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想了想,才道:“或许朱凌岳手下那所谓的锄奸堂,一直在朔泉潜伏,被他们得到了消息……!”
    “大人,锄奸堂说起来好听,其实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些乌合之众,亡命之徒而已。”祁宏道:“他们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事请都能知道,藏匿甘姑娘,我们是十分的小心,锄奸堂想要这么快知道甘姑娘下落,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楚欢若有所思,忽然轻声道:“了音师太说过,她最后见到甘姑娘,是在晚餐的时候,明霞庵的一日三餐,都有固定的时间,她们晚餐的时候,城门都已经关闭,无人可以出去。”
    祁宏眼睛一亮,“对了,就算被他们劫走,但是城门关闭之后,他们没有法子将甘姑娘带出城去……楚督,城门还有另三个时辰才会打开,我们现在就派人封锁城门,等到城门开后,他们定然会想法子出城,咱们在各城门拦截,他们必定插翅难飞。”
    “甘姑娘事关重大。”楚欢心知一旦甘玉娇落到甘侯活着朱凌岳手中的严重后果,“祁宏,我现在就将甘姑娘的画像画出来,你带着画像,骑快马通知朔泉城各门守城校尉,让他们记住甘姑娘的相貌,等到开城之后,出城的人马车辆都要仔细检查,切莫让人将甘姑娘带出城去。另外去通知仇如血,令他带人在全城秘密搜找,对了,他手下那个叫做祝青叶的,既然已经投奔到他手下愿意听他差遣,也可以利用起来,祝青叶手下多有三教九流的人,他们对朔泉城的缝隙拐角都是十分的熟悉,让他们撒开了网,在城中秘密找寻。”
    “卑职这就下去告诉仇如血。”
    “记住,让他们不要张扬,快要过年了,不要因为此事闹得城里人心惶惶。”楚欢嘱咐道:“你通知仇如血之后,过来取画!”
    祁宏这才拱手退下。
    到黎明时分,楚欢来不及去看自己几个被媚娘下药迷昏的夫人,而是找到了裴绩,裴绩也是刚刚起身,还没洗漱干净,见到楚欢过来,随意洗了把脸,见楚欢神情凝重,不由奇道:“二弟,昨夜是你新婚之夜,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是开门见山道:“大哥,甘姑娘失踪了!”
    裴绩一怔,楚欢当即将昨夜发生的事儿告诉了裴绩,裴绩皱起眉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对这门亲事最在意的,是朱凌岳,只是朱凌岳会知道甘玉娇已经不在西北大营?”楚欢疑惑道:“甘姑娘从西北大营失踪,甘侯必然着急,难不成他会将这消息告诉朱凌岳?”
    “此事已经十分复杂。”裴绩道:“且不说朱凌岳知不知道,二弟,我问你,除了朱凌岳和甘侯,这种时候,谁会在意甘姑娘的下落?”
    “好像没有别人了。”
    “所以如果甘姑娘真的被劫持,除了甘侯之外,就只有朱凌岳。”裴绩正色道:“无论是谁,只要甘姑娘落到他们手中,朱甘两家的亲事就会变成现实……!”他微一沉吟,“不成,我现在就要即刻赶往贺州,如果他们的亲事真的成了,贺州的形势就变得严峻起来。”
    楚欢道:“大哥是说朱凌岳会随时出兵?”
    裴绩点头道:“那是自然。朱凌岳有了甘侯之助,便再无顾忌,而且我西关军的主力如今在南线与北山军僵持,西线兵力薄弱,朱凌岳有了底气,未必不会趁机打过来。”已经走到门外,向随从吩咐道:“来人,将我准备的那些书籍都包好,找一辆马车,今日启程赶往贺州。”
    楚欢起身来,无奈道:“还有两天就是除夕,本想大哥过了除夕再走……!”
    “回来之时,我也是如此打算。”裴绩叹道:“只是现在形势容不得如此。二弟,这除夕一过,咱们西关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你我兄弟,只怕要好一阵子才能再见,你自己多加保重。西线那头,你尽管放心,我既然在那里,就会竭尽一切顶住朱凌岳!”
