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战斗已经接近尾声,火势也几乎熄灭下来,除了少部分船只落入黄家的手中或者被撞沉,大部分船只都葬身于烈火之中。
    官兵或被箭射死,或被刀砍死,或被水淹死,或者火烧死,又或是在湖中活活被冻死,放眼望去,浮尸遍湖,触目惊心。
    黄天易看起来有些疲劳,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想到什么,笑道:“对了,总督大人给我们送了这样一件大礼,咱们也该回敬人家一份礼物,礼尚往来,本就是我们黄家的家风。”
    黄知贵似乎明白什么,点头笑道:“大哥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
    玉锁湖四周岸边,都是死一样的沉寂。
    袁崇尚坐在地上,这一次惨败对他的打击显然很大,自从昨晚一屁股瘫坐之后,他竟是没有再站起来。
    “大人,你们看……!”一人忽然惊声叫道。
    不少人已经瞧见,从玉锁湖中,一艘扁舟正悠然往这边划过来。
    楚欢跳上一块大石头,见到那小舟缓缓靠近过来,他目光锐利,此时竟是瞧见,那只扁舟之上,竟然竖着两只木架子,两名赤身裸体的男子此时正被绑在木架子上,并行而立,操舟的只有一名船夫,随着小舟靠近,众人此时愈加看的清楚,被绑在木架子上的两个人,全身上下血迹斑斑,伤口无数,血液都已经凝固,两人都是耷拉着脑袋,也不知是死是活。
    楚欢手下的近卫军并将此刻就在楚欢身后不远,见到小舟过来,轩辕胜才一挥手,早已经有数十名近卫军身手矫健冲过来,弯弓搭箭,对准了来船。
    袁崇尚见到一艘小舟过来,也显出惊讶之色,他缓缓站起身来,那小舟距离岸边一段距离,便即停下,船夫将身体躲在后面,高声道:“袁总督在不在?”
    袁崇尚双手握拳,厉声道:“你是何人?”
    “你就是袁总督?”对方戏虐笑道:“总督大人,我家主人说,你给他送去了一份厚礼,我家主人最怕欠人情债,所以送还一份大礼。”
    “你什么意思?”师主事在袁崇尚身旁厉声问道:“你们想搞什么鬼?”
    “不知道总督大人可还记得这两人?”船夫身体躲在赤身人后面,大声道:“这两人在岛上鬼鬼祟祟,就在昨天,我家主人将他们抓起来审问一番,这两人招认是总督大人的人,我家主人对总督大人十分尊敬,既然是总督大人的人,便放过他们一马,让小的交还给总督大人……刚才这两人还活着,不过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他从后面探出手,往这两人鼻子上探了探,带着歉意道:“总督大人,真是对不住,我还以为这两个家伙身体强壮,可是……可是没有想到这般不经冻,他们好像都死了……!”
    袁崇尚怒不可遏,他一方大吏,堂堂总督,惨败一场已经是怒火攻心,此时一个小小的船夫竟然也在戏虐他,这让他怒不可遏,厉声喝道:“射死他!”
    近卫军箭手自然不会听从他的指挥,都看向楚欢,那船夫却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他却是早有准备,哈哈笑道:“射死我?总督大人,只怕你没那个能耐。”
    他已经窜到船边,似乎是有意展现他精湛的水性,一个旱地拔葱,从船舷边跃起,姿势极其优美的腾空而起,便往那湖中挑落下去。
    几乎在此人腾身而起的同时,一支羽箭如同闪电般一样,划破冰冷的空气,直射向了那船夫。
    船夫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快的箭,他甚至计算过,哪怕是故意折辱袁崇尚,以优美的姿势跳入湖中,前后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竟然会有一支箭如同流星般射过来。
    他身在空中,已经无处借力,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利箭射过来,在他落入湖中的一刹那,那支箭矢就如同毒蛇一样,没入他的脖子,贯穿而入。
    黎明曙光之中,此人落入水中,他在湖中挣扎着,湖水泛起浪花,但是很快,浪花渐渐消失,此人慢慢沉入湖中,涟漪扩散之后恢复过来,只是湖面上泛起了殷红的血水。
    岸边大多数人都看到了这致命的一箭,所有人的心情本来异常的沉重,气氛也是异常的阴霾,但是这一箭却让众人微微一振。
