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弩威力远在弓箭之上,射程虽然比弓箭要短,但是攻击力却强出许多,楚欢大吼一声,身体后闪,一只手却已经拉住紫衣人的腿,想将他拉扯过去。
    情况很明显,那快马骑者是要杀人灭口。
    “突突!”
    两声风响,强弩连射出两箭,虽然楚欢想要保住紫衣人性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口供,但马上骑者不但马术精湛,而且也是个使用强弩的好手,两支弩箭,一支射中紫衣人心脏,一直则是射中紫衣人咽喉,在如此高速的情况下,此人还能两件都射中要害,手段确实惊人。
    卫天青已经挥刀往那快马扑来,但是这匹马的速度实在太快,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瞬间发生,那人射出两箭,快马已经划街而过,如同风一般。
    卫天青知道肯定是追不上,握着拳头,又惊又怒,转身去看,楚欢已经站起来,皱着眉头,淡淡道:“他已经死了!”
    第一六四章 失踪
    天已入夜,通州的夜晚是极其寒冷的,通州知州府内,赵广庆已经发出了数道命令,除了通州城各级衙门接到命令,通州下辖各县也都有人快马送去官方文书,那是要各县开始派出衙役全力搜找黑水山失踪的武器装备。
    特别是黑水山附近百里之内,将作为重点搜索之处,而且百里区域之内的道路关卡全都封锁,过往的车辆、马匹、行人都要经过严密的盘查。
    签发文书之后,天已经很晚,赵广庆这才令人准备了几道小菜,正要用餐,家仆已经捧着一小坛酒过来,禀道:“大人,黄昏时候,段千户亲自送来这一坛酒,说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美酒……!”
    赵广庆此时一身便服,接过那酒坛子,见酒坛子十分的精致,笑道:“段荀这小子也是个贪杯之人,送我一小坛,他必定还有一大坛。”
    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脚步声响,赵广庆皱起眉头来,望向门前,却见到是卫天青和楚欢去而复返,急忙起身来,拱手道:“卫大人,本官正要用餐,来来来,咱们好好喝一杯。”
    卫天青上前拱手道:“赵大人,今天死了一个人!”他开门见山,并没有拐弯抹角。
    赵广庆一怔,皱眉道:“卫大人,是谁死了?能劳动你亲自来说,死的不是一般人吧。”
    “我也不认识。”卫天青道:“但是此人指使人窥听我和楚卫将的谈话,被我们发现,追拿之时,却死在了大街之上。”
    “死在大街上?”赵广庆微显吃惊之色:“卫大人,难道……!”
    “不是我们所杀,是中毒而死。”卫天青一屁股坐下,赵广庆这才招呼楚欢也坐下,一脸疑惑问道:“卫大人,到底怎么回事,本官可有些糊涂了。”
    卫天青盯着赵广庆问道:“赵大人,你现在是否能派人将段荀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顿了顿,皱眉道:“我与楚卫将先前已经往城门去寻他,却不见他的踪迹!”
    赵广庆二话不说,立时叫道:“来人啊!”等下人过来,吩咐道:“速去传段荀过来,就说本官有急事要与他商议,速速赶来!”
    下人得令而去。
    赵广庆等下人离开,立刻皱眉问道:“卫大人,你要寻段荀过来做什么?难道死人与段荀有关系不成?”拿起酒坛子,打开酒封,令人又拿了两个酒杯,便要为二人斟上,楚欢却已经起身接过酒坛子,亲自斟酒,他毕竟是一个卫将,而卫天青和赵广庆的官职比他高出许多,自然是由他斟酒。
    卫天青道:“我们追拿那人之时,段千户恰巧碰上,斩断了那人的手臂,而且还踢了那人一脚……!”
    赵广庆叹道:“段千户的脾气火暴,本官也时常劝他行事不要急躁,可是这小子一直不放在心上……!”猛地想到什么,吃惊道:“卫大人,你该不会说那人被段荀一脚踢死了吧?”
