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娘见到两个丫环扑过来,“蹭”的一声,竟然掏出一把剪刀,往前指出,凶巴巴道:“你们要是过来,我扎死你们!”
    四周众人皆惊,想不到素娘竟然是如此强悍,谁也想不到,如此娇滴滴的美娇娘,竟是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剪刀亮出,两个丫鬟不敢上前,此时却听得一个粗重的声音道:“都在这里做什么?大庭广众,聚众斗殴吗?”
    说话间,胖柳已经威风凛凛地站出来。
    素娘瞧见胖柳,只觉得十分面熟,很快想起来,便是昨夜敲门的家伙,那陈夫人似乎也认识胖柳,已经叫起来:“柳校尉,这骚狐狸精动手打人,快将她抓起来。”
    胖柳冷冷看了陈夫人一眼,也不理会,却是笑眯眯到得素娘面前,恭敬道:“大妹子……不不,大姐,出了什么事儿?谁欺负你不成,怎地还掏出剪刀了?”
    胖柳如此恭敬,四下里众人一时发懵,觉得匪夷所思。
    素娘指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陈夫人:“她当家撒泼,欺负我妹子,还先动手打人,我迫不得已才还手,你说该怎么办?”
    “骚狐狸,你胡说八道。”陈夫人骂道:“柳校尉,你可不要相信这骚狐狸的破嘴……!”
    “住口。”胖柳神威凛凛冷喝道:“陈夫人,你好歹也是牙将夫人,说话怎地如此不知检点?就凭你出口骂人,谁是谁非就是一目了然。”他盯着陈夫人:“你的名声也不是没人知道,就是撒泼打浑的泼妇,如今还欺负到这位大姐的头上,当真以为这云山府城是你一个人的吗?”
    那陈夫人想不到胖柳会对她如此呵斥,一时间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厉声道:“柳校尉,你……你骂我是泼妇?你……你好大的胆子,你……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气的浑身发抖。
    胖柳大声道:“我当然知道你是陈牙将的夫人,但是就算陈牙将在这里,我也是这句话。你仗着是陈牙将的家眷,竟敢在这里撒野,这是在败坏陈牙将的名声。”
    陈夫人气得差点晕倒过去,身体摇摇晃晃,两名丫鬟已经扶住,陈夫人抬起手,指着胖柳,有气无力道:“你……你记着……!”再不多言,带着丫鬟离去。
    胖柳心中有些突突,毕竟今日出头,恐怕真的要得罪陈牙将,四周众人见没有好戏看下去,也都散了。
    素娘心里此时却有些得意,人无论身处何种地位身份,都会有自尊心,胖柳是官府中人,今日当众出面为她说话,这让素娘的自尊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素娘虽然见识不多,但却是个聪明的女人,胖柳今日为何帮她,她心知肚明,确定楚欢所言非虚,这胖柳果真是楚欢的部下。
    这胖子肯定是看在楚欢的面子上,所以才主动出头维护自己。
    一时间素娘有些飘飘然,只觉得身后有楚欢,日子果然过得十分惬意。
    第一四四章 从此惧
    楚欢也是很早就起来,素娘和如莲在屋外的动静,他其实也听见,本想出门打个招呼,但是又一想,日后大家要住在一起,如莲长时间要和素娘相处,两人总要有个单独相处的开始,听素娘要领着如莲出门买菜,倒也是欣慰。
    其实他心中清楚,莫看素娘有时候冷着脸对人,但是她是真正的刀子嘴豆腐心。
    素娘和如莲出门之后,楚欢却是盘膝坐在床上,若无特殊情况,楚欢很少间断每日清晨起来之后的吐纳修习。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实际上对于习练吐纳之术的人来说,早上吐纳对于增益补元效果最为明显。
    《龙象经》尚未踏入第一步,被堵在门口,但是正因为太过困难,楚欢反倒觉得《龙象经》很有门道。
    他静下心神,盘膝坐在床上,《龙象经》第一道的四十个字在他脑海中划过,他双手横于胸前,按照《龙象经》法门再次吐纳。
    相比起前几次,这一次胸口憋闷的感觉似乎来的晚了些,但终究还是过来,楚欢依然是强自撑住,直到那种窒息感已经无法忍耐,他才快速喘气。
    休息了一阵,等到胸口的感觉舒适下来,楚欢再次吐纳,如是再三,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欢整个身上已经渗出一层汗水来。
    他知道修习功夫不能连续强撑,等到呼吸顺畅之后,起身穿衣洗刷,刚刚收拾好,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王涵和胖柳却已经过来报到。
    楚欢见到两人,笑道:“其实你们也不必往我这里来,这样十分辛苦,回头我去和统制大人说,你们平时在衙门就可以,若是真的要用人,我再调你们帮忙。”
    胖柳已经抢着道:“楚卫将,统制大人既然让我二人听你调遣,我们定会效犬马之劳。我和老王甘心听候大人差遣,若是大人让我们回去,统制大人还以为我们不称职,那个……那个总是不好的。”
    楚欢笑道:“既然如此,以后也不必来我这边,我如今在苏府办事,你们真要愿意,每日里往苏府去办事就成。”
    王涵和胖柳毕竟是禁卫军中的人,每日里挎着个刀往自己家中来,总是有些不妥,被隔壁邻居看见,素娘日后也不好与领居打交道。
    胖柳还要说什么,王涵已经拱手道:“属下遵令!”
