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和我开玩笑么?你违背约定,不仅拖住我,还立刻趁我不在就出现在以韵身边,她这半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经历了这么多挣扎和奋斗,我却只能在别人的转述里知道,她身边实实在在地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被你隔离开了。更何况是现在,新闻发布会后我赶了过来,可是你把她带到了墨西哥。你根本有各种办法让我没有机会接触到她!”
    “你连一个君子都不是!你不配和她在一起!”
    尹厉显然并没有发现我在,他的态度甚至称得上傲慢:“感情里我从来不是君子。你也不见得是,可惜不是错了地方。”他指的是尹萱的事,黎竞看了他一眼,也冷静下来。
    “以韵现在过得怎么样?我想见她。”
    尹厉笑了笑:“她的记忆在逐渐恢复。”
    黎竞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尹厉却继续道:“可是你了解她过么?她过去和你一起的时光显然过得并不怎么样。她甚至不喜欢芭蕾。”
    “你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世,也不知道她活在只有芭蕾的绝望里,以至于都宁可自杀,可你,还有她的母亲,所有人,潜意识里都只爱着跳着芭蕾耀眼的她。”尹厉望着黎竞,“直白点说,或许是你们这群人潜移默化把她逼到绝境的。”
    “这大概就是她为什么要拒绝你了。我是很期待她全部恢复记忆以后对你的态度的。”尹厉继续云淡风轻地乘胜追击。
    黎竞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以及极大的受伤表情,他显然受到很大打击,竟然顿顿地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突然觉得看不下去,尹厉和黎竞都没发现我,我匆忙转身离开。
    隔了不久尹厉就回来了,他把巧克力奶递给我,因为那番谈话,滚烫的热饮已经变作了适宜的温度。我喝了一口,入嘴是浓郁的香甜。
    可我最终还是没有问尹厉。他骗了黎竞,我拒绝黎竞的真正原因,他是知道的。
    然而黎竞并没有出现,尹厉也确实并没有告知他的义务。
    飞机起飞时候我望着渐行渐远离开视线的墨西哥,心中是凌乱的记忆。
    脏乱的院子里是外形怪异的橘黄色钟楼,有很多孩子,穿着各色的旧衣服,在寒冷的冬天排队打饭。
    而三天后尹厉把我带到记忆里的这个地方,我却是震惊的。
    比我想象中更荒凉,这是一个教会的福利院,基础设施相对完善,但却因为接纳了过多的孩子,显得拥挤而资源分配贫乏,照顾孩子们的人手显然也很紧缺。
    “我记得这里,这栋房子转过去就是一个小型宿舍,是用废弃仓库改建的。”我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这种可怕的熟悉感让我惊悸。天气并不冷,但我却能清楚听见自己颤抖得牙齿打架的声音。
    我忍着这种不适感,领着尹厉一路往前走,跟随者我的脚步,旧日的点滴便混乱地呈现出来。我只觉得喘不过起来一般胸闷。
    “走,去那边的草地散散心,不用急着回想。”尹厉拍了拍我的背。我转头,他指向的草地边上便是另一处浇了水泥的宽敞场地。
    那片水泥地让我变得脸色苍白。
    这里,这里竟然一点没有变,恍惚间我有种时空错位感,仿佛回到了12岁那年。嬷嬷在一个早上召集了5岁到10岁的所有孩子。
    是有人来领养了。
    我记得那些孩子们都兴奋地把自己尽量收拾得干净讨喜。
    “5岁到10岁的,排好队,我们走。”嬷嬷一手牵了一个孩子,那是她最宠爱的小孩,因此由她牵着,妄图增加孩子被领养的几率,然后她笑着准备带队走过长廊。
    我看了看大厅镜子里自己模糊的影像,那是瘦弱干瘪的,皮肤也呈现不健康的黄色,头发稀疏,并不像已经12岁。女孩子本身就不受领养家庭欢迎,何况我长得这样不讨喜,领养的夫妇们来了一对又一对,每一次我都用最期盼的眼神看他们。然而我的祈求并没有传达出去,他们的目光总是很快扫过我,就停留到另外的孩子身上。一年又一年,我只看着身边的小伙伴们快乐地离开。
