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至泾县的官道绕而行,崎岖险峻转运艰难,虽然赵良栋一进入山西就着手巩固粮道,但到了现在却依旧不能完全保证绝对安全,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大汉帝国的气运全数押在这里,任凭林风这样胆大包天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此刻他的“亲密盟友”又突然出现了异动,有可能导致战局骤变,主力部队也就更加不能轻易出击了。
    林风这段日子过得并不轻松,自从到达大同之后,繁重的军务就压得伸不直腰来,目前他的帝国正在两线作战,除了不远处的赵良栋部在与准葛尔鏖战之外,千里之外的安徽、江苏战场也是纷纷扰扰,每天一睁开眼,军中各种粮表、饷报、军报、以及敌后刺探而来的各种情报和北京递过来的民政折子就如同流水价一般递了上来,每一份都至关重要,每一件事情都不敢轻忽,两个多月下来,他的体重持续下降,食欲也每况愈下,甚至连胡子都比往常长得快多了。
    看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林风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本来在平常时候,他的工作也不是这么繁忙,大多数政务和军务都由李光地和周培公分担了过去,他自己只是处理他们整理出来的重要事务,此刻这两位能干的臣下都被留在了北京,所以很多事情他不得不亲历亲为。
    大门被轻轻扣响,一阵脚步声传来,林风闻声抬头,只见侍立门外的近卫军上校李二苟微微躬身,恭恭敬敬的朝昂然直入的枢密使汪士荣行礼,既没有通报,也不敢阻拦。
    “哦,原来是纪云!”林风丢下毛笔,站起来身来,皱眉道,“科尔沁的事情有眉目了没有?!”
    汪士荣在大汉朝廷的地位很是特殊。他原本是南周吴三桂的臣下,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担任了出使汉军的正使,因为受到南周宰相夏国相的排挤,他借着这个机会投靠林风,后来屡立功劳,深得林风信任,辗转一番后被任命为军械统计衙门枢密使,成为林汉帝国的秘密警察头子,明面上隶属总参谋部管辖,专门掌管汉军的对外情报侦察刺探,但知悉内情的人都知道,总参谋部根本管不到军统这个部门,汪士荣一直都是直接对林风负责,所以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上校军衔,但实际上却在大汉朝廷之内位高权重,众皆侧目,不少臣僚在暗地里都称他为“汪指挥使”(注:即暗喻明朝锦衣卫的头目)。
    “拜见主公!”这时汪士荣手中握着一份卷宗,行礼后站起身来,躬身将卷宗递过,“回禀主公,事情有些眉目了,这次科尔沁与土谢图的内讧当真不比一般,连土谢图汗王和几个王子都死了!”
    林风接过卷宗,随手翻了翻,对汪士荣笑道,“原因查清楚了没有?!”
    “启禀主公,自从科尔沁生变之后,卑职即立遣得力干员直入草原,接连走了绥远、察哈尔、伊克昭和呼伦贝尔,今日上午才得到飞马回报!”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土谢图的牧场原本很大,西起乌兰察布,囊括包头、归化口子、东至安西、肃州,领地千里,旗下除了本部部族之外,其他诸如阿拉厄鲁特、三音诺颜等部大都附从与她,而自准葛尔东进之后,土谢图先后在鄂尔多斯、包头等地吃了几个大败仗,损伤惨重至极,原本归附的部族亦先后叛去准葛尔,不得已,土谢图台吉图门乌热携子西逃,与科尔沁结为盟友,共同抗准葛尔部……”
    “哦,既然打了败仗逃命,那怎么会怎么拽,在科尔沁的地头上闹事?!”林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皱眉道,“没了地盘、没了实力,那还起什么哄来着?!”
    “主公有所不知,此事绝非土谢图所愿,”汪士荣苦笑一声,拱手道,“主公明鉴,那土谢图与科尔沁明为结盟,实为归附,土谢图原本是蒙古诸部的一方豪雄,麾下部众极多,仅骑兵就有五、六万余人,但自从战败西逃之后,一路死伤溃散,得到绥远的时候就只剩下六万余部众,兵亦不过一万出头,于是不得不托庇在科尔沁之下,这次所谓‘内讧’,实为布尔亚格玛意图吞并!!”