    众人随即望过去,却瞧见射出这一箭的,竟豁然是那位年轻的钦差大人,此时楚欢正将手中的弓箭交还给身边的兵士。
    众人都是为之一怔,大多数人看到楚欢一身官袍,都以为这只是一名文官,此时此刻才陡然惊觉,这看起来显得十分低调的钦差大人,其箭法竟然是如此精湛。
    楚欢当然不是有意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箭法。
    玉锁湖这一战,官兵几乎是全军覆没,这对官府的打击非同小可,楚欢十分清楚,如今的安邑道,实际上并不稳定。
    他很清楚,黄家虽然被打成乱党,但是黄家乃是安邑本土世家,得势之后,又在安邑经营二十年,在安邑可说是根深蒂固。
    如今西北动乱,东南战事正炽,各道流寇四起,整个帝国实际上处在一种蠢蠢欲动之中,这种局面,最是容易让那些心怀野望之辈蠢蠢欲动。
    黄家的势力,当然不可能只有玉锁湖这些人手,楚欢相信,虽然黄家被打成乱党之后,曾经许多与黄家有交集的势力迅速疏远甚至撇清干系,但是这却并不等于那些人心向朝廷,事实上他明白许多人一直处于观望,若是朝廷得势,那些人自然是按伏不动,可是一旦黄家得势,那么安邑的环境将变的异常险恶。
    今次一战,袁崇尚输的十分彻底,而黄家赢的十分彻底。
    一名小小的船夫,竟敢当众奚落袁崇尚,如果这名船夫还能安然无恙离开,无疑是败上加败,是对袁崇尚所代表的官府又一次严重的打击。
    他射杀船夫,虽然只是一人,但至少在这个黑暗的日子,亮起了一丝烛火,至少官府还残存着一丝尊严。
    楚欢心知袁崇尚是安邑道官府之首,此时此刻,袁崇尚的尊严实际上十分重要。
    此刻已经有人跳上岸边的小舟,靠近过去,将那条小船拉到岸边,随即便有人上去将那两名已经死去的赤身人解下来,用衣裳盖住,放在岸边。
    袁崇尚步伐沉重,缓步走到旁边,看到两人的面孔,面上更是惨白一片。
    他在岛屿上安插了眼线,而眼前这两人,正是他秘密安插的眼线。
    袁崇尚此时终于明白,他本以为自己计划的十分周密,所谋划的天衣无缝,但是实际上一切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四周众人都桥这袁崇尚,袁崇尚只觉得那一双双眼睛似乎都充斥着不屑,他夜袭的计划,到头来却被人完全利用,导致精锐的数千禁卫军几乎全军覆没,这无疑是天大的耻辱,也必将成为世人嘲笑的话柄。
    他的身体本来很强壮,但是此刻盯着那两具尸首,却是感觉眼前渐渐昏花,头昏脑涨,天旋地转,陡然间感觉胸腔一阵憋闷,随即感觉喉头一甜,眼前一黑,整个人已经向后仰倒过去,耳边听得四周传来惊呼声,依稀瞧见楚欢也正飞身往自己这边过来,随即便什么都不知道。
    ……
    ……
    总督府衙门。
    袁崇尚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梦中不但见到黄天易拿着钢刀狞笑着向自己走过来,更是瞧见皇帝陛下那冷酷的面庞。
    黄天易消失,但是皇帝陛下却是一挥手,袁崇尚便见到数名五大三粗的刽子手扑上来,将自己按在地上,一把鬼头刀临空砍下来,袁崇尚大叫失声,便即从梦中惊醒,一个激灵坐起来,随即便听到耳边凄凄惨惨戚戚的啼哭声。
    啼哭声中,瞬间传来惊叫声,很快,就听到耳边响起叫声:“老爷,老爷,你可醒了……你可吓死我们了,老爷,你没事吧……快,快让人端粥过来……!”
    袁崇尚大口喘着粗气,此时也顾不得身边的叫声,抬起手往自己的脖子摸过去,确定脑袋还在脖子上,这才松了口气,四下里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扭头看去,见到屋子里有好几个女人,都是自己的妻妾,此时都显出惊喜之色,围在床边,七嘴八舌,一时间显得十分聒噪。
    “都给老子住口!”袁崇尚听得叽叽喳喳的嘈杂之声,怒火中烧,“谁他娘的再叫一声,老子拧断她的脖子……!”
    众妇哪敢再叫,一时间鸦雀无声,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老三,你过来,扶老子起来。”袁崇尚瞧见三夫人就在旁边,此时也就瞧着这妇人稍微顺眼一些,三夫人立马上前来,柔声劝道:“老爷,你才刚醒,先歇养一下,不要起来,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们去做……!”
