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些小鬼作的祟。”姥爹朝门外看了一眼。
    尚若然循着姥爹目光朝门外看,只看见屋前的树,远处的水田,再远处的山。
    “也是那些小鬼让你姻缘成不了。你要把它们赶走才行。”姥爹说道。
    这时候小米回来了,看见姥爹便问道:“你看到我的白先生没有?”
    姥爹指了指屋后。
    小米正要走,姥爹又将她叫了回来,嘱咐道:“你把白先生看住了,不要让它发现门口的几个小鬼。”
    小米瞥了一眼燃烧的香,说道:“太小了,吃了还塞不了牙缝。”说完她就走了。
    尚若然听到小米说这话,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急忙拉住姥爹的袖子央求道:“既然您这里有个可以吃掉小鬼的白先生,那就麻烦您帮我把那个白先生叫出来把它们吃了吧
    !这样我就不用赶走它们了!”
    姥爹道:“小鬼依附在你的身上,那都是有原因的。你要它们走,就要了解它们为什么来。如果处理不当,眼前虽然缓解了,但后患无穷啊。”
    尚若然顿时露出不自然的表情来。
    姥爹道:“说吧,说出来我才能帮助你。”
    罗步斋也点点头。
    后来罗步斋说,如果当时他不让姥爹帮助她就好了。那时候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会给姥爹还有这个家庭带来多大的影响。人生就是这样,很多看似惊心动魄生死攸关的瞬间,以后回头看看,发现那时候并不是人生的转折点,而一些看似平淡无奇无关痛痒的选择,以后回头看时,发现那一次选择简直就是人生的分水岭。<div class="cad">conad1();
    尚若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她的遭遇说了出来。
    她说她小时候特别喜欢花,不论品种,桃花梨花喇叭花映山红等等都喜欢;不论颜色,红的紫的白的黄的等等都喜欢。她的妈妈说从她还不会走路的时候一看到路边的花儿就在大人怀里哇哇地叫唤,会走路的时候看到花就跑过去,拦都拦不住。
    她的妈妈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如此喜欢花是不正常的现象,故意不让她接触花儿。于是,她经常偷偷跑到山上去看花,看得入了神,连她妈妈上山来喊她都听不见。
    每天被妈妈拉回来之后少不了一顿打,但她还是一有机会就跑到山上去看花。
    有一次,她发现附近村里还有一个小孩子也跑到山上来看花。于是,她有时候会凑到那个小孩子旁边去,跟他一起欣赏。
    慢慢地,她跟那个小孩子成了朋友,经常一起悄悄地躲在山上。
    如此过了几年,大概到了六岁的时候,她在去山上的时候摔了一跤,摔得头破血流。她的妈妈生气得不行了,不顾她受了伤还打了她一顿,叫她再也不要这样。
    她大声争辩说,别人家的孩子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
    她的妈妈厉声道,还有谁家的孩子像你一样野?
    她不服气,便说她经常跟村里另一个孩子来山上看花,并且是男孩子
    。
    她当时认为,一个男孩子都可以这么喜欢花,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不可以。
    她的妈妈以为她撒谎,便质问那个男孩子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她说出了那个男孩子的名字,并且带着妈妈走到了那个男孩子的家门前。<div class="cad">conad2();
    有时候,她会送那个男孩子到他家门口。有时候,那个男孩子会送她到她家门口。所以她知道那个男孩子的家在哪里。
    她的妈妈走到那户人家前,敲开了那户人家的门。
    经过询问,那户人家却说家里没有她说的那个男孩子。
    她吓得大喊那个男孩子的名字,可是那个男孩子再也没有出现。
    她的妈妈觉得她太骗人了,又将她狠狠打了一顿。
    一个在她看来是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突然人间蒸发了。
    可是这依然不能阻止花朵对她的吸引。如果白天不去山上看看那些花儿,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就仿佛能听到那些花儿在她耳边说话,叽叽喳喳窸窸窣窣的,让她不得安生。她梦里就会梦见那些花儿,铺天盖地漫天飞舞,让她透不过气来。
    后来,她又遇到了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那个孩子也跟她一样喜欢花儿。他们两人很聊得来,经常在一起玩耍。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偷偷跟着这个新朋友去了他家里。她看到这个新朋友家里的大人跟他有说有笑,这才放心下来。
    后来偶尔一次机会,她跟着她妈妈经过那个新朋友的家。她指着那个房子对妈妈说,这个人家的孩子也像我一样喜欢花呢。
    她妈妈吃了一惊,说道,你说什么傻话呢?这间房子里好久没有人住了!