    原来如此,林风点点头,旋即问道,“土谢图部威震草原百余年,当年也算得上是一方老大,名气可不小吧?!这回虽然一时落难,可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个布尔亚格玛还真是有种,也不怕别人说他不讲江湖道义,”他嘿嘿一笑,“他是怎么干的?!”
    “回禀主公,土谢图东逃科尔沁之后,科尔沁汗王布尔亚格玛将其安置在赛因三达、鸿厘寺、四子河一带,起初的时候,还是非常客气,除了划出大片草场与牧外,去年落雪时还送了土谢图三十多万头牛羊助其过冬,而其后生变,是今年年初的时候!……”
    “哦,说下去!!”
    “是,”汪士荣微微躬身,“去年冬天,蒙古大寒,降雪盈尺,冰封之期亦比往年更长了两旬,除却牛羊多死外,又发了狼灾,诸部恐慌,科尔沁和准葛尔分别领头,教各部落组成联军一起追猎狼群,所以这个战事就停了下来,因为去年天寒的干系,草原各部俱俱缺粮,葛尔丹就顺势南下中原,在中原劫掠补充,如此一来,原本兵压科尔沁的准葛尔铁骑大都撤还,布尔亚格玛的边境上的压力自然就小了许多!”
    这些事情林风自然心中有数,汉军与科尔沁的“盟约”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地下的人都知道。去年准葛尔和科尔沁在草原上打得昏天黑地的时候,科尔沁曾一连派出数十个使者,请求“盟友发兵援助”,可北京城里的诸位大老个个高深莫测,战马黄金照收不误,但说起出兵就哼哼哈哈推三阻四,想来布尔亚格玛肯定是压了一肚子火,而今年冬天准葛尔南下,汉军西征讨伐,这个外交局面忽然又一下反了过来,去年盛气凌人的汉军朝廷立马转过脸来,卑躬屈膝的讨好布尔亚格玛,请求科尔沁部派出军队,呼应汉军的军事行动,理所当然的,布尔亚格玛王爷忽然之间也发现了自己的部落面临巨大的内政压力,缺粮、缺草、缺大炮、缺盐缺茶缺布匹,甚至连茶几椅子家具都缺,总而言之在这些危机没有解决之前,出兵是万万不能的,所以汉军的使者每次都是乘兴而去,扫兴而归。
    想到这里,林风不禁摇头苦笑,“难怪、难怪,这个老家伙可真会找时候,果然老奸巨猾!”
    汪士荣微笑着附和道,“正是如此……”他忽然露出一个暧昧的表情,“主公可知,去年科尔沁除了打仗之外,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哦?!”林风吃了一惊,“大事?!什么大事?!”
    “去年夏初,布尔亚格玛汗王的王妃患了风寒,医治无效,故而亡故了!”
    林风一怔,斜着眼睛看着汪士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口中随口问道,“这个王妃很漂亮么?!不是满人的格格什么罢?难道又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之类狗皮倒灶?!”
    “这个王妃倒是正宗的蒙古人,和满人拉不上什么干系,至于容貌如何,微臣倒也不知道,不过既然身为王妃,想来几十年前应该是个美人吧?!”汪士荣忍不住笑道,“这个王妃归天之时,已经五十有四了!!”
    林风愕然,哑然失笑道,“我说纪云,你开什么玩笑?!这老娘们死了不正常得很?!他妈的都五、六十岁了还不死,难道还想活个几百岁?!”
    “主公恕罪,微臣所言,意不在此,”汪士荣微微一笑,话锋一转,“主公有所不知,土谢图台吉图门乌热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且不说他,这个女儿可不简单……”他嘿嘿一笑,“嘿嘿,土谢图的公主名叫宝日龙梅,在大草原上可是大大地有名,人称‘草原百灵’,既能歌善舞,又会骑马射箭,英姿飒爽不让须眉,是草原上有名的美人儿,图门乌热对她极是宠爱,视为掌上明珠……”
    林风这才反应过来,失声道,“你的意思是?!……难道布尔亚格玛这老小子想让她续弦?!”
