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金刚开战之后,一直指挥正面攻击,并不知道,朱凌岳答应了甘侯的建议,向南北两线各调去了五千西北军助阵,他当然更不知道,在火箭升天的那一刻,西北军不单已经从朱凌岳的后方发起攻击,南北两线的顾良尘和狄人杰,也遭遇了背后遇袭的惨状。
    他此时只觉得,只要马场一面被突破,那么整个马场内的西关军便将陷入混乱,自己只要从正面突进去,西关军南北两面将不攻自破,只要拿下了马场,那么即使甘侯的兵马反叛,却也依然可以与之相抗,反倒是此刻一旦乱了阵脚,西关军和西北军前后夹击,天山军必败无疑。
    越是逆境,越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他现在只盼后面的天山步兵能够顶住甘侯的兵马,多坚持一刻,就能为天山骑兵攻进马场争取一分时间。
    马场的四周,都已经变成了战场的一部分,三面厮杀,声震四野。
    顾良尘此刻已经陷入苦战之中,在楚欢和穆冬青两面夹击之下,他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组织针线,麾下的天山兵,已经是各自为战,一时间死伤惨重,或许是两面夹攻给天山兵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也或许是看到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天山兵虽然勇悍,此刻也终于升起了恐怖之心,已经有兵士骑在马上,顾不得厮杀,只想着找寻缺口离开战场。
    比起西关军之前的厮杀,天山军并不是没有退路,西关军都被天山军杀到了家门口,自然只能拼死抵抗,而天山军身在域外征战,形势不妙,对天山将士来说,并不是绝路,依然可以撤回天山,这时候形势明显急转直下,留在这里,只能被敌人堵杀,那还不先行逃走,回到天山再作打算。
    战场之上,依然有不少骑兵在混乱之中,杀出了道路,此时谁也听不到顾良尘的喝叫,甚至在这混乱的夜色之中,顾良尘是不是还活着都不能确定,骑兵们拼命杀出了乱阵,顾不得其他,有的想着朱凌岳的本阵还在西边,大可以前往靠近主力,有的却是想着这时候若是往本阵过去,说不定要被朱凌岳治罪,一部分人零散地往西边去,更有一些人却已经往更北之地逃窜,希望脱离战场,还有一些人茫然无措,突杀出来之后,不知道去向何方,黑夜之中,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顾良尘已经是血染战袍,脸上都已经布满了鲜血,如同一个血人,他一身甲胄十分的显眼,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是将领,所以朝他杀过来的兵士也多,开始的时候,顾良尘身边倒还有一大帮子兵士,可是砍杀半天,身边的部下却是越来越少,许多是在乱阵之中战死,更有一部分却是乱窜到其他地方,或者干脆已经从战场上撤走。
    顾良尘身边都是尸首,既有天山兵的,也有西北兵的,亦不缺乏西关军,三支兵马混战成一团。
    他身边此时不过十几号人,但是冲过来要取他首级的敌军却是前赴后继,络绎不绝,顾良尘虽然勇悍,此时却也已经觉得异常疲惫。
    忽然之见,顾良尘只听到前边传来一声冷喝:“楚欢在此,降者不杀,执迷不悟者,杀无赦!”他抬头看去,幽冷的月光之下,只看到一匹红色的战马正如一团火焰般往自己这边冲过来,马上骑者一身狼甲战盔,宛若一头泛着黑色光芒的巨狼骑在火焰之上,正迅速杀过来。
    在那人背后,跟着十多骑,火焰战马所过之处,其他战马都是高声悲嘶,显然是对那匹火焰一般的战马存有畏惧,不受控制,纷纷闪躲。
    顾良尘要紧牙齿,涌起怒意,他心中实在不服。
    他一直不知道,北面防守的主将,便是楚欢,自己从头到尾,便是和那位名东西北的年轻总督在作战,西北都在传扬楚欢如何厉害,今日交锋,他也确实知道对方的将领很有能耐,但是如果不是西北军从后反水,他很有可能从北面杀进马场,一旦取胜,天下人就会知道,是他顾良尘击败了楚欢。
