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又这么尴尬了,夏景容是何等傲娇之人?别说解释了,寻常连话都不曾多说几句,畔之心头翻滚着那些个事情,又腹痛难忍,压抑之极,她想要的只是一个交代而已,而这厮却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全然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两人就这么僵持静默了,半响之后,还是夏景容开了口,轻声道:
    “郭家之事甚是复杂,我答应你,郭将军的遗体一定会找到,让他入土为安。”
    畔之闻言冷笑一声,手抵在腹痛的位置上,底下流血潺潺,还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他,心烦躁之极,想直接废了这厮!
    “不必了,忘了告诉离王,舅舅的尸身我已找到,就不劳你老费心了。”
    她一说这话,夏景容的脸便沉了下来,且不论她如何找到郭卫平的尸身,她既已找到,又为何要在郭府之时,对其咄咄相逼?甚至罔顾他的颜面?她并未郭家之人,这么多年,郭家对其也是不闻不问,不过是这段时间才走的近些,就足以让她罔顾一切,甚至跟他对抗?那么,她到底又将他置于何地?!
    “顾畔之,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可以容忍你为郭家出头,却不想再听到你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别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在你看来,我除了是你的未婚妻,还是什么?郭家军全军覆灭,我舅舅死于非命,甚至被人虐杀,这些到底是人为还是阴谋?你别忘记了,我是仵作,从尸体中也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你告诉我,为何他被被人摘了脑袋,其手法更是如此老练?如何他身上会有虐待留下的伤痕,死之前腹中空空如也?”
    她每问一句,声音便重上几分,那咄咄逼人之姿,就算是夏景容也有些扛不住,他怎会忘记了她的这项仵作技能了?通过在尸体上留下的蛛丝马迹而顺藤摸瓜,谁也隐瞒不了,郭卫平死相凄惨,死前又遭受到了虐待,这事定是要给个交代的,否则她又岂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只需要清楚,我会还郭家一个公道便可。”他郑重其事道,他向来说一不二,许下的承诺一字值千金,恐怕就算是当今皇上也不会质疑,只是畔之却不信他,至少,事情已经摆在了面前,他还以诸多借口搪塞推脱,这就很有问题了,就不能直截了当跟她解释清楚?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搪塞?
    “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公道?呵呵,给个镇宫将军的封号,赏赐良田珠宝,以此来粉饰太平是吗?我舅舅率领二十万大军,如何会被敌军俘虏?在那当口又怎么会传出他投敌的消息,害的郭家被封?就算被俘,堂堂将军又怎会受如此虐待?是苏凉阶下的手,还是旁人?到底又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非要置整个郭家军于死地?!”
    话说到后面,她的情绪越发的难以自控,午夜梦回之时,总会梦到她舅舅,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记得分明,这事若不弄个明白,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所以,夏景容,你告诉我,我舅舅到底为谁所杀,这事是不是与你有关系!”
    那一句句话说的十分缓慢,她坐躺在那偏着头看他,白裘包裹下的小脸显得娇小而苍白,眼色深幽不见底,极为冷冽,夏景容心底一窒,突然意识到,倘若不解释清楚,她若以他为敌的话,恐怕她一定会将他从心底剥离的干净,这般决绝的事情,她一定做的出来!
    “郭家军遇袭是一场意外,辰洛本就有私心,故意要打压郭将军的势力,便寻了个理由让他看守粮草,是夜便出了意外,苏凉阶派人暗袭,烧了粮草,三十万大军三个月的粮草全毁,辰洛借此生事,命其在三日之内筹集粮草,郭家老三看似是纨绔子弟,实则为京城第一当铺的少当家,这事他自认掩饰不错,实则朝中早有耳目,辰洛这么做,也是为了试探其而已。”
    说的这,他顿了顿,畔之双指交叉,面色平淡而冷寂,静静的听着他说,夏景容见她如此继续道:“不曾想次日,苏谅阶便率兵袭城,辰洛求胜心切,又急于立功,率军出战,且带领的是那二十万的郭家军,两军对垒,苏凉阶佯装战败节节败退,辰洛被诱惑乘胜追击,反倒落入对方陷阱之中,损失甚大。”
    “而后,郭将军听其战况便率兵来救,所率领的侯家军中,其有人对其积怨已久,且已与苏谅阶勾结,终设下圈套,将郭将军与郭先锋俘虏,而辰洛终突围,只是郭家军已损失惨重,回营之后,侯家军来报,郭将军与苏谅阶勾结,这才设下连环计谋,辰洛一气之下,便写了战报,将此事上报了朝廷,故此,才有了这事。”
    畔之听闻冷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是有人从中作梗而已?侯家军的人都曾是那侯闵的心腹,而后侯闵谋逆,大多数只能算作俘虏,那夏辰洛还敢重用,还真是蠢,遇袭之后,他故意领着郭家军出战,想必是已存了其他心思吧!你敢保证,这事他就那么无辜,没有掺上一脚?”