    “主公圣明!!”
    “哟呵,这老家伙还真是人老心不老,那话怎么说来着,‘一树梨花压海棠’是吧?!啧啧……”林风忍俊不住,笑骂道,“布尔亚格玛这**养的!!”
    第二十一节
    听见林风笑骂科尔沁汗王,神色之间大是轻松,汪士荣心中也是大为镇定。几天之前,当汉王突然接到科尔沁生变的时候,曾大发雷霆,给了他几个脸色看,所以他一直都有点惴惴不安,汇报起来多有点忐忑,言语之间故意多了几分诙谐之意,很多实际上很严重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而且添加了不少暧昧的成分,他作为一个非常自负的读书人,平日里一向以“韬略之臣”自诩,做这样弄臣才做的事情,心下毕竟深以为耻,但所谓“伴君如伴虎”,是这种付出也不是没有回报,现在主公就看起来就心情很愉快。
    “主公明鉴,今年年初,布尔亚格玛派札木合借着拜年的名义,向土谢图台吉图门乌热提亲,此事说来也算得上是颇为有趣,臣的细作听草原牧民笑谈,最开始的时候图门乌热还以为布尔亚格玛是在替他的儿子提亲,因为科尔沁的二王子也是一位有名的勇士,曾在那达慕大会上夺得过赛马魁首,声名远扬,所以图门乌热就心想,若是宝日龙梅尚了他倒也不算辱没了,……嘿嘿,”汪士荣笑了笑,继续说道,“可后来一听居然是布尔亚格玛这副老棺材求亲,气得差点吐血,当场就将那个社么札木合轰了出去,所以这个第一次求亲就无果而终。”
    “这个札木合咱们倒还认得,当初和科尔沁结盟就是这小子穿针引线,汉话是说得很利索的,为人也明白,算是个难得的人才,”林风微笑点头,“听你这么说,莫非还有‘第二次求亲’?!”
    “岂止第二次,前后一共三次!”汪士荣笑道,“第一次求亲被拒之后,布尔亚格玛倒也没气馁,过了一个多月,他又派他的大儿子出马,携着重礼求见图门乌热,许诺说假如图门乌热若将女儿嫁给他,他愿意尊奉土谢图为东蒙古的盟主,将自己的汗王位置让出来……”
    “停!!——”林风忽然出言喝止,大惊道,“这一招叫什么名堂?!他居然把汗位让出来?!”他摸了模自己的下巴,心道儿子给老子找老婆就已经够强悍了,居然还把宝座让出来,那可真是有点匪夷所思,难道这世界上真有这么伟大的爱情?!忽然一转念想到布尔亚格玛那张老脸,这么伟大的爱情居然在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身上发生,又有点想吐。
    “呵呵,主公说笑了——”汪士荣微笑摇头,“这一招在咱们中华韬略里的明目叫‘以退为进’,您想想看,如今的科尔沁兵强马壮,雄霸蒙古草原,而土谢图新败未久,连自保亦得看他人脸色,那图门乌热如何能做得了汗王?!就算他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实力,布尔亚格玛的这一招明着看诚意嘉然,实则却是威胁图门乌热:这门亲事,他许得许,不许也得许!!”
    政治这东西还真是复杂啊,林风感慨的想,脸上苦笑道,“布尔亚格玛这一招玩得可真漂亮,想来到了这个地步,图门乌热想不从恐怕也不行了,为了自己部族的生存,那即使牺牲一个女儿也还是值得的!!”
    “主公啊主公,您可又想得差了!!”汪士荣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这个主公有时候英明无比,有时候却幼稚得象个小孩,身为局外之人,居然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哪。他苦笑一声,反问道,“敢问主公,在您看来,那布尔亚格玛是不是一个酒色之徒?!!”