    “大哥也要多加保重。”楚欢拱了拱手。
    裴绩轻轻拍了拍楚欢肩头,“我也不能多说了,要赶紧收拾,早到贺州,我心里也早踏实……!”
    虽然是大婚之后的第一天,但是楚欢却得不了悠闲,找了户部司主事魏无忌询问了一下粮草事宜,祁宏又几次来报,从早上到黄昏,朔泉各门都是严加检查,始终没有发现甘玉娇的下落,至若仇如血那一路人马,满城撒网,到处找寻,也是一无所获。
    接下来连续两日,依然是没有甘玉娇的消息,没有迎来甘玉娇,却迎来了新年。
    除夕之夜,朔泉城到处张灯结彩,总督府上下也是一片热闹,楚欢虽然心事重重,但是却并不想以自己的情绪影响府中上下。
    朔泉城上下沉浸在除夕的喜庆气氛中,遥远的京城洛安,也是一派歌舞升平气象,身在繁华的京城,很难感受到帝国的遍地狼烟。
    之前很多年,京城就算歌舞升平,但是太子府却一直都是比较冷清,今年如同往年一般,太子府也并不如何热闹,但是大家都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太子府的冷清,只因为太子一度处于低谷,而且废黜之言朝野俱知,没有几个人愿意登门太子府,就是太子党的人,也是在太子的嘱咐下,尽量低调。
    但是今年想要登府拜见的人多如牛毛,太子却是下了明令,公事自有各部衙门处理,解决不了的,各部衙门的堂官可以写折子递上来,至若私事,太子如今已是监国,无私事可谈。
    太子府外,护卫森然,府内那座华美的厅中,太子却是靠在软榻上,端着酒盏,轻轻摇晃,看着琉璃夫人曼妙的身姿如同九天仙女般在自己前面飘逸舞动,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对太子来说,除夕之夜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琉璃的舞姿,宛若仙人,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一会见。
    一曲舞毕,太子招手,琉璃莲步轻移,到得太子身边,拿起桌上的金质酒壶,给太子添上了酒,太子却将酒盏递过来,微笑道:“来,你也饮一杯!”
    琉璃明媚一笑,道:“殿下今夜似乎心情很好?”接过酒盏,轻抿了一口,这才双手递还给太子,太子接过酒盏,凝视着琉璃国色天香的容颜,轻叹道:“这么多年,每年这个时候,你都能为我舞上一曲,琉璃,你说明年此时,本宫还能看你长袖善舞吗?”
    第一三七九章 普天之下,再无鬼刀
    琉璃玉手搭在太子的手背上,柔声道:“殿下,莫说明年,琉璃以后每年都会在除夕夜为殿下跳舞,直到殿下厌倦的那一天。”
    “我怎会厌倦?琉璃的舞姿,便是看一辈子,也不会厌倦,我只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太子轻叹了口气,“这几年来,真是委屈你了。”
    “殿下莫这样说,琉璃侍候在殿下身边,心里很满足。”琉璃笑容如芳,艳而不俗,“殿下,要不要琉璃再为你跳一舞?”
    “你也累了。”太子温言道:“来,陪本宫饮酒。”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琉璃又拿起酒壶为他添上,却见到太子望着远处,喃喃自语:“他在那边,不知又会如何?”
    “殿下说的是谁?”
    “自然是我的父皇。”太子淡淡笑道:“立国二十多年来,他都是在京城,今年是他第一次在京城之外度过除夕。”
    “殿下不必担心,皇后娘娘陪在他身边,圣上一定不会寂寞。”琉璃软语劝慰道。
    太子淡然一笑,“皇后……只怕陪他的不是皇后,是那个夷蛮妖女吧?他还会在乎皇后吗?”
    “殿下,你……!”
    太子摇头笑道:“没事,就是突然想到,随口一言。是了,琉璃,你说河西道地处北方,那里气候寒冷,比不得咱们京城这边,皇后在那边,能够适应吗?她可是南方人。”
    “南方人到北方,总会有些不适应。”琉璃含笑道:“我本是西北人,刚到京城的时候,也不大适应这边的气候,这边太过潮湿,好在只要撑上一段时间,就能适应下来。皇后在河西那边,自然有人悉心照顾,应该不会有问题。”
    太子微笑点头,正在此时,却见一人在厅门外跪下,禀报道:“殿下,田统领求见!”
