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可是很多人用硫化氢自杀了呀。”
    “那是在室内,对吧?这次的受害者是在室外死亡的。”
    “大多数自杀者选择室内,一是不愿波及他人,二是考虑到这样可以提高毒气浓度。即便是在室外,选一个无风的日子,在身边制造毒气的话,也可以让自己中毒吧?”
    青江苦笑起来。这破坏了中冈的情绪,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我说的话很奇怪吗?”
    “啊,不好意思。不是奇怪,是我非常佩服。您的设想很独特,自成一说。不过很遗憾,这是行不通的。中冈先生,您知道硫化氢的产生方法吗?”
    “在网上查了一下。比如,和某种沐浴露或洗涤剂混合。”
    “使用频率高的那种沐浴露已经停产了。总有些人在宣传一些笨办法。这且不提,正如你说的,基本上,将某两种液体混合就能产生硫化氢。而必需的一样东西,就是装液体的容器,这样才能制造毒气自杀,现场也必然会留下这种容器。但救生队员并未发现这样的东西。”
    中冈点头。
    “我知道。但也有可能是被人收起来了。”
    “收起来了?”青江刚要问是谁,一转念就想到了答案,“您是说,被太太收起来了?”
    “不是不可能,对吧?第一个发现水城先生尸体的就是她啊。如果她把容器和装液体的空瓶子收起来扔掉,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太太为什么要这么做?让自杀看上去像一场事故。究竟有什么——”说到这里,青江脑海中灵光一闪,“啊,对了。所以麻布的警官先生才要出动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唔,所谓警察,的确是要怀疑许多事情的呀。”
    “您好像想通了什么。”中冈有点扫兴。
    “想通了。就是那个吧?骗取保险金。我从哪儿听说过,有规定,自杀是不会支付保险金的。所以您怀疑,她把自杀伪装成了事故。”
    中冈没有作声。青江反而连声催促:“您觉得我的推理怎么样?如果是关于骗保的事情,您还是去找教法学的老师谈吧。”
    “不是那个,我是想问您,刚才我说的方法有没有可能实现?”
    “不可能。我只能告诉您,那不现实。靠近正在产生硫化氢的容器,那才是自杀行为呢。”
    中冈一手托腮。“如果戴上面罩呢?”
    青江一时语塞。中冈也发觉自己信口开河了,便一脸正经地等着学者回答。
    “有动机吗?”青江问,“受害者自杀的动机?”
    中冈坐直了身子。
    “光请教您,我也于心不安,那么,我来回答您吧。确切地说,没有发现水城先生自杀的动机。他是一位著名的制作人,家财万贯,当然也没有足以逼得他走上绝路的债务。”
    青江还是第一次听说受害者是电影界的。对他来说,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种。
    “那么……”
    嗯,中冈下巴前伸。
    “我也觉得这或许不是自杀,但又怀疑这不是一起单纯的事故。所以,正在调查各种可能性。”
    “请等一下。既然不是自杀,又不是事故,那剩下的……”青江踌躇着要不要说下去。
    “医生给受害人水城先生开过安眠药。如果在离开旅馆前让他喝下安眠药,在山中散步时就可能有倦意袭来。想休息一下,坐下去之后,说不定就这样睡着了。然后马上在他身边制造硫化氢,离开现场。十分钟后,戴上防毒面罩返回,处理容器。这种可能性呢?您总不会说这也绝对不可行吧?”中冈淡淡说完,向青江投去挑战似的目光。
    青江舔了舔嘴唇。
    “警视厅认为这是一起谋杀案吗?而凶手就是死者的太太?可是当地的警察似乎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啊。”
    中冈微微一笑:“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怀疑,才说这些话的吗?”
    “警察就是要怀疑一切可能性。别说这些了,我还等着听老师您的看法呢。”
    青江摇头道:“我认为这样作案是无法做到的。”
    “为什么呢?”
    “刚才也说了,因为这无异于自杀。如果要在屋外中毒身亡,就必须制造相当体量的气体。在这种时候靠近,就算戴着防毒面具,也是很危险的。必须穿化学防护服才行。而且,容器中残留的液体又该怎么处理?如果倾倒在现场,一定会被随后赶来的救生队员们发现。”
    中冈听着青江的解释,饶有兴味地点着头。
    “原来是这样啊。听上去的确有难度。”
    “警察怀疑的事情还真是多啊。”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嘛。”
    “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有动机吗?就是那位太太杀害丈夫的动机?”
    “这个嘛……”中冈含糊其辞。
    “对了,听说那位太太相当年轻啊。是冲着遗产去的吗?”
    中冈苦笑:“随您去想象吧。”
    “资产家一死,警察可辛苦了。又不能简简单单地放过。”
    “您说的没错。不过这次的案子,并不单单是因为有动机才怀疑的。”
    “这话怎么说?”
