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干了这碗酒!”朱武端着酒杯道。
    李逵、樊瑞、项充同时举碗,咕噜咕噜一口干了。
    四人都在牢房里席地而坐,地上铺着酒肉菜蔬。
    放下酒碗,李逵提起烧鸡,樊瑞捞起肘子,项充抓起牛肉,放口大嚼。
    吧唧吧唧吃了一阵,李逵笑道:“直娘贼,就数这顿饭吃得舒坦。”
    项充道:“这几天全是清水白粥,嘴里淡出鸟来。”
    朱武静静地听着,笑而不语。
    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被方天定罚抄军法,朱武一天搞定,便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终于在下邳城赶上了。
    救不了人,只能酒肉招待一场,以全昔日情谊。
    李逵一边吃,一边问道:“那么多兄弟,却是你这个书生最讲义气,还能为我等送行。”
    朱武道:“铁牛莫怪,其它兄弟都被关了禁闭,想来也来不了。”
    项充道:“禁闭是何物,为甚被关禁闭?”
    “一言难尽!”朱武不愿回想禁闭的难过,道:“各位兄弟为你三人求情,被方天定惩罚抄书,因我写的快,才能赶来,其余人没有三五天怕是出不来。”
    李逵笑道:“抄书?鲁提辖却不要倒霉!”
    鲁智深已经哭晕在厕所了。
    樊瑞放下酒碗,道:“军师,可有办法能够救我等性命?”
    如何救?方天定已经明发诏书,除非劫狱!
    若是鲁智深这等莽的,说不得头脑一热,就要劫狱。
    然而朱武这等冷静的,怎么可能干这自寻死路的事情。
    别看押解三人的只有扈成所领一百人,然而,沿途之上,许多军兵都把眼睛盯着这里。
    而且,前后十里,各有一千人马虎视眈眈。
    实际上,这是一个诱饵,用来钓宋江的诱饵。
    万一宋江想不开,派人来劫囚,那可是正中下怀。
    因此,朱武道:“三位兄弟吃人,实在惹得天怒人怨,定然难以幸免。”
    樊瑞闻言呆住,幽幽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也不知道是感叹不该上梁山,还是不该吃人。
    见樊瑞模样,李逵不满地哼道:“死便死,值得甚么!”
    他是最混不吝的,不但不把别人性命放在眼里,便是自己的性命也混不在意。
    项充咧嘴笑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论称分金银,这辈子没白活。”
    李逵道:“若是公明哥哥知晓我等被擒,定然发兵来救。”
    李逵最服,便是宋江。
    在他的心里,宋江最讲义气,若是得知他的处境,宋江肯定来救。
    因有此言。
    “呵呵!”冷笑中,扈成走了进来。
    “那厮如何不知你的处境,只是不敢来罢了!”
    说完,他也不看李逵,只把一封信掏出来递给朱武,道:“神机军师,劳烦你把这信读给这黑厮听。”
    朱武接过,顺势打开。
    略略一看,朱武呆住了,不能读出来。
    “朱武,读!”扈成又道:“此乃军令。”
    朱武道:“将军赎罪,属下不能读。”
    “读!”扈成喝道。
    朱武拜下,道:“属下违抗上级命令,然而后果轻微,当禁闭三日。”
    李逵道:“军师,你也是爽快人,如何扭捏起来了?”
    朱武不答。
    扈成冷笑,一把夺过信来,读道:“贤弟李逵、樊瑞、项充得知。
    愚兄获知尔三人被擒,心急如焚,欲发兵救援,只恨山高路远,军兵疲惫,不能成行。
    愚兄又是个没本事的,想亲往营救也不能。
    失落贼手,性命为要,铁牛务得收起蛮性,早早投降明国,以求活命,若有缘,再聚义不迟。”
    李逵听了,吼道:“假的,都是假的!公明哥哥如何会不要铁牛?”
    扈成冷笑道:“宋江也不是不要你,只是让你投降保命罢了。”
    “俺铁牛岂是怕死之人?俺生是梁山的人,忠心不改,死是梁山的鬼,不离不弃!公明哥哥如何就要俺投降?”李逵嚎道。
    樊瑞劝道:“兄弟,兄长只是让我等诈降活命,伺机回山而已。”
    “回个鸟山!”李逵暴躁无比,喝道:“他自己不投降,倒要俺投降,甚么道理?
    俺铁牛这辈子,只认定宋公明,便是招安俺也跟着他。
    现今他自个回山,丢下铁牛,那是打不过,俺不怪他,他如何就不要我了。”
    说着,李逵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谁劝都没用。
    那模样,真是死了爹娘一般。
    在他的一根筋里,宋江让他投降,就是不要他了。
    正是摸透了李逵的性格,扈成才把这信给他看。
    “嘿嘿,杀我全家,焉能让你死的安心!”扈成冷笑着走出牢房。
    朱武叹了口气,犹豫片刻后,道:“扈家大兄,我知你血海深仇非报不可,只是看在三娘的情面上,还请给他三人一个痛快?”
    “三娘的情面?”扈成跳将起来,喝道:“若非顾忌三娘的情面,岂能容你探监?
    给他三人一个痛快,谁给我一个痛快?想我全家老小,十几口人,尽被那厮所害,我那日不想报仇?
    多亏陛下开恩,让我监斩这厮,总算了了心愿。”
    说完,扈成又喝道:“还不滚开自领军法,更待何时?”
    朱武无奈,垂头丧气地走了。
    扈成是将军,他一个小兵,实在不能再次违逆。
    第二天,囚车继续前进。
    一路上,李逵呆呆傻傻,不吃不喝,也不言语。
    宋江只从保命考虑,全然没有想到李逵的反应,写了劝降信,造成的伤害重达万钧,直直打傻了李逵。
    宋江的本意是诈降,然而,耿直的李逵就是认为宋江不要他了。
    没办法,牛角尖就是牛角尖,钻不出来就是出不来,实在无可奈何。
    第三天,车队直达芒砀山中,就在凶案现场,三人被验明正身,开剐!
    这次没有剐童贯时的动静了,毕竟涉及的人口不多。
    所以,三人也没吃多少苦头,只草草割了百余刀便杀了了事。
    三人是主犯,罪在不赦。
    麾下兵丁,伙长之上全部枭首,普通兵丁全部贬为苦力,遇赦不赦。
    如此,宋江心腹小弟——黑旋风李逵,就此送命。
    斩了首级,扈成快意地喝道:“来啊,传首四方,已警告赵宋贼人,勿得作恶。”
    警告别人是真,更重要的是扎宋江的心。
    等消息传到梁山,就问宋江要不要哭晕在厕所里。
    这正是扈成想看到的。
    说到底,扈家庄血案的发生,始作俑者还是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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