又是一名全身羽毛装扮的怪鸟,看体型,显然是一名男子,不过全身上下都是黑羽在身,也看不清楚真容。
    当孔雀台的五人组合进入大殿之内时,倒也是让殿内众人眼前一亮,冯元破却是目光扫动,掠过黑羽,随即目光落在莲花台之下,看着莲花台下那一双裹着白羽的双腿,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走过美轮美奂的殿中水池,莲花台停下,一身孔雀霓裳的金陵雀已经上前去,行礼道:“金陵孔雀台,拜见皇帝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皇帝微微颔首,并不多言。
    便在此时,却见得河西礼部司主事忽然出列道:“启奏圣上,吉时已到,正是敬献寿面之时,微臣请圣上用过寿面,再观舞技!”
    冯元破忙道:“圣上,正是敬献寿面之时!”
    皇帝点头笑道:“今日是朕的寿诞,这碗寿面,朕还是要用的。”
    冯元破回头向杨振道:“杨主事,还不让人呈上寿面!”
    很快,便见两名宫人出现在殿外,都端着玉盘,玉盘之中,便是金碗盛装的寿面,早有两名道士接过寿面,转入殿中,径自往殿上送过去。
    两碗寿面,自然是皇帝和皇后同享,两名道士登台上殿,正要将寿面呈上,却听得一个声音忽然道:“且慢!”
    众人一怔,循声看去,却见说话的正是辽东总督赤炼电。
    “电帅这是什么意思?”冯元破微皱眉头:“正是敬献寿面吉时,电帅为何出言阻止?这可不是吉利之事。”
    赤炼电淡淡道:“冯总督,圣上进膳,难道没有规矩?莫非之前圣上和皇后娘娘所用膳食,都是如此马虎?”
    冯元破皱眉道:“电帅这是什么意思?”
    赤炼电淡淡道:“据我所知,进献圣上的膳食,自然是要先检查一遍,确定安全,才能食用,可是我见寿面呈上来,并无检查,所以才出声阻止。”转向皇帝,拱手道:“圣上,今日祭天诞礼,乃是帝国盛事,自然是普天同庆的喜庆之时,可是正因如此,更应该加倍小心。”
    此刻两名道士已经将寿面呈到皇帝和皇后面前,皇帝并未端起,看向赤炼电,笑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寿面有问题?”
    冯元破立刻跪倒在地,大声道:“臣请圣上下旨,将臣斩杀于殿前!”
    众人都是一怔,皇帝抚须道:“忠国公为何会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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