    林风想了想,随即摇头道,“这个老东西又奸又猾,翻脸跟翻书一样,凶狠残忍,科尔沁在他的统领下步步壮大,怎么可能是酒色之徒?!”
    “那您相不相信布尔亚格玛真的是喜欢上了土谢图公主?!”
    “咳……咳……这个倒也还真不好说,”林风笑嘻嘻的道,“老实说吧,我这个人是很相信爱情的,虽然这老小子五、六十多岁了,但咱们也不能歧视老年人嘛,当初唐明皇和他儿媳妇不也照样擦枪走火了么?!……”他不好意思的挥了挥手,“不过我倒愿意相信这老小子是另有所图!!”
    对林风的所谓“爱情”说法,汪士荣嗤之以鼻,不过身为臣下,他也不好反驳,只得苦笑着解释道,“主公明鉴,以微臣看来,布尔亚格玛之所谓求亲,实则还是想借机吞并土谢图——先前咱们就说了,这个土谢图乃蒙古一方豪雄,在草原上声望极高,如今虽然落难,但也绝对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现在他托庇在科尔沁麾下,眼下看是为科尔沁增添了许多实力,但就长远来说,也是为日后东蒙古的盟主之位加了几分变数,所以布尔亚格玛为了科尔沁部的地位,为儿孙计,如论如何也得把土谢图纳入科尔沁的囊中!!”
    “哦,纪云说得有理,继续!!”林风微微一怔,挥了挥手道。
    “是,”汪士荣微微躬身,接着说道,“照微臣的看法,布尔亚格玛这一‘求亲’之计,正是布尔亚格玛吞并图谋的第一招,若此事一成,他就成了土谢图的女婿,那接下来他会怎么做呢?!”他笑了笑,反问道,“主公,依您来看,若是土谢图台吉图门乌热和他的子侄们忽然都意外身亡,那土谢图部酋就归谁继承呢?!”
    林风张大嘴巴,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不错、不错,果然阴险啊!!”
    “图门乌热不是傻瓜,他也看得明白,所以坚决不肯把女儿嫁给他,”汪士荣冷笑道,“女儿在手里面,他或许还保得住一条老命,若是女儿给出去了,他和他的儿子侄儿们决计必死无疑!!”
    林风禁不住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常听人说蒙古好汉豪爽率真,做人实在,没想到草原部落之间的争斗也如此可怕,当真一点也不比历代王朝的宫廷阴谋逊色,看来自己在这方面还是嫩了点,“这么说第二次求亲又失败了,那第三次如何呢?!”
    “第三次就动刀子了!”汪士荣回答道,“屡次求亲不成,布尔亚格玛也不生气,仿佛忘记了此事,主公您可记得,上月月初,咱们不是给科尔沁派了一个请求出兵使者么?!”
    这段时间派往科尔沁的使者太多了,林风一时倒有点记不起来,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
    “本来布尔亚格玛身为东蒙古汗王,接待使者这等事情都由他作主,不过这次他却耍了一个花招,”汪士荣脸上泛过一丝怒色,愤然道,“他借着咱们应对大汉使者的名义,召集各部酋长开会商议出兵一事,图门乌热不疑有他,便带着几个从人去了,不料商议未果,酒席间,布尔亚格玛忽然旧事重提,找图门乌热提亲,图门乌热当即婉言拒绝,准备脱身离开,然而还未等他出门,布尔亚格玛的大儿子便假装醉酒,抽出刀来砍了他的脑袋!!”
    汪士荣偷偷瞟了林风一眼,见他认真聆听,神色之间很是关注,便继续说道,“事情到这里还没完,等图门乌热一死,科尔沁的铁骑就立即大队出发,杀奔土谢图的王帐,土谢图部猝不及防,兼之科尔沁事前收买了大批细作,盯着部落里的贵人和将军们,里应外合之下,图门乌热的儿子、侄儿全部被杀,部众零星四散,只有公主宝日龙梅领了一支亲军拼死抵抗,突出重围!”他舔了舔嘴唇,解释道,“据细作回报,科尔沁此次准备得极为妥当,本来宝日龙梅是杀不出来的,只是布尔亚格玛颁下严令,不得伤害公主,务求生擒,各路军马心存疑虑,不敢穷追猛打,宝日龙梅这才逃过一劫!!!”