    他们朝着我挥手:“你要好好努力也被领养掉啊!”他们这样和我说,然后他们与我告别,“再见了,我要有新生活了,一辈子不会回来了。”
    然而我已经12岁了,过了最佳领养年纪,大家更偏爱小一点的孩子,觉得太大的也养不亲厚。
    “我吃不饱,每天都吃不饱。伙食都有定额,大家都饿,大一点的孩子就会偷偷抢别人的来吃,我太瘦,每次都要被抢掉。”我坐在地上,痛苦地回忆出来,很奇怪的,这段不堪的回忆一直是我到法国以后妄图掩盖的,我从来不想让人知道现在这个跳芭蕾的女孩曾经有过这样不光彩的过去,可这一刻,看着尹厉的眼睛,我却想要告诉他。
    “我知道我几乎没有机会了,可是我不想一辈子待在福利院里,我讨厌这里。”尹厉的手握住我的,似乎要传递力量给我,“所以我混在那群5-10岁的孩子里去了,我太瘦了,也不好看,嬷嬷们也不大喜欢我,她们一开始甚至都没发现我混进去了。”
    “我为了让自己好看点,每次出去都会拼命捏自己的脸,让脸上带点血色,或者捏得肿一点,显得肉鼓鼓的讨喜。”我自嘲着摩挲自己的脸颊,仿佛还能记得自己是如何一边疼得掉泪一边还持之以恒拼命捏自己的感觉。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待价而沽的商品,却因为卖相不佳而积压,我很害怕,我怕自己过了保质期,只能被拉去销毁。”
    我把头靠在尹厉的肩膀上,这段往事,即使如今想来,都令我难受,而这并不是全部。
    38、第三十五章(ii)
    “来领养的是你的母亲么?所以后来你终于被领走了,也因此才开始跳舞?”尹厉温柔地顺着我的背,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我笑了笑:“确实是我的母亲。但是领养也是我自己争取的。”
    “我母亲想要小一点的孩子,这样韧带更容易拉展开。”我望着远处的那片空地,我甚至能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天气,是夹带了潮湿的闷热,“我们被嬷嬷安排好排队,我跟在队尾,我的母亲站在最前面,她是我当时看到的最美的女人,穿得也好看。我当时想,我要是能被这么美的人领养,或许很多年后,也能变成这样美。”
    “可是不一会儿我就被吓到了,我的母亲端着她美丽的面孔,让我们一个个上前劈叉抬腿和做跳跃动作,有时候一些能劈叉下去的孩子,她还会亲自上前检验,拨弄他们的手脚,让他们做出幅度更大的动作。我听到前面孩子发出疼痛的哭喊。但我的母亲都冷漠得无动于衷。”
    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我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尹厉安抚道:“没事的,你可以休息一下再说。”
    而我却想要说下去,这段沉寂的往事。
    我闭了闭眼,又像是花了大力气一样才睁开:“我有点害怕,很多小孩也哭了,但我想要离开这里。可是轮到我的时候,嬷嬷却发现了,她呵斥我一个12岁的已经不符合年龄了,让我快回房间。”
    “让她试试吧。”我的母亲当时就是这样说的,我甚至记得她微微皱眉又带了点失望和百无聊赖的表情,显然的,前面所有的孩子,都不大符合她的要求,对于我,她的脸上也带了点兴趣缺缺。
    我记得自己走过去,吸了口气,慢慢地拼命把双脚一字岔开,还装出云淡风轻的无辜样子。
    我的母亲果然被我的表情骗了,她有点惊讶,于是她走上前,蹲下来,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拼命往下压;另一只手便按住我的膝盖,要求我把脚面绷直,她不说好,我不可以放松。
    “我很痛,她压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已经被撕开了,劈叉已经是强弩之末,而要绷紧全身,让我疼里又带了酸。我难过的想要尖叫,拼命咬牙才能不让眼泪流出来。”
    我记得我的母亲按着我静止了很长时间,才抬头问我:“你疼么?”