    他没有见过楚欢,此时楚欢冲过来,他也只能看到个大概,但是看到对方马术精湛,气势逼人,便知道楚欢终究是楚欢,绝非泛泛之辈。
    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因为楚欢明显就是冲着他过来,他一抖马缰,握紧战刀,厉声喝道:“天山顾良尘,在此等候多时了,反贼楚欢,交出人头来!”双腿夹马腹,毫不犹豫迎上去,这一刻,他甚至在想着,自己部下已经崩溃,如果这时候真的可以拿下楚欢,未必不可以转败为胜。
    两边有天山兵看到楚欢冲过来,却也生出杀死楚欢之心,刀光翻飞,长矛如林的刺过来,楚欢已经是挥动血饮刀,冷月一映,映在刀光之上,射出寒冷的光芒,冰冷的光环下,矛折刀断人头落,冷月如冰,鲜血如花,楚欢战马不停,一路冲过来,刀劈如电,竟然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
    第一四七九章 大势已去
    顾良尘见得楚欢出刀如电,所向披靡,暗暗心惊,却并不畏惧,只是他胯下的战马显然被雷火麒麟这世所罕见的神驹气势所震,已经有些畏怯,好在顾良尘这匹战马也是一等一的良驹,跟随他多年,很有灵性,再加上顾良尘的马术异常精湛,倒也不至于掉头就跑。
    眨眼之间,楚欢已经靠近过来,出手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刀光匹练中,似乎是要砍向顾良尘胸口,但是眨眼间却划向了顾良尘的腰间。
    顾良尘当然听说过楚欢的名声,也知道此人非同小可,不敢掉以轻心,楚欢砍他腰,他却挥刀干脆直接地砍向楚欢的脑袋。
    楚欢虽然头戴狼盔,但是顾良尘却对自己的战刀十分自信,相信自己这一刀一旦砍下,必然能连头盔带脑袋将楚欢砍成两半。
    形势如此,他倒已经没有求生之年,就算楚欢真的得手,砍中他的腰,他却也自信在自己落马之前,定能砍开楚欢的脑袋。
    刀光如影,陡然间听到胯下战马悲嘶,顾良尘吃了一惊,胯下战马已经跳动起来,他挥刀的方向因为战马的跳动,顿时便失了准头,却不料楚欢攻击的对象根本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马,那一刀顺势滑下,没有伤他腰,直接砍在了马背上。
    血饮刀何其锋利,削铁如泥,那战马血肉之躯,一刀下去,如何不疼痛。
    顾良尘怒喝道:“狡诈……!”想要勒住马,楚欢另一只手却已经探出,往顾良尘直抓过来。
    论起统兵,顾良尘即使不算高明,却也绝对不是普通之辈,论起砍杀,他的刀法简洁果断,势大力沉,在沙场之上,绝对是简单实用。
    但是他如今面对的,却是在武道之上今非昔比的楚欢。
    楚欢刀法的招式不失灵巧,而他因为习练龙象经,五感增强,其速度远不是顾良尘所能比,论起力道,因为宝象道已经突破,力大如牛,顾良尘是拍马也赶不上,这并非切磋技艺,而是沙场血战,楚欢当然不会卖弄花招,只想以最简单的方法拿下顾良尘。
    他探手去抓顾良尘,顾良尘虽然已有察觉,却根本防不过楚欢的速度,被楚欢抓住衣甲,惊骇之中,楚欢手一甩,顾良尘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牵引,已经从马上飞了下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
    他衣甲厚重,此时便显出不便,虽然摔落下马,全身有些疼痛,似乎有几块骨头也折断,却想着挣扎起身,楚欢身后的西关兵,岂能容他起身,五六人一起扑上去,不等顾良尘挣扎,七手八脚已经将顾良尘死死按住,顾良尘拼力挣扎,怒目圆突,怎奈五六名孔武有力的汉子要按住他,也不是困难之事,一时间动弹不得。
    楚欢瞥了顾良尘一样,举起战刀,厉声高喝道:“敌将已经受缚,降者不杀!”