    袁崇尚平日对三夫人十分宠爱,此时却也没好气地道:“怎么那么多废话,快扶我起来。”
    三夫人不敢多言,小心翼翼扶着袁崇尚起身,袁崇尚下了床,三夫人扶着他走到桌边,袁崇尚这才在这边坐下,冲着桌上的茶壶努了努嘴,三夫人很是乖巧地为袁崇尚倒了杯茶,袁崇尚接过茶杯,一口饮下,抬手用袖角擦干嘴角的茶水,这才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夫人急忙道:“老爷是昨天中午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昏迷不醒,请了大夫来,大夫说老爷是急火攻心,熬了两幅药,喂老爷喝了下去……!”
    袁崇尚看看外面天色,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正午了。”三夫人回道。
    “楚大人……钦差楚大人在哪里?”袁崇尚急问道:“玉锁湖那边……那边情况如何?”
    三夫人道:“楚大人早上过来了一趟,进来看望了老爷一下便离开,他说等老爷醒来,便派人去通知他……!”想到什么,道:“是了,户部司的师大人还在正堂那边等候。”
    “快让他过来!”
    师主事过来的时候,一只脚刚刚踏进门,袁崇尚便已经挥手让屋内的妇人们快快出去,等她们离开,师主事才弓着身子,小心翼翼上前行礼,“大人,你可醒了,保重身体啊!”
    “快说,玉锁湖那边情况如何?”袁崇尚焦急道:“方世豪……还有本督的禁卫军,活下多少人?”
    师主事声音颇为沉重,“回禀大人,这一战,咱们……咱们出战的将士,几乎是全军……全军覆没……!”低着头,微抬眼看了袁崇尚一下,见袁崇尚正盯着自己,只能继续道:“据清点,死里逃生的将士,不足三百人,大都战死在……战死在湖中,黄家乱党……乱党俘虏了一部分人……如今玉锁湖面,全都是……全都是尸首,黄家让人过来传话,说是他们让我们派几条船去收拾,还说……还说……!”犹犹豫豫,却是不敢说下去。
    第七九二章 黑锅
    袁崇尚不耐烦道:“都说了些什么?不要婆婆妈妈。”
    师主事只能回道:“他们说这一次官兵失利,那些将士的性命,都是……都是断送在大人的手中。”他本以为此言一出,袁崇尚必然大怒,不敢抬头去看袁崇尚,孰知半日听不到骂声,微抬头,却见到袁崇尚神色难看,却是一言不发。
    “方世豪怎样?”许久之后,袁崇尚才问道:“他是不是也战死了?”
    “不幸中的万幸,方统制还活着。”师主事忙道:“他是从水下游回岸边,剩下一口气,好在还活着,不过全身冻伤严重,已经带回城里,正在由大夫诊治。”
    袁崇尚叹道:“活着就好。这一次并非他的过错,是本督的失误……师主事,你是读书人,本督让你帮本督做件事情。”
    “大人请吩咐。”
    “你帮本督草拟一份请罪书。”袁崇尚神情黯然,“向圣上陈明此事,一切的罪责,由本督一人承担……!”挥手道:“你先去吧,快些将请罪折子送过来,本督好早日派人呈往京城。”
    师主事吃惊道:“大人,这……这如何能成?如今安邑正值危难之时,大人岂可向朝廷请罪?若是朝廷震怒,大人……后果……!”他神情显得十分惊恐,他是袁崇尚一手提拔起来,属于袁崇尚的亲信,如果袁崇尚真的将请罪书呈交朝廷,谁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师主事是袁崇尚身边的人,他自然也很清楚,当今的皇帝陛下,已经颇有些反复无常,近些年来,不少朝臣都是突然落马,但有丝毫忤逆皇帝的意思,便有可能被皇帝抄家灭门。
    袁崇尚确实是皇帝十分信任的臣子,但也仅仅是君臣而已,玉锁湖这一战,禁卫军称得上是全军覆没,一役将安邑的精锐之师葬送大半,这无论对袁崇尚还是对朝廷来说,都是奇耻大辱,而此战造成的恶劣影响,足以让安邑的官府陷入困境。
    如果这道折子呈上去,皇帝盛怒之下,未尝不会颁下一道旨意要了袁崇尚的脑袋,即使保住一条性命,罢官免职那也是在所难免。
    师主事很清楚,自己能在户部司风生水起,无非是因为袁崇尚的信任,但是袁崇尚一旦落马,作为袁崇尚亲信的自己,仕途也算是到头了。
    袁崇尚冷笑道:“你是否觉得本督怕死?”
    师主事立刻道:“下官不敢。”并没有立刻领命下去,而是过去先关上房门,这才凑近过来,跪倒在地,“大人,下官斗胆进言,请您为安邑数百万黎民考虑!”