    “尹厉,你知道我是怎么说的么?我说,‘不疼,没什么感觉,就是有一点酸。’回答的声音里还不能让她听出异样。” 我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手心的纹路,“你看,我一开始就是个虚伪的坏孩子。我也是个骗子。从和我母亲最开始的一句话,我就骗了她,以致于为了圆谎,不得不继续行骗下去。后来我才知道,她的脚踝动过手术,非常脆弱,已经不能再穿足尖鞋。她为了芭蕾又早过了结婚生子的年龄,为了圆一个芭蕾梦,才想到领养一个有资质的孩子。她以为我是得天独厚的芭蕾天才,其实我只是个伪装成天才的普通人。”
    “我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匹配上我母亲的期待。”我朝着尹厉笑了笑,眼泪却哗哗地流了下来,“我对她是愧疚的,她本可以找到一个真正有天赋的舞者种子,然而我骗了她。我只能骗下去。我为此付出了代价。”
    “我比尹萱,比任何一个如今知名的舞者,都用了更多血泪才换来这样的天鹅舞步。”
    尹厉抹掉了我脸上的眼泪,大力地把我拥住:“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疼的时候就哭出来好了,我不会责怪你。”
    我把头靠在尹厉的肩膀上:“我不敢在我母亲面前流露出任何让她不安的情绪,我需要坚韧,心无旁骛地爱着芭蕾,那才是她眼里的我。我甚至没参加过任何一场芭蕾沙龙,我看着尹萱穿着晚礼服,我也想去。但我不敢,那时候我才只有15岁,我刚被领养了3年,我害怕又被丢掉。”
    “在我的母亲办好手续,带我离开福利院的时候,嬷嬷按照惯例会在车后告别挥手,可是我根本没回头,我甚至看都没看那些送别我的小朋友一眼。”我靠在尹厉怀里,听得到他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像久违的乡音,宽容而安宁,“因为我发过誓。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回去了。”
    “那些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人在乎,没有希望的日子,会远远地被我甩掉。我要一路往上爬,跟着领养我的漂亮女人,变成她世界里的人。在福利院的灰色时光,将永远被我掩埋掉。我忘恩负义,狠心要把那些在最苦难岁月里对我笑过,温和过的小伙伴,通通忘记。”
    尹厉的表情是动容的,他很久才终于说道:“我不知道你竟然有这样的过去。那并不是你的错。”然后他吻了吻我的耳尖,“现在我只想对你更好。我也感激终于能在这个时间遇到你。”
    回忆太多,我的叙述跳跃的甚至时间混杂:“那时候我很疼,真的很疼,可是我不敢说,我谁都不能说。后来我跟着去了巴黎,我第一次穿那样好看又舒服的衣服,第一次吃到那么多肉。”
    “然后就是芭蕾,一直跳。我很拼命,因为我知道芭蕾才是我的武器,只有我在跳舞,大家才会需要我。其他地方没有我的位置。”我盯着远方,“在12岁的时候我以为那种疼痛会把我杀死,可很久以后,我发现我已经习惯那样的疼痛并且为之舞蹈了。我不再是福利院里那个小女孩了,我变成了alicia。”
    尹厉摸了摸我的脑袋:“你的母亲即使最初为了你的柔软度和身体条件而收养你,我相信她还是爱你的。只是她太关心以你为载体而生的芭蕾,却忘记了更多关心载体的内心。她以为你和她一样,视芭蕾为生命一样的存在,所以她不断要求你,以为那就是爱你的方式。”
    “她一定到死都以你为骄傲。”
    我微微笑了笑,是的,即便我的母亲对我是非人一般的严格,我永远记得她说起我时候的表情,骄傲而满足,而我也从来没有恨过她,她给了我一切,我感激她。
    我只是觉得羞愧。
    我对芭蕾的感情太过微妙和复杂,我仍旧无法面对镜子里的自己,这些回忆让我觉得一脚踩空一般的茫然。我甚至不想想起更多。
    我有些惧怕芭蕾,惧怕它把我拖入过去的那个死胡同。惧怕芭蕾里显示出来的陌生自己。
    “芭蕾上的成就和人生上的安宁是冲突的么?”我觉得茫然而找不到答案,芭蕾带给过我渴望的东西,但又让我觉得压抑和孤独,“一定要牺牲安定普通的人生才会在艺术领域获得补偿和垂青么?”
    尹厉深思了片刻才笃定地答道:“我会带你找到答案的。”
    39、第三十六章
    “颜笑,今天下午带你去见一个人。”尹厉在一周后联系我,“你会想要见到她的。”
    自从记忆慢慢恢复,我逃避似的连足尖鞋都不想看到,更没有练过一次舞,连古典音乐都惧怕听到。我只想让自己一切都放空,缩进自己的壳里不去想未来。
    然而尹厉带来的人却让我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位是舒朗小姐。”尹厉笑着为我介绍。
    舒朗站起来和我握手,我一直知道她,她早年留洋,出身却并不好,以当时的情况出国学艺术甚至可以说有点大逆不道,但是她却一直坚持下来了,在欧洲演出过后便受邀加入了旧金山舞团,这在当时对一个亚洲人来说简直是殊荣。但不知是否因为她为人太过低调,这么多年来倒是鲜少再听见她的名字。
    “我听我的母亲提过你。她以前和你一起跳过舞。”我的语气有些艰涩,其实不仅如此,我的母亲还让我视舒朗为榜样。她总是和我讲舒朗的故事,她是如何向芭蕾奉献青春的,她是如何每天练习10个小时的,她是如何咬牙坚持的。我的母亲妒忌她。