    “田候?”太子微皱眉头,“本宫不是让他在家里好好歇息吗?”
    “田统领说,他已经没有大碍,今夜是除夕夜,他从前每年除夕也都会在殿下身边伺候,今年也想在殿下身边伺候着。”
    太子犹豫了一下,终是淡淡道:“让他过来吧!”
    田候进来的时候,太子面无表情,看到田候穿着一身灰色的锦衣,腰间还佩戴着那把鬼刀,走到案前,跪倒在地,“卑职见过殿下!”
    太子抬了抬手,田候起身来,看了琉璃一眼,微微点头,琉璃娇柔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田候,本宫让你在家里歇着,不用过来拜见,为何还要过来?”太子端起酒盏,却并不饮,晃动着酒盏,“你的伤势都好了?”
    田候立刻道:“回禀殿下,卑职已经痊愈,所以特来伺候殿下左右!”
    “痊愈?”太子嘴角怪起一丝笑意,看向田候的左臂,一条衣袖空空荡荡垂下来,“你的左臂已经不在了,此生都不会有痊愈的机会。”
    田候眼角抽搐,低着头,声音却还是十分坚定,“没有了左臂,右臂依然可以护卫殿下。”
    “本宫知道,你的刀法精华,都在左臂,名满朝野的鬼刀,依靠的也就是那一条价值千金的左臂。”太子叹了口气,“没有了左臂的田候,还能称为鬼刀吗?”
    田候抬起头,“殿下,没有左臂,卑职依然是鬼刀。我的刀还在!”
    太子招了招手,示意田候靠近过去,田候走到太子身边跪下,太子伸出手,握住田候佩刀刀柄,“呛”的一声,拔出佩刀来。
    田候眼角微微跳动。
    鬼刀是他的贴身武器,对于真正的刀手来说,到就等同于生命,刀在人在,刀毁人亡,在没有刀手的允许下,莫说拔出佩刀,就是轻轻碰一下,也是一种亵渎。
    但是此刻太子拔了田候的刀,田候心中虽然不悦,却又不敢多言。
    “这是把好刀。”太子看着锋利的鬼刀,轻声道:“田候,你练刀半生,有一个道理,我想你比本宫更明白!”
    “请殿下赐教!”
    “武器的好坏,不在于武器本身,而是在于使用武器的人。”太子没有看田候,而是看着锋利的刀刃,“一块凡铁,如果使用的是真正的高手,也能化腐朽为神奇,而一把神兵利器,如果落在庸手的手中,也就没有任何的威力。”
    田候勉强道:“殿下指教的是。”
    “你左臂在的时候,你确实是当今天下数的上号的高手,这把刀在你手中,也算是宝刀配英雄,没有辱没它。”太子这才将目光缓缓移到田候脸上,“但是没有了左臂,你的功夫,也就稀松平常,王府三百侍卫,至少有五十人可以击败你,你信不信?”
    田候低着头,牙关咬紧,却是道:“殿下,只要三年,我的右手同样可以用这把刀,不,一年,只要给我一年时间,一年之后,我还是从前的鬼刀!”
    “一年?”太子叹道:“田候,你本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是……你回到京城,本宫没有惩处你,令你在家中养伤,你每月的俸禄,分文不少,难道你真的不懂本宫的意思?”
    “殿下,卑职……卑职没有残废,卑职对殿下一颗忠心……!”
    “田候,你说的不错,本宫用人,忠字在先,没有忠诚,本宫是不会用的。”太子凝视着田候,“但是只有忠诚,远远不够,你跟随本宫多年,应该明白,本宫手下的每个人,在本宫需要用到的时候,都能起到作用。”
    田候闭上眼睛。
    “本宫可以等你一年,但是其他人呢?”太子将鬼刀缓缓插进田候的刀鞘之中,“你手下那些护卫,他们并不忌惮你的人,而是敬畏你的刀,你的刀已经不再是鬼刀,你觉得他们会敬畏你?太子府的侍卫统领,如果得不到属下的敬畏,又如何能够统帅他们保护本宫?”
    田候抬起头,眼眸中已经带着绝望之色,“殿下,卑职可以保护你,不要一年,您……您给卑职三个月……!”