    袁崇尚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大人比谁都清楚,如今的安邑,风起云涌,随时都会发生大的动乱。”师主事肃然道:“虽然这一战失利,但是现如今能够控制安邑局势的,也只有大人一人。大人在安邑多年,对于安邑的情况最是了解,今次失利,但是只要详细计划,下一次必能够击败黄家乱党,一雪前耻,若是大人自行请罪,朝廷若真的惩处大人,那么失去大人的安邑,必将陷入更大的动荡之中,朝廷就算派人过来处理,面对安邑复杂的局势,也绝不会有其他人比大人更适合。”
    袁崇尚道:“那又如何?本督既然决策失利,自然要如实向朝廷禀明。几千条性命,因本督而葬送在玉锁湖,朝廷便是要砍了本督脑袋,本督也是无话可说。”
    师主事道:“大人难道就不想报这深仇大恨?”见得袁崇尚脸庞抽搐,师主事缓缓起身,靠近过去,沉声道:“朝廷一旦知道大人失利,十有八九会惩处大人,那么大人又将如何报这一箭之仇?大人乃是英雄好汉,俗话说的好,有仇不报非君子,葬身玉锁湖的几千弟兄,那都是大人的嫡系兄弟,大人就眼看着他们被黄家乱党所害,不想亲手为他们报仇?”
    袁崇尚双拳握起,脸上肌肉抽搐,微一沉吟,终于道:“如此大事,又岂能遮掩得住?恐怕玉锁湖失利,已经传遍整个安邑了吧?”
    师主事见得袁崇尚语气松动,这才轻声道:“大人,玉锁湖的战事结果,自然已经无法隐瞒,但是究竟是谁酿造了这场失利,却并无几人知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师主事道:“大人,所有人都只见到是方统制领兵出战,而且玉锁湖的战务,大人也一直是交给方统制处理,方统制身为禁卫军统制以及此次围剿黄家乱党的军务指挥,自然是有资格出兵平乱的。”
    袁崇尚盯着师主事,师主事见得袁崇尚面无表情,才继续道:“大人并没有当众下令出兵奇袭,甚至没有任何的手令交给方统制……!”
    袁崇尚明白过来,皱眉道:“你是想说,将责任全都抛给方统制?”
    师主事压低声音道:“大人率众巡查,方统制为了邀功请赏,擅自调兵袭击玉锁湖,导致兵败失利……这并非不可解释此番失利的原因。”
    袁崇尚冷笑道:“方统制跟随本督多年,你是准备让本督不顾信义,将祸事交到方统制头上?你要清楚,本督担起责任,圣上念及旧情,未必会真的下令杀我,但是如果责任放在方统制的身上,方统制必死无疑……而且有一点你不知道,这次军令下达,本督事后告诉过钦差楚欢,他知道此番的军令是本督下达,他是圣上钦派来的人,若是将责任推到方统制身上,楚欢若是告之圣上实情,那可是欺君之罪!”
    师主事摇头道:“大人,楚欢是钦差不错,但是比起大人,圣上对大人的感情未必比不上楚欢。大人虽然告之楚欢军令是由大人所发,但是他手中却无任何证据,大人这次下达突袭之令,没有任何一份手令,也就无人拥有大人直接下达命令的证据……!”他凑过来更近,低声道:“大人,这几日楚欢在户部司与下官一起处理抄没事务,与不少商人接触,商人送给他的礼物,他是照单全收……!”
    袁崇尚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
    “楚欢此人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十分低调,但是……似乎对金银并不排斥。”师主事轻笑道:“一个人就怕没有喜好,只要有喜好,一切就好办得多,大人只要下令,楚欢那头,由下官去打发。”
    袁崇尚沉吟半晌,摇头道:“圣上对本督恩宠有加,皇恩浩荡,本督……本督又怎能欺君?”
    “大人并非欺君,大人若是真的想要尽忠圣上,便该稳在安邑,除掉黄家乱党。”师主事肃然道:“大人一旦离开安邑,安邑必定大乱,如今西北不稳,东南大乱,如果安邑再乱,中原腹地也就乱起来了,这绝非帝国幸事。”
    袁崇尚靠在椅子上,拿起茶杯,沉默一阵,正要饮茶,才发现杯中已空,放下茶杯,问道:“方统制对本督忠心耿耿,本督……本督又如何忍心让他为本督担负这等罪责……!”苦笑摇头道:“罢了,师主事,你所说的本督只当没听见,为本督去拟请罪奏折吧!”
    师主事跪倒在地,抽泣道:“大人,想要成就大事,总要有所牺牲,下官想,如果真的能够保证大人的安危,方统制也绝不会有异议的!”
    袁崇尚沉默一阵,并无说话,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有人禀道:“老爷,钦差楚大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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