    林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适才汪士荣说得极为简略,一件件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但他却明白,这里面也不知道有多少风云诡诈、多少腥风血雨,这个布尔亚格玛果然凶狠狡诈,不愧为大漠雄主,回头仰望前世的历史,在康熙的压制下,这世间也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就此寂寂无名,淹没在时间的浪潮之中。
    他出神半晌,忽然省过神来,转头朝汪士荣问道,“那个宝日龙梅……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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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大伙拜年!祝各位新年大吉,万事如意!!
    呜呼,第二女主隆重登场,大家鼓掌!
    第二十二节
    抱歉,临时发个公告。
    最近两天没更新,是有事要办,大概这个星期之内能办完。
    本来答应血酬编辑,《窃国大盗》连续更新至完本,这里失信了,惭愧。
    但各人自有自家事,难得如意,还请诸位书友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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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沉默,汪士荣看上去似乎有点犹豫.
    林风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加重了语气问道,”宝日龙梅现在在哪里?!”
    “启禀主公,保日龙梅现下正在察哈尔,”见林风不悦,汪士荣急忙道,”那日她逃脱科尔沁的追捕之后,便率人奔入察哈尔,托庇于蒲查王子麾下!”
    “哦?!……”
    “咳……咳,主公明鉴,前日普查小王子曾遣使问讯,据说这个宝日龙梅也打算效仿察哈尔故事,让土谢图残部臣服于我大汉,为我藩屏……”汪士荣皱眉道,“臣今天来,也正是为了此事,若是主公允诺的话,那宝日龙梅便亲自来大同晋见,若是主公不允的话……”
    “宝日龙梅还有多少人马?!部众还在不在?!”
    “臣已派人盯下了,那日来的时候,宝日龙梅公主麾下不过四百余骑,不过在察哈尔设帐后,便立即派人出去收拢四散的部众,经过这么些日子修养,实力稍振,现下有骑兵一千三百余骑,部众三千余口。”
    林风哑然失笑,只剩下这么点实力,居然还想“藩屏”,真是异想天开,他转头看着汪士荣,“你觉得怎么样?!”
    “此事颇为棘手,”汪士荣看了林风一眼,沉声道,“主公明鉴,咱们大汉自开朝立国以来,就一直与蒙古联络密切,就领地而言,现在察哈尔、绥远、热河、承德大片草原尽在我掌握之中,掌有蒙古部落大小数十个,主公亦久有吞并大漠之心,眼下土谢图蒙难来投,窃以为也不可因科尔沁嫌恶而拒,不然定伤主公之雅望,寒察哈尔蒙古之心……”
    “先生的意思就是接纳么?!”
    “……眼下准葛尔未靖,科尔沁势大,若是我大汉贸然接纳,又恐科尔沁衅边,”汪士荣摇头道,“眼下我军主力全数调至此地,承德、宁锦、奴尔干防务空虚,若是科尔沁趁机起兵,后果堪虞,故纳也不可!”
    “接纳不行,不接纳也不行,我说纪云,你搞什么名堂?!”林风一头雾水。
    “依臣的意思,此事当在两可之间,即:我大汉明面上不予理睬,暗地里令察哈尔部庇护,若是科尔沁遣使来问,主公尽可装装糊涂,把此事推给蒲查小王爷……”
    “若是布尔亚格玛派兵来打怎么办?!”
    “大敌当前,布尔亚格玛怎会贸然与我大汉开战——若他当真有如此胆略,主公即警告布尔亚格玛:若他胆敢轻举妄动,我大汉就与葛尔丹停战联盟,平分山西,然后两家联手,将科尔沁斩尽杀绝!!”说道这里,汪士荣摇头笑道,“主公多虑了,此事我大汉数十万大军云集大同,翻过长城,数日之间就可推平呼伦贝尔草原,布尔亚格玛老奸巨猾,怎会因小失大,与我大汉翻脸?!”