    “身为一名刑警,也想为自己争一口气。哎呀,您还是别问了吧,这和您没什么关系。已经耽误您不少时间了,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中冈礼貌地低头致谢后,便大步向门口走去。
    10
    在列车停靠在站台边之前,他就透过车窗发现了那个人。深蓝色的防寒服包裹着全身,头上戴了一顶黑色毛线帽。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宽宽的围巾,看不清颜面,不过戴着绿色圆框眼镜,应该没错。在电话里说的,那就是标记。
    车门打开了,那须野下了车。这里没他想的那么冷。冷风甚至让他发烫的面颊感到舒适。
    戴着圆框眼镜的女人走了过来。“您是那须野先生吗?”
    “是的,今天请多关照。”
    “我才要请您多多关照。我来替您拿行李吧。”
    “哦,那就不好意思了。”
    女人接过那须野递过来的运动包。她戴着毛线手套。
    “接着要坐车了?”
    “是的,车就停在下面。”
    “远不远?”
    “大概要走个十五分钟。”
    两人走下站台,通过自动检票口。一走出大楼,就见到细碎的雪花正从天上飘下。不愧是北国。
    那须野注意着脚下,跟随着戴圆框眼镜的女人。人行道上没有积雪,但随处可见明显已经结了冰的地方。要是在这里滑上一跤跌骨折,可就没法潇洒了。
    停车场上停着的是一辆小型rv。从车牌可以看出,这是一辆租赁车。
    戴圆框眼镜的女人用遥控器解除了车锁,坐进驾驶室。那须野打开后车门,坐在宽敞的后座上。
    女人发动汽车,说:“那么,我们这就出发了。”
    那须野眺望窗外。道路两边堆着高高的积雪,不过路面上的雪已经被除掉了。这辆车好像是四轮驱动的,开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今天的拍摄是从几点开始的?”那须野问道。
    “应该是从早上六点开始的。”
    “六点啊,那家伙真够拼的。”
    他看看手表,现在刚过下午三点半。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那须野说,“吉冈先生居然会邀请我。那位吉冈导演。”
    “是吗?”女人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热情。大概是不关心别人的喜悦吧?
    “说是救场,那么,是代替哪位呀?”
    听那须野这么问,女人想了想:“我不太清楚呢。”
    “不过,你应该知道演职人员名单吧?在名单里,却没有来到现场的是谁?”
    但女人仍然摇头。
    “对不起。我没有仔细问过。他们只让我去车站接您。”
    “唔,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对不起。”女人面朝前方,微微点了一下头。
    “没事,你不用道歉。”那须野叹了口气,翘起二郎腿。
    那个叫木村的男人是昨天联系他的。他说,电影导演吉冈宗孝正在拍摄一部新作,但原定要出演的一名演员突然变卦,问他能不能代替。木村似乎是助理导演。
    “条件之一是要会滑雪。那须野先生在学生时代参加过滑雪部,对吧?务必要请您帮这个忙。”
    木村说,这是一部以雪山为舞台的悬疑片,预定于今年年底上映。
    那须野已经很久没有正经拍过戏了,何况是贺岁档。他问了问片酬,觉得条件还不错。最近闲得发慌,正想干点什么。虽然他有所属的事务所,但他们没有一点想替那须野揽活儿的意思。就算自作主张接了这单,应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吧,于是就一口应承下来。
    “细节我们见面后再谈吧。我让人去车站接您,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姑娘。如果那须野先生穿上能在雪上行走的服装就更好了。”
    木村还说,因为要报销交通费,所以请拿好乘车券的收据。
    虽然不知道演什么角色,不过,要是能以此为开端,工作接连找上门就好了——那须野茫然望着前方,想。
    视线滑向一旁。戴圆框眼镜的女人仍然默默地开着车。就算在车里,她也没摘下帽子和口罩。穿着厚厚的防寒服,看不清身材如何,不过应该不胖。那须野换了个位置,通过车内后视镜望着她的面庞。因为戴着眼镜,只能看到眼角眉梢,但似乎是个美女。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遇。“怎么?”她问道。
    不,没什么。那须野说着,坐回原位。
    不知什么时候,车子已经开进了一条小路。右侧是镇上的房舍,好像是温泉街。
    女人把车靠边停下。“在这里下车可以吗?”
    “在这种地方?”
    那须野下了车。这里的空气比车站寒冷得多,他赶紧披上了在车里脱下来的羽绒服。
    四周空无一物。路边的树上盖满了积雪。
    女人掏出手机,不知道往哪里拨了个电话。
    “您辛苦了。那须野先生已经带到……就在入口处……请稍等。那须野先生,您的靴子可以走雪地吗?”
    “放心吧,我就是为了走雪地才穿了这双。”那须野抬起右脚的雪地靴给她看。
    “他说可以……啊,是吗……那我把车子开回去……好,待会见。”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另一名员工会过来,您能和他会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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