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城墙临江而立,地域狭窄,贼军阵型不能展开,并不用担心被攻击。
    只是为了防备贼军水军突然登陆抢城,还是有千余守军把守。
    像往常一样,刘康沿踱着步子,巡视各处城防。
    看着轻松,其实心中压力山大。
    南面贼军攻势不猛,然而却不断引诱守军上城,再以火药轰炸。
    短短五天,便没了一万五千余军兵。
    枣药丸真不好吃。
    只是无可奈何,这样下去,守军消耗一空,便是丹徒失守之时。
    突然,卫亨指着江面喝道:“都尉快看,有情况。”
    刘康顺着看过去,只见江心一只小船,飞一般向着城内摇来。
    其后,贼军十多艘战船穷追不舍。
    呼喝不断,箭如雨下。
    只是这只小船速度贼快,左摇右摆,避过了一阵又一阵的箭雨。
    刘康暗自喝彩,却也没忘记喝道:“众军准备接应!”
    不一刻,小船进了水道。
    刘康喝道:“床弩瞄准后方追兵,接应这船入城!”
    咻咻~两根粗大的箭矢激射而出,只是距离太远,落在了水里。
    又床弩威慑,贼船不敢靠近,停留一阵后退回了江心。
    刘康探头喝道:“船上何人。”
    只见一个大汉站起,回道:“我乃扬州陈益,奉命前来送信。”
    刘康道:“壮士少待,马上放下吊篮。”
    吊篮往复四次,把船上四个人接了上来。
    人人有伤。
    其中一人脑后中了一箭,白色的脑汁夹杂在猩红的血液中,不断流淌着,仔细检查,已经断了气。
    刘康大惊,道:“这莫非是相公派出去请援兵的张铁?”
    陈泰道:“将军怕是认错了人,这的确是去扬州请援兵的,只是叫李刚。”
    听到陈泰回答,卫亨放下了心来。
    刘康故意叫错名字,便是在试探陈泰。
    只是他哪知道,方天定对此情况早有预料,特地让义军第一影帝叶贵和表演专家柳大郎给陈益培训了一番。
    刘康一拍脑袋,道:“我确实记错了,壮士勿怪。”
    陈泰道了声无妨,说道:“我等趁夜下水,却不想贼军守御甚严,不多久便被发现,直游走到现在才趁机冲了过来。
    只是李虞侯中了要害,惨遭不幸。”
    看到陈益背上插着箭,刘康心中感动,不禁羞愧自己的试探。
    安排陈益疗伤之余,刘康派了人往知府衙门报信。
    治完伤,刘康领着陈益来到知府衙门。
    师安问道:“陈壮士可是定锚村人?”
    陈益答道:“相公容禀,小人乃是定浦村人,只因担忧贼军渡江,恰逢曾拜守城官聂平为师,便前往城中效劳。
    接到镇江求援,相公遣小人与李虞侯走一遭,只是没想到虞侯居然吃箭遇害了。”
    说道最后,陈益语气不免有几分伤感。
    师安看向左右,见一人轻轻点头,彻底放下心来。
    镇江扬州隔江相望,两地来往频繁。
    定浦村陈家,多有人听说,便是认识陈家兄弟的也不在少数。
    师安故意闲扯两句,便是让人辨认真伪,防止贼军伪装诈城。
    现下身份确定,师安再无疑虑。
    陈家家大业大,钱粮丰足,本就是贼军打击的对象,他们投贼,无异于自投罗网,可能性极低。
    师安急问道:“扬州赵相公如何答复?”