    胖柳也急忙拱手,神色却有些古怪,似乎有什么想说却不敢说出来,楚欢眼尖,自然看的清楚,问道:“柳校尉有事?”
    胖柳急忙上前两步,笑眯眯道:“大人,方才在街上……出了一桩事儿……!”他今日帮素娘解围,只觉得立了功,心里憋不住话,只想早些告诉楚欢,让卫将大人夸赞两句。
    楚欢“哦”了一声,胖刘辩迫不及待地将方才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不漏过一个环节,其中着力点出陈夫人是陈牙将的老婆,自己不畏惧陈牙将比自己官职高,义无反顾上前帮助素娘,说到动情处,更是大声道:“莫说是牙将夫人,便是总督夫人、诰命夫人,如此欺辱卫将的家眷,我胖柳那也是不答应的,人立于天地,要有正气……!”
    楚欢含笑点头,虽然没有出口夸赞,但是他脸上满意的笑容,已经让胖柳大为振奋。
    胖柳说话间,素娘已经领着如莲回来,见到楚欢和两名带到将官在说话,素娘用屁股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一紧,竟有些发慌,往旁边绕了绕,就好像身后有鬼追着,拉着如莲风一般回到屋子里,楚欢瞥见,暗暗好笑。
    让胖柳二人先去苏府,楚欢这才回到屋中,往后院去,只见素娘正低声和如莲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素娘回头,见到楚欢过来,心儿怦怦跳,竟是十分紧张。
    她方才看到楚欢在两名校尉面前的样子,虽然和蔼,但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素娘只觉得二郎虽然还是那个二郎,但是感觉却已经大不相同。
    “素娘姐,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与你说。”楚欢平静道。
    素娘心咯噔提起来,如莲也是冰雪聪明,知道楚欢找素娘是为了什么,以为楚欢要责备素娘,急忙道:“楚大哥,不是素娘姐的错,都是……都是因为我,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与……与素娘姐不相干!”
    楚欢摇头道:“如莲……小妹,你不用多说,我心中有数。”转身往屋里走去,素娘心中忐忑不安,但还是跟着楚欢回了屋内。
    她心里七上八下,以前楚欢在外面打架,她几次数落过楚欢,是想不到这次却是自己闹出事情来,虽然自己这边占了理,但心里还是不安。
    跟着楚欢到了屋里,素娘有些畏畏缩缩,低着螓首,丰满的胸脯因为呼吸加快而上下起伏,很是胸猛,两只手交在一起,就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若是往日,她或许会镇定应对,但是不知为何,自从知道楚欢是官员后,她心里不自觉地生出畏惧感,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感觉为何来的这样快。
    她先前在街上像一头母老虎,此时却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却听楚欢已经问道:“今天有人欺负你?”
    素娘抬头,看楚欢神色严肃看着自己,心中一慌,低下头,只“嗯”了一声。
    “听说你拿了剪刀?”楚欢又问。
    素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小声道:“她们人多些,所以……!”她现在正有些担心楚欢责备自己,虽说是长嫂身份,但是对方如今可是官老爷。
    楚欢道:“以后莫要这样,你一个人,真要动起手来,只怕要吃亏,以后谁欺负你,你先忍着,回来告诉我,我去动手。”
    素娘一怔,抬起头,奇怪道:“二郎,你……你说什么?”
