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
    肥油落下,炸开一朵火花。
    山洞里,两人相对而坐,已经沉默了许久。
    终于,宋江打破安静,问道:“贤侄既然怀疑我暗算了晁天王,直接一剑杀了我便是,何故废话这么多。”
    晁天养翻了下兔子,道:“我父一生最讲义气,性格又是刚直,如何能够允许我胡乱杀人?
    且,正是因为你通风报信,我父方才能够逃脱上了梁山。
    你于我父有恩,我如何能够因为怀疑,把你杀了,万一错杀,怕是我父真的要托梦给我。”
    “你之推断,虽然未得确凿,却能听出肯定之意,想来是已经认定我暗算了晁天王。如此,还不够么?”宋江问道。
    “没有证据啊!”晁天养叹道:“成年旧案,死无对证,又没有目击者,实在是找不到证据。”
    “对我等绿林中人来讲,认定就是认定,那需要那么多证据。
    快意恩仇,才不负我等男儿来这世上走一遭。”
    说着,宋江不禁带上了说教的意思。
    晁天养道:“我父曾经教我,快意恩仇,也要讲究原则,不是让我胡作非为。
    当时年幼,不知其中意思,随着你这么久,倒也品出了其中的一些滋味。”
    说着,晁天养提起了兔子,也不怕手烫,直接撕下兔腿,放进碗里递给了宋江。
    “容小侄最后叫你一声叔父,吃了这顿野餐,想来也无再见之时。”
    宋江也没客气,径直接过,直接抓起就咬。
    虽然烫得龇牙咧嘴,然而宋江吃的很香。
    许是饿得很了,便是骨头也咬开,吸了里面的骨髓。
    “不错!”满嘴流油的宋江叹道:“此生怕是难以再吃到如此美味的烤兔子了。”
    “因是离别之礼,特别用了些心思,你满意就好。”
    说着,晁天养把另一只兔腿儿递给了宋江。
    宋江接过,问道:“你说没有证据,然而时迁、戴宗临终遗言确凿,不可为证据?”
    晁天养摆摆手,道:“虽然十有八九不假,然而不能保证万全。
    时迁有怨,或者故意栽赃陷害,柴进做了驸马,或者使离间计也未为可知。”
    扯了块肉吃了,宋江问道:“既然你怀疑我暗算了晁天王,何故如此尽心竭力助我,与明军为难?”
    晁天养道:“以你和我父的关系,助你理所应当。
    假使真的是你暗算了我父,以你如今的处境,也是难逃一死。
    对我来说,助你封王、位极人臣,已经可以偿还你通风报信的恩情了。
    此时离开,乃是你咎由自取,于我并无不妥之处。”
    宋江问道:“听你未尽之言,乃是十分看好明国能够全取天下?”
    晁天养笑道:“方天定拿下楚州时,只要去明国境内看看,便可以知道其全取天下不远。
    哪怕宋夏辽金四国联手,也不过是给他造成些麻烦罢了,明国迟早能够统一天下,再显华夏昌盛的。”
    “方天定那厮确实有本事。”宋江赞了一句,又问道:“未知贤侄,欲往何处去?”
    晁天养道:“目下我为明国通缉犯,神州故土难以容我。
    我计划往西走,沿途纵览风光,顺便记录地理山川人情,或许能凭此功劳,换的一个叶落归根的结局。”
    “以贤侄的本事,来往纵横,定然无往而不利。”宋江微微颌首,又问道:“你我易地而处,当如何处置晁天王?”
    闻言,晁天养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说道:“如果要招安,我父不可不除!”
    “秒,英雄所见略同!”宋江抚掌大笑,道:“当时,山寨越发壮大,然而朝廷强盛,我等实无谋夺天下之可能。
    我等可以一次两次,甚至四五六次击败朝廷征剿。
    然而朝廷征剿不绝,以山寨弹丸之地,我等实在难以坚持到最后。
    贤侄以为,叔父所言如何?”
    “我等皆无方天定的眼光与见识,自然也做不出他的大事来,换做我,也只能图谋招安,最多也就是招安后的待遇会更好一些罢了。”晁天养道。
    宋江放下碗,抹了抹嘴,定定地看着跳跃的火光,陷入了回忆中。
    晁天养也不打扰,任凭他发呆。
    半晌,宋江喃喃道:“当时,我屡次劝谏天王图谋招安,然而天王眼光短浅,又胸无大志,一味不许。
    天王是山寨大头领,一呼百应的存在,他不肯招安,任凭我串联多少兄弟,也是不能行的。
    为了兄弟们的身家性命与以后的前途考量,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对天王下手。”
    晁天养并未发作,只听宋江继续说。
    “我宋江这辈子,光明磊落,忠义无双,唯有暗算天王这事,确实阴险。
    多少年来,午夜梦回,总能听见天王诘问。
    然而我能怎么办呢?那么多兄弟,总不能眼睁睁地走向绝路吧!
    他不死,鲁智深、武松、李逵等人,如何能够听得进我的招安之策?”
    不知不哭,宋江眼角滴下两滴泪来。
    宋江惊醒,笑道:“失态了,贤侄莫笑。”
    晁天养微微点头,笑道:“以当时山寨的情况来说,能够完全阻碍招安的,也就我父一人而已。
    你迫不得已下手,我也能够理解。”
    “理解就好,理解万岁啊!”宋江叹道:“若是天王能有你一半的眼光见识与精明算计,也不需我下黑手了。”
    “不错,我父确实没有太多算计,否则只要安居山寨不出,也不会中了暗算。
    即便察觉自己被架空要亲征立威,只需多带良将,自己安居中军,也不至有危险。
    不过……”晁天养感慨地补充道:“若是那般做,他也不是顶天立地的托塔天王了。”
    “是啊。”宋江接道:“正是因为天王豪迈,才给我了我宋江可趁之机啊。”
    说完,宋江又道:“你一心为父报仇,定然是不能放过我的吧?”
    “理解归理解,报仇是报仇,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晁天养回道。
    “对了。”晁天养带着好奇问道:“你为何突然就把事情和盘托出了?”
    “继续瞒下去也没意思了。”宋江道:“宋朝已经没了,哪怕有你助我,也难复国,只是徒增杀戮罢了。
    况且你去意已决,我是留不下来。
    即如此,不如让你走的痛痛快快的,也给我自己一个痛痛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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