    林风想了想,点头道,“好罢,就这么办,回头我写个条子,派人带点粮食茶砖给宝日龙梅,另外再给她一些甲胄兵器,安抚安抚……”
    话未说完,门外忽然一阵喧哗,靴声囔囔,李二苟轻轻推门,站在门口道,“启禀汉王,幕天颜幕军丞有紧急军情奏报!!”
    林风微微一怔,和汪士荣对视一眼,转头道,“叫他进来!!”
    “主公!!大喜啊大喜!!”幕天颜神色一片欣喜,刚刚跨过门槛,便迫不及待的大声叫嚷,他挥舞着手中的军报,大声叫道,“启禀主公,寇北中郎将赵良栋飞马急报,三日之前,我第五军与准葛尔东路军逢于乌牛山王家寨,赵良栋将军督率全军将士,奋勇向前,大破敌军,克王家寨,斩首四千二百余级,俘敌士卒两千两百余人、战马四千六百余地匹,阵斩敌将赛义德、呼达玛等二十二员,而我军伤亡不过两千,日下大军正乘胜追击,不日即克代州!”他走上前来,将军报递上,拜倒在地,“主公洪福,将士用命,宵小授首,真万千之喜!!”
    林风一时没顾得上理会他,急忙接过军报,仔细看完,随即欣然笑道,“赵良栋就是赵良栋,老子就知道错不了!!”反手将军报递给汪士荣,这才对幕天颜抬了抬手,“鹤鸣请起!”
    汪士荣接过军报仔细浏览,口中笑道,“主公英明,赵将军果然将才,葛尔丹东路军一万五千余人,此战后亦只剩下残兵数千,已为惊弓之鸟矣,眼下山西门户打开,我大军不日即可进兵!”
    “不错,”幕天颜接口道,“自从大军开动,至今日已三月有余,臣奉主公之命,为我大军囤积粮草辎重,盼今日久矣!”
    “现在粮食和武器装备都妥了么?!”
    “回禀主公,经数月储备,现大同已囤积干肉六十万斤、粮三百八十九万石,干草一千一百三十余万斤,豆孵饼渣等马料四百二十余万石,经过总参谋部即近卫军参谋部计算,足足可支撑大军半年作战有余!”
    “很好!!”林风点了点头,“民兵和支前民夫准备好了没有?!”
    “回禀主公!”幕天颜拱了拱手,恭声道,“此次大战,除却应役民兵之外,我大汉朝廷一共征发各地州府民夫近五十万人,从各地府库往大同运输粮草辎重,若大军开拨,这些民夫即将大部遣散回乡,以应付夏收,随同大军出征的只有民兵六万七千余人,民夫十五万二千余人!——臣即参谋部一众同僚俱俱计算妥当,保管万无一失,请主公放心!”
    “哦!七万民兵,十五万民夫,再加上五万大军的话……”林风左右四顾,对汪士荣和幕天颜笑道,“那就差不多三十万大军了!!嘿嘿……”
    “不止!”汪士荣摇头否定,举起手中的军报笑道,“主公难道忘了,赵良栋将军那边还有一万大军和两万多民兵、民夫,此外,赵寇北还说王家寨一战大胜之后,原本依附蒙古军的那些汉奸兵今日都派人到他那里投诚,而仅代州、保德州两地,就有四、五万汉奸兵,若是尽数归我,就赵寇北之第五军所部,就近乎十万大军了!……”他伸出四根指头,对两人笑道,“是四十万大军!!!”
    三人一齐大笑。促闻捷报,林风心情大好,甩了甩有些僵硬的手腕,对两人笑道,“古人说‘案牍之劳形’,真是一点没错,这些日子可真把老子累着了,今天天色不错,咱们一起出去巡营!!”转头朝门口大呼道,“狗子,把老子的‘乌云盖雪’拉出来,今天咱们出去遛遛!!”