    我青少年所有的青葱岁月里,舒朗这个名字都像是一个如影随形的附带品。我不曾见过她,但仿佛已经认识了她许多年。这个意志坚定从不动摇的女人。
    尹厉显然告诉了她我的身份,她了然又恬淡地笑了笑:“谢谢。我也很想念你的母亲,我们那时候都那么年轻。”然后她垂下了视线,“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早就去世了。”
    “抱歉。我也很难过。”大约回忆往事很是伤感,但她还是不忘歉意地对我笑了笑,姿态优雅,落落大方。如今也该有50多了,她却仍显得高瘦而气质出落。
    而随着她的站起,我也才看到她身边亲昵地靠着她的一个小男孩。此刻正带了点害羞但又好奇地观察我。
    她循着我的目光,也看了一眼那个男孩,顺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神情慈爱:“这是我的孙子丁宝,我女儿他们正好出门,我照看孩子,可这孩子太粘我,只好一起带来了。”
    这叫丁宝的孩子便抬头朝我笑,五官轮廓却和舒朗非常神似,显然不是领养,而这孩子约莫已经4,5岁了。
    这样推测舒朗是在非常年轻就嫁人了。这让我不可置信。
    母亲说过,舒朗只爱跳舞,她是个没有欲望的女人,要把一生都献给芭蕾。而以她的资质和当年芭蕾人才的稀缺,不论在国外还是国内,她只要坚持,都将有无限前途。
    “我在21岁就结婚了,22岁就生了孩子。”舒朗看出我的疑惑,非常淡然地解释道。
    “是个女儿,婚后我还跳芭蕾,但只是为了兴趣,生孩子以后确实身体已经不是最好的状态了,我没有做舞团的领舞,但我一直在跳着,有时候是群舞,有时候编舞,我不在乎,舞蹈本身就让我快乐。”
    她云淡风清,完全不像在谈论她曾经那样荣光的事业。
    我觉得胸中有无限的情绪,但最后也只是问出一句。
    “你后悔么?”
    舒朗笑了:“没有,我从来不后悔,因为芭蕾和生活,两者我都没有放弃过。”然后她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我和尹厉,“尹先生能让我和颜小姐单独谈谈么?”
    尹厉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很有风度地出去了。
    舒朗这才笑着眨了眨眼,露出点若有所思的神态:“我知道他请我来是干什么的。他不想你放弃芭蕾,但又希望你能嫁给他,为他生孩子。”
    我被她直白的话语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不要介意。”她喝了口茶,“也不用为我露出这样惋惜的表情。我年轻时确实为了舞蹈付出了所有,我也喜欢这种倾尽一切去努力拼搏的感觉,直到现在回想当年,都觉得不枉此生,在该努力的时间里在努力,站在事业的巅峰,让所有人记住我。”
    “很多舞者确实为了事业放弃了孩子。我甚至在怀孕后也想过流产。我在年轻的时候爱上了那个男人,有了计划外的孩子,但直到肚子藏不住了,我才告诉他,之前我仍然在挣扎,要不要这个孩子。”
    “我有过和你一模一样的困惑,是要生活还要芭蕾,我甚至在怀孕最危险的时候还会坚持练习跳舞,自虐一样,想着,如果在哪一次跳跃里这个孩子消失了,那也是她的命。可是那种感觉是不同的,随着孩子的长大,血脉相连,我在柴可夫斯基的韵律里仿佛听到另一种生命的节奏。”
    “我变得有些笨拙,有时候仅仅是些基础练习,也会觉得吃力,但是当我静下心来,随着舒缓的音乐舞动,我觉得幸福,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的舞蹈也发生了变化,里面有过去的我跳不出的厚重和庄严。”舒朗脸上露出回忆的愉悦,“那是只有孕妇能跳出来的感觉。”
    “所以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我带给她生命,她也带给了我对生命新的理解。”
    “你的意思是,生孩子其实让你对事业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我有些疑惑。
    舒朗摸了摸身边孙子的头:“其实我最后在怀孕7个月的时候还在跳孕妇芭蕾。我和所有的准妈妈们一起做了演出。你还小,是不会了解那种,你和宝宝同时在舞台上的感觉的。那不仅是在拥抱你自己漂亮精准的舞步,也是在拥抱一个新的生命。你所爱的艺术和生命真正融合在一起的感觉。”
    舒朗在说这段话的时候低着头,但神情却非常温柔。
    “快到儿童节目时间了,我要带丁宝回去了。”舒朗抬起头,她此刻看着我的眼神也非常柔和,“我希望今天的谈话会帮到你。经历越多,就越应该跳,只有那样你的舞蹈才会浴火新生。我们是芭蕾舞者,我们从不惧怕任何疼痛。”
    直到舒朗走了,我还愣在原地,甚至连尹厉来叫我都有些恍惚。
    他没有料到这场谈话进行了这么久,显得有些担忧:“颜笑,你好受点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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