    夏景容眉心微蹙,这事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她的推断也不误道理,那侯家军被他接手过去之后,便算的上是他的私卫兵,许以一些好处之后,便已足以让那些人对他死心塌地,而对郭家军则已被猜忌,又是皇兄的旧部势力,这夏辰洛野心甚大。
    “那么你呢....你在这件事情上,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此次去增援的时候,大败苏凉阶之后,他签署了求和协议,为何你只字不提我舅舅,甚至不趁机提出要求,让对方将两人交出来?还是,你已经知道我舅舅已遭遇不测?”
    她咄咄逼人,凌厉的眼神紧盯着对方,似想要从他的眼底看出什么来,她讨厌欺骗隐瞒!
    夏景容叹息一声,他知晓这事若不解释清楚,畔之便会对他心生嫌隙,她是何等决绝之人,根本就不稀罕那什么离王妃的位置!所以,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分外重要,有多久,都没有这般忐忑不安过?
    “苏谅阶意在逼郭将军投诚,郭将军不从,便受了些苦,我曾派人暗中窥察,发现了这点,也曾让人与之交涉,却不料,竟有人对郭将军下手,下手的人是个高手,所以才导致了如此惨案,而你表哥则又被人救走,为此,我也让苏凉阶付出了些代价,抱歉,这应该也算是我的过错,若是决断一些,先将郭将军救出来的话,可能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他叹息一声,能让他道这种地步,也已是极致了,何曾见他如此示弱过?畔之脸色微怔,嘴角咬着下唇,并未立即回话,这事情到这算完?怎么可能!那些冤魂如何抚慰?那些伤痛又如何抚平?就因为个人的一点私心,便要让郭家承受这些么?
    她不甘心,也不甘愿就这么吃了暗亏,她不甘愿,她那几个表哥更不甘愿!大表哥.....恐怕除了杀父之仇,还有他的心上人这私怨,只是若真的与皇族对上的话,其结果不可预计,若是与这人对上.....胜算更是没有多少。
    “辰洛做错了事情,他该得到惩罚,但皇室血脉中也只剩下两位皇子,辰煦不适合那个皇位,他是不二人选,所以我会护着他,我不想你牵扯其中,你我婚期将至,你安心的当我的王妃,我护你一世荣华,这样不好吗?”
    他坐于软榻一侧,一伸手便能抚上她的脸,畔之侧头避了过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嘲讽似的开口:“能嫁给离王,是多少闺中女子梦寐以求之事,小女子自然甘心之至,不过....谁说皇位就那人合适?我倒觉得夏辰煦更适合,若再不济的话,顾梨珞腹中不是还有皇室血脉?以朝廷重臣之性命,二十万大军之骨血,只为他的一点私欲,这样的人配坐上那个位置?”
    她这虽是赌气的话,却也说的并不道理,纵然她不过是个弱女子,一个相府嫡女,根本就别妄想影响朝廷局势,但是....若她真有这心,也未尝不可,比如....至少她可以轻易的影响夏辰煦,而这是夏景容十分难以忍受的!
    “你非要如此?”
    他的手僵在半空,略显寂寞的落了下去,眼神触及她那微勾起的唇角,心渐渐冷了下来 ,她并非在开玩笑,从初识她之时,这人就敢以血腥手段威胁人,之后种种,也见识到了她的狠辣,两人渐渐走近之后,她慢慢收敛了她的爪子,他却差点忘记了她并未是无害的小猫!
    畔之嗤笑一声,骤然倾身上前,两人相隔不过一指的距离,都能看见对方眼底中清楚的倒影,气息交缠之间,并无暧昧反倒杀气凌然!她伸手,手指抚上他的薄唇,指节干净秀气,指腹摩挲,一点一点在上面打着圈圈,她呵气如兰,静声道:“若我执意如此,你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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