    “乌云盖雪”是一匹黑色的公马,这匹战马原本出自康熙的御厩,那年林风率军攻破北京之后就换了主人,之所以叫做“乌云盖雪”,是因为这匹战马全身毛色漆黑,只有四个蹄腕呈雪白色,所以根据中国人传统的风雅习惯,它被人起了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
    这匹战马身量极高,马首颀长,毛色油光发亮,从外观上看去,确实是显得雄骏非常,据说当年很是有几个行家相过,被鉴定为“汗血宝马”的后裔,祖裔大食,也就是说是具有阿拉伯马血统,品质是很不错的,但站在军人的角度来看,林风的这匹战马却算不上好战马,这里的主要原因是饲放不当。作为大清皇帝的坐骑,这匹马一岁多一点就被煽了,然后放在御马厩精心照料,平日里吃的是精选的料草和黄豆,餐餐还有鸡蛋搅拌,从来没有野饲过,每天除了早晚有太监牵着遛上两三里之外,几乎很少有什么运动,所以落到后来,这匹战马既不能冲刺,也没有什么长力,除了样子好看之外,几乎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优点。
    林风之所以选它当坐骑,是因为自己骑术不精,乌云盖雪虽然不是好马,但性情温驯,行走平缓,骑在背上非常舒适,而且更重要的是,作为大军的最高统帅,他也没必要去冲锋陷阵,在一般情况下,林风骑着战马在战场上出现,唯一的目的只是让士兵们看见他,从而象战旗一样振奋士气,象乌云盖雪这样漂亮而醒目的战马,自然满足了所有的要求。
    因为是在己方大营的关系,林风现在的警卫并不算很严密,此刻他骑着乌云盖雪,后边汪士荣和幕天颜落后了半个马位,在两侧紧紧跟随,李二苟领着三名武功高强的侍卫远远吊在后面——这是林风本人的要求,现在的大同本身就是一个大军营,数万精锐大军卫护四方,侍从也没必要象平常一样吊靴鬼一样贴在身边。
    大同城内驻扎了大量骑兵,此外还有不少用作运输的骡马,故而城内的街道显得非常肮脏,街头巷尾处处可见一团一团的马粪,三、四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细小的苍蝇嗡嗡的轰来轰去,并不因为林风是最高统帅而迁就他。顺着大街一路前行,道旁两侧巡逻的士兵一列一列的交替错身,近卫军士兵穿着漂亮的大红军服,个个神色严肃,托枪齐肩刺刀雪亮,整整齐齐的踏步而过,骑兵们却显得稍稍散漫些,林风亲眼看见,不少巡逻的近卫军骑兵皮带松散,军刀歪斜,马铃铛叮叮咚咚一路招摇,错身而过后隐隐还闻到一丝酒腥。不过林风此刻并没有穿着他那套醒目的军服,所以也并不打算当街纠察风纪,实际上他也明白,眼下的这支近卫军骑兵部队组建不久,而且里面的大部分士兵都是来自辽东地区的少数民族部落,跟他们讨论仪容仪表军容风纪恐怕非常困难,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不容易出得城来,空气为之一新,远处隐隐传来枪炮隆隆,那是火器部队在进行射击训练——根据林风亲自拟定的汉军操典,火枪部队和炮兵每月至少要进行两次实弹射击训练,其中每一名火枪兵每月至少要打靶十发,眼下大战在即,实弹射击训练自然也就更加频繁。这种训练模式给汉军的后勤工作带来了很大压力,受这个时代技术条件的限制,一把燧发枪平均最多只能射击五、六百次,之后多半报废返修,而实弹训练得越频繁,军费自然也就消耗得越多。
    城外的泥土官道被大车压出了两条深深的凹印,路上熙熙攘攘拥挤非常,林风非常自觉的让在道外,纵马在草地上缓行,远远眺望,一条长长的人龙自天边蜿蜒而来,无数衣衫破烂的民夫呼喝着号子,或者吆喝着牲口,把军需物资运进城市。
    “什么人!!……出来!!”身后的一名侍卫突然纵马上前,把林风挡在身后,同时擎枪在手,瞄着前方的一处草丛,大声喝道,“再不出来,一枪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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