    边上西关军立时一阵欢呼,欢呼声蔓延开去,随即西关将士纷纷大叫:“敌将已擒,降者不杀,敌将已擒,降者不杀!”
    这声音很快连成一片,传遍四野,天山兵本来就已经是士气崩溃,一部分人硬挺着厮杀,此时陡然听到欢呼声起,更是斗志全消,无数人四散溃逃,更有不少人知道大势已去,而且被围在中间,难以脱逃,只能是丢下兵器,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很快,北面除了物资有一小部分顽固的将士零星厮杀,惨烈的战斗渐渐停止,便是那一股负隅顽抗的天山将士,很快也被围杀而死。
    为了防止降兵出现变故,楚欢第一时间令兵士将天山军的兵器收缴,然后让降兵集中到一地,调派人马守卫,天山军但有异动,立刻砍杀。
    虽然北线战事已经取得胜利,但是整个战事还在进行之中,胜负还未分明,虽然许多天山兵已经弃械投降,但谁也保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西关军因为西北军的反水,转败为胜,战场风云变幻,在没有完全胜利之前,楚欢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万一因为出现其他变故,这些降兵忽然爆起,也终究是个麻烦,所以楚欢将几千天山兵集中在北面的一处,派出西关军看守。
    军令下达,也并非一时半会就能完成,西关军将降兵往指定地点驱赶,为了让这些降兵死心,楚欢更是派人将五花大绑的顾良尘从降兵面前带过,连主将都已经被俘,兵士们自然再无一丝一毫的斗志。
    楚欢知道韩英和裴绩那边的战事也是十分激烈,有心要去增援,但是却不敢在北面掉以轻心,必然要等到这边安排妥当,才能抽兵去救,而且他也明白,既然西北军已经反水,那么无论是南线还是西线的压力都将大大减轻,并不急于得到增援。
    他正自安排,却见到一阵号角声响,手臂系着白巾的西北军将士却已经纷纷向西边集合,有些奇怪,正要派人找寻这边的西北军主将,一名西北军部将已经找了过来,拱手道:“禀报楚总督,穆副将让小的来知会,这边交给西关军,穆副将率兵从侧翼去攻击天山骑兵!”
    楚欢闻言,点头道:“告诉穆副将,这边不必担心,本督马上带人过去增援。”
    那人拱手,迅速退下,西北军的号角声中,刚刚歼灭顾良尘部的西北军将士,迅速向西边过去。
    朱凌岳此时已经是脸色发青。
    甘侯率领上万西北将士从后方突然袭击,此刻朱凌岳手上也有上万兵马,兵力旗鼓相当,但是从一开始,天山步军就完全处于下风,虽然步军的将领们身先士卒,想要抵挡从后面袭击的西北军,但是天山军的阵型却依然混乱一片,根本无力阻止起有序的抵抗。
    反倒是甘侯麾下的西北军,冲过来之前,显然就已经做了精心准备,万余西北军分成了三个方阵,而且在扑上来之时,大阵之中,又组成了小阵,五人一组,前面是两名盾牌兵,其后又是两名长枪兵,殿后的依然是一名盾牌兵,形成了五人一体的小型战阵,而且殿后的盾牌兵,也都是五人组中身体最壮个头最高的士兵。
    五人组成一个小阵,而每五个小阵,又保持着均等的距离,形成一个以二十五人为一体的中型阵势,冲锋之时倒也看不出来,可是等到这些西北军杀到天山阵中,近距离交锋,其威力就完全凸显出来。
    盾牌兵一手执盾牌,一手挥舞大刀,身后的长枪兵则是作为策应,但有敌军交锋,长枪兵手中的长枪便突然杀向敌兵的破绽,轻易戳死对方,而且无论西北军将士如何厮杀,五人小阵绝不会分散,便算有成员战死,剩下的人也会在最短时间内变阵,前后依然保持盾牌,中间依然是长枪兵,因为长枪兵居中被保护,所以长枪兵的死亡率极低。
    五人小组不分散,而五组小阵组成的中阵,也会协同作战,十分默契地保持着五方棱角,他们本就是突然杀上来,天山军乱作一团,再加上这种协同作战,对于已经陷入混乱各自为战的天山兵来说,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三大方阵就像三支长枪,杀入天山步兵军阵,将本来保持阵型的天山步兵左右切成了五段,左右不能相顾。