    陈益道:“赵相公接到求援文书,道,两地隔江而望,所谓唇亡齿寒,当守望相助,便力排众议,决定发兵来救。”
    从怀里掏出信封递上,陈泰道:“此乃赵相公回复文书。”
    师安接过,火漆封口无误,看了内容,只见里面写道:“……贼军水军犀利,若是能冲破阻隔,大军便于三日后两更时分登陆,后方袭击城南,城内派军接应……
    若水战失利,老兄自求多福吧……”
    回想旧日书信的行文格式,一般无二,签押用印也是无错,必然不是仿制。
    他却不知道,在陈泰出发之前,方天定在这些细节上用了多少心思。
    巨压之下的人,特别敏感多疑,大局或许会有疏漏,细节处却绝不会放过。
    哪怕信中的语气有些不对,都可能引起师安的怀疑。
    所以,这封信是扬州知府赵皓亲自写的。
    没办法,谁让这个不开眼的撞进了定浦村呢。
    为了防止赵皓使诈,方天定不但赦免了他的罪行,还和旧日文书仔细校对,确定没问题后,才让陈益出发。
    确认了消息,师安问道:“消息送到,不知陈壮士有何安排。”
    陈益道:“小人侥幸入城,送得消息,便在城中住下。
    若是赵相公派得兵来,当然是好,若不能,便当为镇江百姓出一份力。”
    师安欣喜,安排陈益在府衙内休养。
    刚刚回府,只见包道乙站在门外,打了个稽首,道:“恭喜相公,破贼只在早晚之间。”
    这么长时间,还是包道乙第一次出了庭院。
    一来便是道喜,正挠到师安痒处。
    师安笑道:“道长如何知道有援兵到来。”
    包道乙只是望天,笑而不语。
    师安也不追问,只是说道:“道长可愿出手,助我一臂之力?”
    包道乙稽首,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第二天,师安早早登上北城,眺望江上。
    只是枯眼看了一天,没有一只船只出现,让他好不失望。
    城南隆隆的炮声,更是让他焦躁。
    包道乙劝慰道:“破贼当有时,相公勿需忧虑。”
    师安无计可施,只得回去休息不提。
    第二天,师安再登城楼,同样一无所获。
    “莫非那姓赵的诳我?”师安想到。
    直待到深夜,师安才怏怏不乐打道回府,刚刚和衣躺下,便听到有人叫道:“相公,江上有动静!”
    师安急急偕同众多官员登城,只见江中无数火把翻来往复,不时有火箭、火蒺藜拖着长长的尾焰飞出。
    一炷香后,一团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原来是有贼军大船被点燃了。
    许韵笑道:“原来赵相公是在筹谋夜袭,我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众人闻言皆笑,都觉得轻松了许多,一时间,城墙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夜深露重,众人也没离开城墙,只是看。
    虽然看不清形式如何,却不妨碍众人猜测评论。
    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众人如何能够放过。
    言语之中,尽是推崇赵皓,贬低贼军的。
    同时,大家也都夸赞陈益勇猛,居然能够冲破阻碍来送信。
    陈益只是笑,并不回话。
    所谓言多必失,还是显得矜持一些比较好。
    包道乙看了暗笑,若是扬州水军失败,这些怕是要立刻大骂赵皓无能。
    这便是人性,有希望时无限推崇,失落时无限指责。
    等到天亮,只见江面上残船燃烧,焦木漂浮,更有无数尸体随波逐流。
    为了让现场逼真,方天定可是下了血本。
    不但把攻打扬州时杀死的宋军搬到了江里,更是让水军把那些老旧船只点燃拆解了百十艘。
    所以,现在师安等人看到的,便是无数宋军船只围着金山和焦山,攻打不休。
    师安笑道:“赵知州威武,镇江无忧也。”
    众人尽是附和。
    扬州水军占据了上风,众人便有了指望,如何不开心。
    师安转向包道乙,拜道:“道长神机妙算,在下佩服。”
    包道乙回道:“此乃上下齐心,将士用命,贫道实在不敢居功。”
    包道乙是真不敢居功,他编出来的歌谣,不过是灵机一动罢了。
    照例捧了师安一番,再危言恐吓,再捧,都是套路。
    若非义军火油不足,他早就露馅了。
    正是因为担忧露馅后性命难保,包道乙才躲在院子里不出,只为寻找退路。
    直到卫亨通知北面来人,包道乙才出了院子。
    看到包道乙淡泊名利的样子,师安更觉欢喜,暗暗决定打破贼军后,把这个世外高人推荐给赵佶去。
    赵佶自称道君,一定会喜欢这等高人的。
    欢喜了一阵,师安吩咐把早饭抬到城头上,众人共享。
    大家也不介意环境简陋。
    虽然扬州军占了上风,可是金焦二山未下,仍未克竟全功,总要亲眼见到贼军溃败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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