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江南春暖花开,北地也已经感觉到了暖意。
    怀州城外,却一片肃杀。
    城内大军十一万,城外大军十万,隔着十余条沟堑,遥相对峙。
    方天定终究是没忍住速破西夏的诱惑,领兵渡河,到了怀州城下。
    当然,他也没有轻敌冒进,而是稳打稳扎来的。
    吴玠领兵三万,占据了顺州,确保党项人不能难下。
    司行方领兵两万,驻守定州,确保大军后路不失。
    另外,在怀州和定州之间,明军于黄河上修建了十余条浮桥,作为病员粮秣转运的通道。
    如此安排,可以保证即便不能打破怀州,全歼宋夏主力,亦可以随时撤退。
    “贺兰山以东,西夏只剩下兴庆府、怀州、静州这片狭小的三角地带。
    拿下这里,贺兰山东方再无党项人立足之地也!”邵俊摇头晃脑地说道。
    岳飞皱眉道:“怕是不好攻伐。”
    确实不好下手。
    怀州城外,从内向外,挖了十余条壕沟,西夏人集重兵于内。
    反观城头,留兵不多。
    其目的,便是要同明军打近身肉搏战。
    唯有如此,西夏人方有一线生机。
    明国的火枪火炮实在是厉害,地上刚正面,西夏人根本不可能打的赢。
    然而在地下,火药火枪这些玩意威力不能施展,刀枪才是主流。
    因此,李乾顺方才约方天定于此处会武。
    见方天定领人绕着壕沟视察,怀州城头上旗帜舞动,通知城内城外的守军。
    “陛下,若是西夏人突袭,恐惊扰了圣驾,左右也看的明白了,不若回城?”叶贵劝道。
    “戒备~”
    大喝中,只见怀州城门洞开,一彪军马出城了来。
    杨沂中等人立刻簇拥着方天定后退了一段距离,以保证随时可以退回大营。
    “无需紧张,左右不过五百多军马罢了。”方天定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虽然只带了三百余人,然而大将众多,哪怕五千西夏军也别想留下。
    这部西夏军也颇为精锐,人马都是铁甲,十分厉害的样子。
    双方直线距离不过三四里,然而西夏人七拐八拐的,足足用了半刻钟才出来。
    到了近前,一骑先出,叫道:“明帝可在?”
    叶贵主动出列,回道:“我主便在阵中,尔等意欲何为?”
    那人叫道:“见明帝到此,我主特地出城,要与之一会。”
    叶贵回头,见方天定点头,叫道:“好,请西夏国主出来。”
    不一刻,李乾顺出来,与方天定相隔三十步驻马。
    方天定问道:“未知夏主亲出,有何见教?”
    “不敢。”李乾顺道:“上次与麟州,未曾与明帝会面,诚为之遗憾,今日相逢,当见一见明帝风采。”
    上下打量李乾顺一番,方天定笑道:“看夏主模样颇为憔悴,想来最近过的不好?”
    李乾顺今年不过四十有六,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然而他头发尽白,皱纹密布,实在是苍老的不成样子,完全没有皇帝的风姿。
    李乾顺道:“明帝当知道,朕如何成了此番模样。”
    不等方天定接话,李乾顺又道:“我西夏立国百余年,国泰民安,然而方明初立,便来侵扰我国疆土。
    如此便也罢了,明军获取我国百姓,全部贬为奴隶,实在有伤天和,实非仁义所为。”
    方天定轻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国为何出兵西夏,也不用多说,其中道理我等自然清楚。”
    李乾顺当然清楚。
    不提西夏乃是叛臣的事实,也不用说宋夏百年纠缠中多少汉家百姓死于非命,只说西夏接受赵宋邀请,入侵麟州等地,明国就绝对忍不了。
    沉默片刻,李乾顺道:“明帝,朕便诚心问你一句,贵我两国,可有和平相处之可能?”
    话音中,隐隐透露出几分虚弱与软弱。
    明国的实力,实在让李乾顺绝望的很。
    他自己也明白,以西夏目下的境况,是绝对抵挡不住明军的。
    哪怕怀州能赢,也绝对无力反推回去。
    没了贺兰山东边的广大地区,西夏人也难免重蹈匈奴等种族的覆辙。
    除非,明国陷入衰弱之中。
    这种可能性很小。
    方天定春秋鼎盛,明国多的是忠臣良将,绝不可能短期内便衰弱下去的。
    没了河套地区的供给,西夏人就是没了水的鱼儿,只能慢慢窒息。
    亡国灭种的压力,已经让李乾顺喘不过气来了。
    因此,他想服软。
    然而方天定摇头,道:“几无可能,除非……”
    李乾顺立刻打断道:“除非什么?”
    “西夏去国号,夏主降为侯爵,全部百姓内迁……”
    “不可能!”李乾顺尖叫道。
    若是真的按照方天定说的,即便和平相处,也是亡国。
    如此,有何意义呢?
    冷静下来,李乾顺又道:“我国选上表称臣,永为大明藩篱,另外,我国愿连年进贡牛马财货。
    同时,我等承诺,绝不迈过贺兰山半步……”
    “不必多说。”方天定打断道:“国号不除,战争绝不停止。”
    李乾顺道:“战火连绵,无数百姓死于非命,父母没了儿子,妻子没了丈夫,孩童没了父亲,何其不幸也!
    明帝何不大发慈悲,也好免了生灵涂炭,岂非美事?”
    “哈哈哈……”方天定仰头大笑,道:“夏主所言,岂非幼稚?
    若非尔等倚强而叛,宋夏何来百年的战争不绝?
    当时是,又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多少家破人亡?多少妻离子散?
    此时尔等力弱,却来与朕说这些,又有何益?”
    李乾顺理屈词穷,又见方天定态度坚定,知道求和已经不可得。
    他理解方天定的决心,换做是他,也绝不可能同意对方求和的。
    然而,心里是真的憋屈。
    势不如人,为之奈何啊!
    深吸一口气,李乾顺道:“即如此,朕便与明帝约定,明日斗将,可敢应诺?”
    此话说的,倒是有几分气势。
    方天定笑道:“自无不可,只希望夏主多派大将出来,免得不够杀的。”
    “我党项男儿,绝不会让你明国上下失望。”
    撂了句狠话,李乾顺拱手告辞,径直回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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