    本来兵力就相当,天山兵没有占据优势,这一厮杀起来,天山步兵的死伤便即十分严重,往往付出四五人的代价,才有可能杀死一名西北兵,其实大家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西北军的名气,当年风寒笑镇守西北边陲,虽然西梁人不敢侵犯,但是风含笑却从没有忽视过西北军的训练,西北真正训练有素的军队,便是西北军。
    之前天山军与西北军是盟友,天山军并没有见识过西北军的战斗力,此时短兵相接,才知道西北军却是无愧于边军之名,那些天山步军将领看到西北军的阵型,都是悚然变色,他们心里已经清楚,莫说手里这一万步兵,就是天山的两万步兵尽数在这里,恐怕也是抵挡不住西北军的砍杀。
    朱凌岳身畔,还有上千骑兵在护卫,但是此刻却被天山步兵阻挡,根本冲不上前。
    便在此时,后边几骑飞马而来,朱凌岳听到声音,急忙回头,却见到当先一人神情严峻,一眼认出来,却是麾下战将张贺。
    侯金刚负责正面攻击,朱凌岳派了姚文元和张贺两名骑兵将领协助侯金刚,此时见到张贺过来,朱凌岳就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不等张贺说话,已经厉声问道:“战况如何?出了何事?”
    张贺此时竟是顾不得下马行礼,在战马上拱手道:“朱督,西北军从驯马谷北面忽然出现,正从侧翼对我军进行攻击,还请朱督先行撤退……!”此时却已经看到前方的天山步军一片混乱,厮杀惨烈,变了颜色,他虽然已经知道甘侯率军从背后偷袭,却没有想到天山步军的形势如此糟糕。
    “甘侯……!”朱凌岳咬牙切齿,怒声道:“本督不退,本督要亲手砍了甘侯那个王八蛋。”他平日里儒雅非常,此时盛怒之下,已经是爆出粗口。
    张贺急切道:“朱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腹背受敌,此战已经是无力回天,朱督大可以先退回天山,我们天山地形险要,关隘众多,易守难攻,只要扼守住险要所在,未必不能阻挡他们,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第一四八零章 壮士谷
    张贺见朱凌岳还在犹豫,翻身下马,上前来,单膝跪地:“朱督,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还有天山在手中,并没有彻底输给楚欢。候将军还在率军厮杀,可以抵挡一阵子,步兵这头,也还能撑上一时半刻,可是这也撑不了多久,咱们的兵马很快就要溃散,朱督,这时撤走的最好时候,再不走可就迟了,等他们真的全都围上来,想走也走布成了。”
    朱凌岳脸庞抽搐。
    此番攻打西关,他可说是使出了大手笔,天山的本钱,几乎都被他带在了手中,张贺的意思,显然是朱凌岳趁着步骑兵还在厮杀,西北军和西关军还没有对天山军形成真正的合围之前,趁机逃离。
    他当然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可是现在撤走,自己多年的心血就毁于一旦,即使逃回天山,手头上也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与楚欢抗衡的本钱。
    他野心勃勃,先占西北,再图天下,可是经此一战,莫说天下,西北都已经不可能占有,多年来呕心沥血,一朝付诸东流。
    “柳泉,你率领骑兵,护卫朱督从南边绕过去,撤回天山。”张贺回过头,对身后一名部下道:“无论如何,也要护卫朱督安全返回。”上前拉住朱凌岳的马缰,“朱督,不能再犹豫了,否则悔之晚矣,天下风云多变,守住天山,缓而图之……!”