    “我说谁欺负你,我去揍他,不用你亲自动手。”楚欢柔声道:“你和她们动手,她们可有伤着你?”
    素娘有些不相信,她本以为楚欢肯定会责怪自己在外面闹事,实在想不到楚欢还如此温言安慰,亦是没回过神,道:“你……你问我是不是伤着?”陡然缓过来,急忙道:“没有没有,她们哪里能伤到我,我手里拿着剪刀,她们不敢上来。”
    楚欢温和一笑,柔声道:“没伤着就好。她们欺负你和如莲小妹,你既然有剪刀,就该扎伤一个,让她们长长记性。”
    素娘听楚欢这是完全袒护自己,心里美滋滋起来,一块石头落地,娇笑道:“她们真要敢打,我也不怕用剪刀扎她们。”
    楚欢呵呵一笑,心中却在寻思,素娘在外被欺负,在楚欢心中,无论素娘是对是错,他都会全力去维护自己的长嫂。
    而且他也知道,素娘并不是无事生非之人。
    他一番抚慰,其实就是消去素娘心中的不快和紧张,但是他也知道,如今身在府城,鱼龙混杂,自己固然要维护保护素娘,但是却也不能轻易与人结怨,素娘性子有些直,爱憎分明,自己若是一味维护,只怕这反倒让素娘胆子渐壮,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微一沉吟,才轻声道:“不过素娘姐终究是女人,动手打架的事儿,日后还是交给二郎,二郎不会让人欺负你就是。”
    素娘聪明得紧,这话另一层意思,就是让自己日后凡事小心些,有些不悦,但是在楚欢面前,也不敢表现出来,轻轻“嗯”了一声。
    等她回到后院,如莲急忙迎上来,怯生生问道:“素娘姐,楚大哥……楚大哥责备你了?”
    “他不敢。”素娘低声道:“我是他嫂子,他哪里敢责备我,只是害怕我受惊,所以安慰我来着……!”
    如莲这才放心,悄声道:“素娘姐,今天……今天可多谢你了……!”
    素娘笑道:“都一家人了,别说这些见外话。放心吧,有素娘姐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
    楚欢在家用过早餐,便来到苏家,他已经几日没有回来,当日陆世勋欺辱琳琅,次日一大早楚欢就去了县城,也不知琳琅现在心情是否恢复过来。
    苏府大门敞开着,进了门,几名下人正在打扫院子,见到楚欢,都是含笑打招呼,楚欢也是微笑回应,进了正厅,只见琳琅一身纯白色的狐裘,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脑门子,闭着眼睛,似乎正在休息,但是那种俏脸上,却满是疲倦之色。
    听到脚步声,琳琅已经警觉,抬起头,见到楚欢,顿时露出笑容来,道:“你回来了?”
    楚欢见琳琅的笑容有些勉强,显然是满腹心事,却不想让自己发现她难过,皱起眉头,走进过去,轻声问道:“大东家,事情过去了,就不要放在心上。”
    琳琅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摇头苦笑道:“你以为我还在为陆世勋的事儿生气?那个卑鄙小人,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让我记挂到现在。”
    楚欢奇道:“难道有其他麻烦?”
    琳琅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却听脚步声又响起,苏伯已经急匆匆过来,见到楚欢,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笑,然后神色凝重道:“小姐,朱掌柜和马掌柜一起来了,是不是让他们进来?”
    琳琅坐正身子,俏脸淡然一笑,道:“该来的总会来,我倒要瞧瞧,还有多少人要上门……你让他们进来就是!”
    楚欢眉头又是一紧,听琳琅话风,来者不善啊。
    第一四五章 来者不善
    琳琅让楚欢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很快苏伯就领着两位锦衣人进来,一高一矮,但都是年近五旬,琳琅见到二人进来,已经起身迎上前去,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但她修养极高,还是盈盈一礼,道:“朱伯父,马伯父,琳琅未能出迎,还请勿怪!”