    “赵权!”太子叫了一声,从门外,一名身材魁梧腰间佩刀的大汉进了来,在门边远远跪下,恭敬道:“卑职在!”
    田候回过头,他当然认识赵权。
    太子府护卫,设一名护卫统领,两名副统领,分别时左右统领,这赵权是左统领,在太子府护卫之中,仅在田候一人之下。
    “田候,赵权是你的部下,跟随你的多年,他的刀法,你当然知道高低。”太子凝视田候,“如果你还是从前的鬼刀田候,想要留在本宫身边,只需要击败赵权,本宫自会重用你。本宫不需要你证明给本宫看,而是要你证明给你你那些部下看,你可愿意?”
    田候立刻道:“卑职愿意!”
    “好,后院比武,本宫亲自观战!”
    太子府后院之中,太子坐在轮椅上,身上披着毛裘,琉璃夫人一身也是穿着白色的锦袄,站在太子身边。
    四周站着十多名护卫,这都是太子府护卫之中的佼佼者,对阵二人,赵权和田候相对而立,赵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拱手道:“田统领,冒犯了!”
    田候并不言语,右手缓缓拔出鬼刀,鬼刀前指,淡淡道:“尽管攻来!”
    赵权也已经拔出刀,看向太子,太子微微点头,赵权再不犹豫,身如灵燕,欺身上前,手中的大刀已经斜劈下来。
    田候独臂迎敌,也知道赵权的武功不弱,后退一步,一个闪身,不去挡刀,反刀向赵权腰间砍了过去,他这一刀势大力沉,那是有心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
    赵权似乎对田候这样的套路颇为了解,大刀斜而向下,“叮”的一声,两人刀锋相交,赵权看着田候冷沉的脸庞,露出古怪的笑容,猛然用力,斜而向上,刀锋自下向上去取田候的咽喉,田候手腕抖动,挡住来刀,你来我往中,转眼便是十数个回合。
    赵权又是连续劈下了数刀,毫不留情,一刀比一刀猛,田候有心想要施展杀招,可是他当初苦练,就存了心思,杀招尽数练在左手,甚至为了迷惑敌人,防止平日里右手也会不自然显出刀法精要来,这右手却并未习练杀招。
    若是对付普通到手,田候一只右手足矣,可是赵权身为太子府左统领,手下的功夫当然是极其了得,几刀砍下来,田候连连后退,猛然瞅见赵权强攻住下,胸口露出微小破绽,当下厉吼一声,长刀击出,拼力往赵权的胸口刺了过去。
    眼见得刀锋便要刺上赵权的胸口,田候却骤然感觉眼前一花,随即感到脸上一热,一阵辛辣的刺痛弥漫开,“嘭”的一声,赵权一脚高踢,竟踢在田候的手腕子处,这一脚踢得着实不轻,田候手上一颤,刀锋失了方向,随即感到咽喉一寒,听得赵权已经笑道:“田统领,承认了!”他的刀却已经架在了田候的脖子上。
    田候呆了一下,手中鬼刀落地,身体晃了晃,看着眼前赵权的笑容,猛然一股血气上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来。
    赵权收回刀,田候头晕眼花,颓然跪倒在地上,等他抬头看向四周众人,却见到自己那些从前的部下,眼中都是显出鄙夷之色,那种鄙夷不屑之色,他们毫不掩饰,尽皆显在脸上。
    “田候,不是本宫不给你机会。”太子长叹一声,“普天之下,再无鬼刀,回去吧,你跟随本宫多年,本宫不会弃之不顾,你的俸禄,本宫不会少分毫!”
    田候脑中一片空白,眼角看到太子身边那如同牡丹花般的倩影,视线移动过去,看到琉璃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此时田候的眼中,已经带着乞求之色。
    第一三八零章 丧家之犬
    琉璃微蹙柳眉,扭头正要向太子说什么,太子似乎已经感觉到琉璃要为田候说清,摇头道:“琉璃,并非本宫不留他,而是太子府的护卫们已经不服他,你就不必多言了。”
    琉璃幽幽叹了口气,再不多言。
    “外面风寒,推我回去吧!”太子看了田候最后一眼,面无表情,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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