    朱凌岳看到自己的步兵已经有不少往后撤,更有许多人已经开始溃散,知道大势已去,一横心,道:“张贺,你随本督一起走!”
    “朱督,候将军派末将前来,另有原因。”张贺已经将自己身上的甲胄脱下来,“朱督,请您将战甲与末将调换!”
    朱凌岳一怔。
    “候将军只担心朱督离开之后,军心会瞬间溃散,末将与朱督身材相仿,换上朱督的甲胄,留在这里,一来可以稳住军心,二来可以吸引敌兵注意,朱督率骑兵从南边迂回,那边还没有被封上,是现在唯一的缺口……!”
    朱凌岳心性阴沉,他半生算计,到最后却反被甘侯狠狠摆了一道,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如今大势已去,王图霸业只能是梦幻泡影,竟是生出心灰意冷之心,长叹一声,道:“本督多年心血付诸东流,便算回到天山,又能如何?罢了,本督与将士们一起,共同进退,力拼到底!”
    “朱督,甘侯背后捅刀,不顾信义,如此奸恶之徒,朱督就准备放过他?”张贺急劝道:“他的妹妹还在咱们手中,就算他们真的杀到天山,也要让甘侯看着他的妹妹葬送在他手中!”
    “对!”朱凌岳双眉一样,冷笑道:“本督就算败了,也要让甘侯付出代价。”翻身下马,看着张贺,道:“本督虽然失利,可是有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部将,也算没有白费心血。”
    张贺也不多说,令人上前将朱凌岳的战甲脱下,迅速换上,他身材与朱凌岳相若,此时换上朱凌岳的战甲,乍一看去,还真是难以分辨。
    张贺不再多说,翻身上了朱凌岳那匹战马,沉声道:“柳泉,朱督就交给你了!”向朱凌岳拱了拱手,拍马上前,对着已经混乱不堪败祭已显的天山步兵大声叫吼:“将士们,候将军已经率领骑兵攻入马场,马上派兵来援,大家死战到底,本督与你们共进退,绝不屈服!”
    朱凌岳此时却已经被柳泉等人扶上马,随即率领上千骑兵,向南边驰去。
    朱凌岳离开不过片刻,天山步军显然已经被西北军杀寒了心,虽然许多将领高声喝叫,下令奋战到底,但是还是有许多兵士四散溃逃。
    黑暗之中,不少兵士在乱战之中,已经搞不清方向,朝着东面跑过去,很快就看到前方横着一排骑兵,那是侯金刚派在土坡上的执法队,见到溃兵过来,这些骑兵也不说话,只要有溃兵靠近,立时挥刀砍杀,只是片刻之间,竟是有数十人生生被执法队砍死。
    溃兵看到此路不通,只能像没头苍蝇往其他方向逃窜。
    人心就像堤坝,若是没有缺口,还能稳固,可是一旦有一人开始溃逃,就如同蚁穴一样,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接下来便会有第二第三人,一群人,第二第三群人,等到军心崩溃,也就必然面临着大溃败,溃逃的兵士,根本不可能再有斗志,只是拼了命的找寻缺口,从乱军之中逃出性命。
    天山步兵虽然一度拼杀,想要抵挡西北军,但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形成大规模的溃散,也就在天山步兵迅速崩溃之际,马场那边,再一次传来低沉的号角声,这一次却并非一支号角声,似乎有十数支号角齐声吹响,这号角声在天山兵听来,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在这号角声中,甘侯亲率正面的步兵已经击溃了天山步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西北军依然保持着阵型,并没有追击溃军,而是继续向前挺进,逼迫天山步军残阵向后撤去,数千已经毫无斗志的天山步军被逼着退到驯马谷,执法队见到大批的溃军撤过来,纷纷厉喝:“不许后撤,杀过去,杀过去……!”马刀乱砍,又是斩杀了不少人。