    这两人都是拱了拱手,落座之后,苏伯令人上了茶,琳琅这才神情淡定问道:“不知两位伯父今日来此,有何指教?”
    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高个子已经含笑道:“琳琅啊,听说最近你这里遇到了困难,所以我同马掌柜一通过来看看,看看是否又能帮上忙的地方。”
    琳琅淡淡笑道:“承蒙朱伯父挂念,琳琅感激不尽。只是朱伯父所言的困难,却不知所指为何?”
    马掌柜性子似乎直一些,道:“琳琅,说起来,我长乐坊与你们苏家合作不是一年两年,从我长乐坊开始做生意,边与你们苏家合作,也都是老熟人,有些歪头巴脑的话我也就不多说,听说你们苏家的酒坊快要出不来酒,却不知有无此事?”
    琳琅面不变色,淡淡道:“和盛泉每日里都在做事,如何会有出不来酒这一说?”
    马掌柜还要再说,朱掌柜已经抬手止住,笑呵呵地道:“无事便好,我们也是听人说起,所以过来询问一番,还是关心你而已!”
    琳琅浅浅一笑,并不说话。
    两位掌柜见琳琅不说话,又互相看了一眼,朱掌柜才抚着胡须笑眯眯道:“琳琅啊,今日过来,乃是要与你商量一件事情。”
    琳琅微笑道:“朱伯父有何指教,琳琅静听教诲。”
    朱掌柜含笑道:“是这么一回事。我吉祥酒楼今年生意不差,所以等过了年,准备再经营两家分店,将生意做得更大一些!”
    琳琅道:“这是好事,琳琅现在这里向朱伯父道喜了。”
    朱掌柜呵呵一笑,旁边的马掌柜却似乎有些不耐烦,却又不好打断,只是在旁冷着脸坐着,目光瞧见对面的楚欢大咧咧坐着正盯着自己,马掌柜皱起眉头,却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去,望向厅外。
    “这生意大了,所需的酒水自然更大。”朱掌柜笑道:“琳琅啊,这些年来,承蒙你们苏家关照,每年可以从你们这里得到六十坛竹清酒,而且其他上等酒水大加供应,我心中是十分感激的。”
    琳琅平静道:“家父当初在云山府经营生意,两位伯父鼎力相助,正因如此,家父定下了规矩,便是酒坊里酿出的竹清酒再少,却也要保证你们八大酒楼每年都能从这里拿去六十大坛酒。和盛泉的大坛,每年只出产两千坛,每坛也不过六十斤装,要面对整个云山府的酒市甚至是周边的酒庄,但是这些年来,我们和盛泉的竹清酒便是再紧俏,却也按照家父定下的规矩,以最低廉的价格每年向你们八家酒庄供应四百八十大坛,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楚欢在旁听见,心中一算,也就是说,这两位商人不说从苏家购进的其他美酒,单竹清酒就是三千六百斤,而竹清酒在市面上的价格不菲,一般的商人从苏家批购竹清酒再卖出去,每斤也能挣上四五钱银子,而眼前这两位每斤五钱银子那是铁定能挣到,三千六百斤竹清酒,每年就是两千两银子的进账,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朱掌柜笑呵呵道:“琳琅说的不错,你们苏家信守承诺,在酒界那是出了名的,所以咱们八家也素来只照顾你们的生意。”
    琳琅淡然一笑,道:“八大酒楼照顾我苏家的生意确实不错,但是平心而论,我苏家的酒水享誉云山府,八家酒楼能够生意红火,我苏家的名声想必也是帮了你们不少!”伸手将腮边青丝一撩,娇媚动人:“就说朱伯父,当年家父来云山府,得到朱伯父照顾,所以家父在后面帮着朱伯父经营起酒楼,短短八年,朱伯父的吉祥酒楼已经成为云山府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在云山府上百酒家名列前茅……马伯父的长乐坊当年连遭重创,几乎要关门大吉,也是家父提供竹清酒,这才转危为安,却不知两位是否还记的这些往事?”
    马掌柜一直看着外面,听到这话,转过头来,道:“这些事儿,你不说我们也都记着。”
    楚欢在旁此时却听得明白,想来苏家在云山府有八家极好的合作伙伴,而这八家酒楼当初或多或少都受过苏家的恩惠,有些甚至说是因为苏家的美酒才做大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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