    楚欢这时候终于道:“那人并非被踢死,而是被毒死。”
    “毒死?”赵广庆一脸迷茫,显然听的迷糊了,问道:“怎地又是被毒死的?本官怎么越听越糊涂。”
    卫天青淡淡道:“等段荀过来,我也要问问他,那人为何会中毒而死。”
    赵广庆端起酒杯,苦笑道:“眼看便要过年,本官还准备着过一个好年,但是怪事频出,本官这年看来不好过了。”又道:“卫大人,段荀性子古怪,但却也是忠于职守,本官不知道你对他有什么看法,但是等他过来,还请卫大人冷静对待。”淡淡一笑,道:“这坛酒是他黄昏派人送来,冲着这坛酒,本官就为他说句好话吧……!”说完,杯沿已经凑到唇边,便要一饮而尽。
    楚欢眯起眼睛,卫天青却已经厉声道:“不要喝!”
    赵广庆一怔,放下酒杯,不悦道:“卫大人,你这又是何意?”
    卫天青肃然道:“我只怕赵大人饮了这杯酒,便连这年关也过不去了。”
    “卫大人,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赵广庆豁然变色,怒道:“难道你认为这酒中也有毒不成?莫非你觉得本官是要在酒中下毒害你们?”
    卫天青摇摇头,淡淡道:“我们不担心赵大人下毒害我们,我们只担心有人下毒要害赵大人!”
    “毒害本官?”赵广庆怔道:“你是说段荀?段荀要毒害本官?”随即大笑起来,摆手道:“断不会如此。卫大人有所不知,段千户虽然来到通州只有四年,但是他与我性情相投,对本官十分的顺从,本官也是对他十分赏识。段千户为人低调,办事干练,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非避嫌,本官差点与他结拜成兄弟……这些年来,段荀对本官帮助颇多,本官还准备向朝廷举荐他,另作升迁,他怎可能下毒毒害本官?”他笑着,对于卫天青的话,显然是一丝一毫也不相信。
    卫天青叹道:“赵大人若是不相信,大可以验一验这酒中是否有毒。我也并非确定里面必定有毒,但是事有蹊跷,不过是提醒赵大人小心一些才是。”
    赵广庆笑道:“多谢卫大人提醒。卫大人惯于领兵打仗,果然是事事小心……!”大笑声中,已经令人取来一根银针,笑道:“我也是曾听人说,这银针验毒最是方便,这里面有毒,银针便会变色。”说完,银针探入杯中,笑道:“段荀怎会下毒害我,卫大人这次可真是多疑……!”他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的极其难看。
    在场几人都看得清楚,银针针头已经变成了黑色,这也证明酒中确实有毒。
    赵广庆呆了一呆,额头冒出汗来,随即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来人,立刻领人去将段荀给本官绑过来!”
    “大人,已经派人去传!”下人提醒道。
    “你再带人去,将他绑过来。”赵广庆神情极度的愤怒:“他竟然害我……他竟然敢下毒害我……!”已经站起身来,因为愤怒而表情扭曲,瞅见旁边桌上摆的一件古董,探手抓起,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那件古董在地上被摔得粉碎。
    赵广庆呼吸急促,片刻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转过身来,重新坐下,苦笑道:“让两位见笑了。只是本官万万没有想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随即皱眉问道:“卫大人,你怎知段荀要在酒中下毒?若不是你方才及时制止,本官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首了。”
    卫天青正色道:“赵大人,我想问一句,这段荀在通州可是只管城防?”
    赵广庆想了一想,终于摇头道:“不瞒卫大人,通州虽然上下官员不少,但是本关信任的却没有几个,而且真正能干事的人才,那也是屈指可数。”顿了顿,继续道:“这段荀为人低调,而且办事素来让本官放心。你们想必也知道,通州情况复杂,本官精力有限,不能事无巨细都要管理,所以给了段荀一些权力,通州各要道关卡都是交由段荀去处理……本官其实最担心的也就是有刀具马匹流入我通州,这些东西一旦落入乱党之手,后果不堪设想,段荀办事干练,由他负责这一事务,本官才安心……!”