    天山步军和骑兵本就有嫌隙,此时执法队挥刀执法,倒是激怒了退过来的步兵,他们已无斗志与西北军厮杀,但是见到执法队砍杀自己人,便有不少步兵挥刀挺抢杀过去,区区几百名骑兵,又如何抵挡得住退过来的如同乌云一般密密麻麻的步军,顿时便有数十名骑兵被杀,余下骑兵显然也知道事情不妙,调转马头,冲下突破,只是此时的突破之内,人喊马嘶,乱作一团,步军冲到突破边上,俯瞰下去,却发现西关军竟然已经从木栏之后杀出来,宽阔的驯马谷内,到处都是人影,马嘶声、惨叫声、金戈交击声、呵斥声、怒吼声混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猛然间听到后方甘侯西北军传来欢呼声,随即听得那边已经大声叫喊:“朱凌岳首级在此,还不投降,降者不杀!”
    声音喊作一片,不少人看到西北军那边火光亮起,只见到一名骑马的西北军举着一杆长枪,长枪上挂着一颗脑袋,依然戴着战盔,火光照耀,亮如白昼,那战盔的样式轮廓看的清楚,不少人一眼就认出正是总督朱凌岳的战盔。
    此时自然没有多少人知道,朱凌岳已经在骑兵的护卫下,逃离战场,长枪之上的人头,却是李代桃僵的张贺人头,张贺有心要率领步兵抵挡西北军,但是天山步兵溃散太快,而西北军很快就冲上来,朱凌岳一身战甲头盔特点鲜明,西北军瞅见,自然是不顾一切也要先斩杀张贺,张贺逃脱不了,被乱刀砍死,更是被斩下首级,悬挂于长枪之上。
    群龙无首,退到驯马谷边上的步兵们已经退无可退,听得那边大喊投降不杀,此时前后都被堵住,不少人已经丢下兵器,蹲在地上。
    朱凌岳被杀的消息,很快在西北军的大喊大叫声中,传遍整个战场,在驯马谷中陷入苦战的骑兵们手脚皆凉,常言道的好,兵败如山倒,驯马谷前后受敌,更惨的是先前北翼已经有西北军杀过来,此时不但听到朱凌岳被杀的消息,更是听到南翼方向也有敌军杀过来,当真是陷入了四面被围的困境。
    此时便是再愚蠢的兵士,也知道大势已去,败局已定,步兵们纷纷掉下兵器投降,倒是骑兵们自持有战马,一个个小队已经分头突围。
    裴绩此时正坐在草地之上,一脸疲惫,抬头看了看天色,大局已定,他长舒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轻叹道:“胜的艰辛,败的惨烈……!”摇了摇头,看上去颇是感慨。
    清晨,阳光再次升起的时候,给青原马场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一夜疯狂的厮杀之后,马场四周的木栏垒墙,除了东边安然无恙以外,其他三面都已经是千疮百孔,残破不堪。
    无论是西关军还是天山军,经过一夜激战,都是损失惨重。
    朝阳之下,马场内外,一片血色,尸横遍野,阳光照射在遍地尸首之上,撒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却满是凄凉荒冷。
    战场处处狼藉,到处是尸体、断枪、残旗、碎甲。
    清晨的露珠挂在能依附的物体上,晶莹剔透,好像伤心的泪水,又像是苍天的喜极而泣,有兵士跪下来,也有兵士躺倒在地上,顾不得身边就是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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