    她不信,跑进那个房子里,发现房子的墙壁上长了青苔,窗户腐朽,锅灶残破
    。她以前只在外面看,并不知道里面的情景。<div class="cad">conad3();
    自从她妈妈说破之后,那个新朋友再也没有出现了。
    后来她交朋友更加小心,但仍然碰到了好几次类似的情况。在没有人说破之前,她跟那些朋友相处得好好的,一旦被人说破,那些朋友就突然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
    到了后来,她便得了一种恐惧症,看到人了不敢打招呼,非得她认识的人说看到了那个人,她才敢跟人玩耍。
    尚若然讲到这里,对姥爹说道:“马秀才,你说我的经历奇怪不奇怪?”
    姥爹笑道:“说起来奇怪,但又不算奇怪。”
    “这还不算奇怪?”尚若然不以为然道。
    姥爹道:“很多人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人,只是他们没有发觉而已。”
    姥爹指着远处正在田埂上行走的两个人,说道:“你看那两个人,如果我和你同时去看,或许你看到了三个人,我只看到了两个。但是我们不说起这件事,你我就以为看到的都是三个人或者都是两个人。而事实上,你看到了一个我看不见的人。再者,假如我们两人一起吃桌席,你看到桌边坐了七个人,而我可能看到桌边坐了八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你遇到的那种‘人’。对于生活中类似这种的种种细节,我们是无法跟每个人一一核对的。正是因为这样,一些鬼灵能混迹在人群之中,甚至大摇大摆,跟你交谈,跟你交往,但是你无法发觉他的不同。”
    尚若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你说的那几个朋友,恰好被你身边的人戳穿。他们知道自己泄露了身份,所以不再在你面前出现。”姥爹解释道。
    外公跟我说起姥爹说的这些话时,我也颇为震惊。一时之间,我对以前认识过的人产生了怀疑,怀疑有些人是别人根本看不到的“人”,只是我没有发现而已。
    这真是一种特别怪异的感觉。
    我听说有的人身边的一个熟人突然去世的话,那个人会感觉那个熟人还在这里
    。画眉村曾有一位老太太在她儿子去世之后依旧每天将儿子的衣服拿出来洗,端温度恰好的洗脸水洗脚水进儿子的房间,早上照常叫儿子起床,给儿子铺床,所有一切行为跟她儿子在世时没有任何区别。
    有时候,我知道她这么做是因为太思念。有时候,我又觉得可能她真的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儿子。
    或者说,我希望那位老太太能看到。
    其实我小时候遇到过一次类似尚若然的情况。那是一个秋天,正是稻子成熟的时节,我去大姑妈家小住。姑妈姑父还有比我大很多的表哥都去收谷子了。我一个人跑到附近一座荒废的小学里玩耍。玩了一会儿,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从校门口进来了。于是,我和他一起玩滑梯。我记得那个滑梯是水泥和红砖砌成的,或许是铁皮的成本太高,建这个学校的时候就没有铁皮和铁架来做滑梯。我和他玩得很高兴,性格也很相投,唯一不美的是略微粗糙的水泥滑梯将屁股处的裤子磨破了。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了他的名字,当时我还记得,但是后来忘记了。他也问了我的名字,我也告诉了他。我问他住在哪里,他朝学校大门的正前方指了指。我告诉他我姑妈的家在哪里,还约好第二天一起再来这里玩。可是第二天我再来这个小学之后,他没有如约而至。
    我觉得非常失落,回到姑妈家之后,我向姑妈问起那个孩子的名字,想让姑妈带我去他家找他玩。
    没想到,姑妈却说这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孩子。
    我说他的家就在那个小学的前面。
    姑妈说,那个学校荒废之后,学校前面的几户人家也搬走了,不会有人住。
    我认为姑妈是白天干农活儿太累了,不愿意带我过去。于是,我自己偷偷跑过去看,发现那里的房子果然没有人住。我在其中一间房子里捡到一张毁色了的照片,照片里面有五个人,一个老人,一对夫妻,两个孩子。孩子中的一个很像我遇见的那个男孩子。
    后来我再到姑妈家的时候,就不太敢去那个小学里玩了。
    或许别人也遇到过我这种情况,但是没有人说穿,或者自己没有深究,那些过往的事情便成了谜一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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