    卫天青握拳道:“这就是了。”
    “什么?”
    “赵大人,你也知道,黑水山藏匿的兵器装备可不是小数目。”卫天青肃然道:“我还一直在想,如此庞大数目的武器装备,是如何流入通州,更是如何运到黑水山的……!”
    赵广庆叹道:“卫大人,不瞒你说,你们先前离开之后,本官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若不是道路关卡出了问题,这些兵器绝对不可能进入黑水山,但是……本官对段荀十分信任,本官并不相信是他出了问题……!”他微一沉吟,神情凝重道:“如今看来,段荀与此事已经脱不了干系了……只是本官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这样做,他前途无量,只要用心办事,日后必有一番前途,却为何……却为何要与黑水山的土匪勾结在一起。”他神色凝重,眼中显出疑惑之色,显然是实在想不通这个问题。
    段荀如今已经位居通州营千户,只要办事得力,又有赵广庆的保荐,日后定会有升迁的机会,但是他却放弃大好前途,暗中与黑水山有牵连,这究竟是何缘由?
    卫天青想了想,道:“事情尚未确定,咱们也不能肯定所有的事情都与段荀有关,此事还要调查审问才是。”
    赵广庆点头道:“正是。”
    没过多久,忽听外面脚步声响起,先前派出传召段荀的下人来到厅中,赵广庆立刻起身,急问道:“段荀可传过来了?他人在哪里?”
    下人穿着粗气道:“大人,段千户……段千户已经不见踪迹,小的去他府上寻人……可是他府上只剩下十来名家仆,他的妻儿已经不知所踪!”
    “什么?”赵广庆豁然失色。
    卫天青起身来,沉声道:“难道他已经跑了?”
    “小的问过,昨日天不亮,段千户的妻儿便已经离开。”下人禀道:“家仆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段千户下午回了一趟家,似乎要找什么东西,离开之后,便没有再回府中。”
    赵广庆怒道:“再派人去找,一定要将他给我绑回来。”他抬手指着门外,厉声道:“还不快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去找!”
    下人急忙退下。
    赵广庆回过头,浑身气得发抖:“本官如此器重信任他,想不到……想不到他却狠狠插了本官一刀……!”眼中杀机陡现:“本官找到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还有黑水山那帮土匪,本官一个都不会放过……!”似乎又想到什么,又喊来下人,吩咐道:“立刻派人将段荀的府邸围起来,他的家仆全都捉拿下狱,从里到外给我将他的府邸搜个遍……!”
    第一六五章 谁是内奸?
    卫天青和楚欢跟着赵广庆一起,到了段荀的府邸,这里早已经布满了兵丁,虽是深夜,但是兵士们手中的火把却将这里照的亮如白昼。
    折腾了大半夜,府邸里上上下下搜找了一个遍,但是却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赵广庆从头到尾脸色都是难看之极,显得既是愤怒又是痛心。
    没有任何拥有的东西,赵广庆只能失望而归,而满城搜找段荀也是没有找到段荀的踪迹,赵广庆终于确定,段荀十有八九是真的跑了。
    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连夜派人画了段荀的画像,不但在通州城下达通缉令,而且将画像派人送到通州各地,全力通缉段荀。
    此外他更是连夜写了两份请罪书,一份送呈京城,请求皇帝降罪,另一份则是交给卫天青,请卫天青转交给总督乔明堂,恳请治罪。
    段荀是他的部下,却与土匪勾结,他自然还是有失察之罪。
    卫天青知道此时已经不是自己能够追究,自有朝廷和总督处理,便即与楚欢回了营地,休整了一日,便即动身返回府城。
    因为带有赵广庆的请罪书函,卫天青并没有与兵士们慢行,下令由潘阜率军返回,自己则是带着楚欢与十多名兵士骑马返回府城。
    这日黄昏,一行人回到云山城,卫天青让楚欢先行回去,自己则是到了总督府,乔明堂得知卫天青回来,立刻让他往书房相见。
    卫天青一进书房,不等卫天青说一个字,乔明堂便已经指着旁边的椅子道:“我都已经知道,你先坐下说话!”他显得气定神闲,淡定自若。
    卫天青没有做下去,单膝跪倒在地,自责道:“大人,卑职请大人治罪!”
    乔明堂已经起身来,背负双手,也没有立刻扶起卫天青,只是走到窗边,背负双手看着窗外的一株梅花,沉吟片刻,才道:“起来说话!”
    他的声音中,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卫天青起身来,乔明堂已经道:“你飞鸽送来的密信,我已经收到……黑水山未卜先知,段荀官匪勾结……!”他嘴里泛起一丝冷笑,缓缓道:“土匪在哪里,兵器在哪里,段荀在哪里,这都不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谁走漏了消息!”
    卫天青愧疚道:“都是卑职治理不严……!”
    “与你无干。”乔明堂依然是背负双手看着窗外的梅花:“知道此事的人,除了你我,乔殷、潘阜、郭阳……还有楚欢!”
    “是!”
    乔明堂继续道:“本官与你,自然不会出任何问题。”他终于转过身来,凝视卫天青:“乔殷、潘阜、郭阳、楚欢,这四人之中,你觉得是谁?”
    卫天青忙道:“大人,他们……他们都是忠诚之士……!”
    乔明堂不等他说完,已经打断道:“四人之中,必有一个内奸,这已经不用怀疑。”他走到椅子边,缓缓坐了下去:“我现在只想知道,这四人之中,如果要你怀疑一人,你第一个怀疑的是谁?”
    卫天青想了想,无奈道:“大人,卑职以为,或许不是他们自己有心走漏消息,只怕是另有隐情……!”
    乔明堂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觉得这几人都忠诚可信,他们自己未必会出卖咱们,只是有可能在什么地方说漏了嘴,所以被有心之人得知,这才走漏消息。”
    卫天青点头道:“卑职认为有此可能。”
    乔明堂眼眸内精光闪现,平静道:“即便是如此,那也是内奸,就算本人不是内奸,他身边也一定潜藏着内奸……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本官最忌讳的,便是有人在我的背后捅刀子。”
    卫天青神情严峻,却没有说话。
    乔明堂端起旁边案上的茶杯,品了一口,才道:“通州有一万民乱,也比不得我们身边藏着一个内奸。万民之乱,一支军队便可以平定,但是一名内奸,却可能让本官陷入绝境,所以……本官绝不允许身边有这样的人!”盯着卫天青,再一次问道:“你说,谁的嫌疑最大?”
    卫天青想了想,终于道:“如果说这四人有一人是内奸,那么会有很多人怀疑楚欢!”
    “不错。”乔明堂缓缓道:“乔殷那三人,都是经过诸多考验,也跟随了咱们很多年……唯有楚欢,初来乍到,甚至来历不明,如果有内奸,自然会第一个想到他!”
    卫天青立刻道:“大人,但是卑职绝不相信楚欢是内奸。”
    “楚欢是不是内奸,你我现在都不能确定。”乔明堂道:“如果我确定楚欢真的是内奸,他定然回不了云山府!”
    卫天青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大人,不知您有何见解?”
    “本官现在最怀疑的依然是楚欢,但本官却又恰恰觉得楚欢最不可能。”乔明堂轻轻抚摸着茶杯,缓缓道:“如果楚欢真的是内奸,费尽心机靠近本官和你,绝不会这么早就会有所动作。他如果真的是一把隐藏的刀子,要出手就必会置本官于死地,而不是在通州的事情上轻易暴漏出来!”
    卫天青拱手道:“大人英明!”
    乔明堂叹了口气,道:“卫统制,本官现在已经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就在你前来之前,本官还在思索,是不是要一劳永逸!”
    “一劳永逸?”卫天青皱起眉头,有些听不懂。
    乔明堂道:“既然那四人都有可能是内奸,本官想过便一网打尽,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大人,万万不可。”卫天青惊道:“大人如今正是用人之时,这几人却又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绝不可能自断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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