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根据官方统计,在整个大移民过程中,这些前仆后继的民夫朝前方输送的食物、木块和建筑材料等如果按重量来计算的话,可以重新建造一座半长城,而按照队伍连绵运动的长度距离来计算的话,可以绕地球赤道一圈又三分之一。而相应的,他们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官道两旁连绵不绝的“十人坟”、“百人墓”,从这个时候开始,附近老百姓都管这条道叫“黄泉路”,而在之后的两百多年内,这条道路旁边的祠堂和阴宅之密集繁盛,一直为中国之最。
    中华民族在这个危难的时刻所迸发出来的坚忍和智慧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燃料和建筑材料的极度缺乏催生了无数朴实无华的民间科技,这些非常之节能送热的“暖人屋”和“省柴炉”技术甚至还传到了京畿直隶,为广大北方人民所效仿接受,除此之外,那些勤劳善良的妇女们还创造了令人叹为观止的饮食文化——那些连牲畜都不爱吃的树皮草根、黑豆、青稞、饼渣等东西被女人们昼夜研究,通过磨碎、日晒、风阴、腌制、干蒸、湿煮、爆炒等种种手段炮制成可以上桌的佳肴,尤为有趣的时候,这些令人不屑一顾菜样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居然还成为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食,有部分精彩的菜目甚至还成为钓鱼台国宾馆的招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后世的人民对这些佳肴津津乐道的时候早已全然忘却了当年祖先们的血泪和无奈。
    这一年北迁流民的婴儿存活率不足四分之一。
    担任流民迁移安全任务的是汉军王大海部和林风中军骑兵孙思克部,林风给他们的手谕是不得擅自挑衅清廷辽东驻军,本来这是一个非常之保守的军事命令,但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们取得了令汉军高层尴尬无比的战果。
    北京的一万新兵经过两个多月的训练,基本上已经具备了基本的战斗力,经过商议,林风决定趁着严寒到来之前,把这批新兵补充到各地驻军中去——自从上次战争过后,现在驻扎在各地的汉军各部都有不大不小的缺遍现象,而情况最严重的就是驻军大同的赵良栋所部,作为一个战略要地他手下的部队居然只有六千出头,而最为严重的是,他的部队没有炮兵编制;德州前线的部队好一点,刘老四暂时接管了被调任海军的杨海生所部,总兵力约有一万三千人左右。借着这个机会,林风签发了杨海生、施琅和调令和正式提升赵良栋、孙思克为军级将官的命令,这里赵良栋的部队将被补充齐整并增加要塞炮部队,而孙思克则被从辽东前线调回,接替杨海生的空缺。
    随着风尘仆仆的孙思克回到北京的,就是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战果。前段时间他协同王大海部队兵临山海关下,骑兵四出警戒,用进攻姿态警告驻防山海关的清兵不许乱说乱动,因为山海关的清军不足两千,实力确实太也薄弱,所以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双方倒也相安无事,不过当几场大雪落下之后,孙思克例行巡哨的骑兵忽然发现山海关的清军一夜之间全部撤得干干净净,除了城楼上留下几面龙旗之外,连安在城头的那些大炮都被拆卸一空,当消息传回大营之后王大海和孙思克自然是大吃一惊,以为对面的清军在耍什么花招,于是出于谨慎方面的考虑,两人组织了一次小规模的侦察性佯攻,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汉军不伤一兵一卒占领了山海关。
    这个令人惊讶的战报到达北京之后,林风确实是被吓了一跳——根据陈梦雷情报部门说述,现在的满清辽东政权也不是什么非常虚弱,虽然兵力不足但经过这么大几个月的战备之后也还是有了一战之力,现在他们出人意料的忽然放弃山海关这么一个极具有战略意义的桥头堡,当真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在林风仔细盘问孙思克的时候,陈梦雷捏着一份卷宗和周培公联袂来到元帅府,草草行礼之后,他迫不及待的报告道,“大帅,我前天快马通传了咱们在辽东的细作,刚才消息已经过来了!”
    “哦?!细作怎么说?!”
    “大帅,那边几个细作给的消息零零碎碎,我刚才拉着培公整理了一下,据我们看来,清军这次撤退,可能是迫不得已。”陈梦雷面上喜气洋洋,看来这个消息应该对汉军非常有利。
    “这个第一个原因就是大雪——大帅有所不知,现在辽东那边地上的积雪已经积得极厚,来往行动和军需运输很不方便,而山海关悬于我大汉兵威之下,清廷奉天方面实力不足,委实难以支撑……”
    “这个似乎有点道理,不过他们据有坚城,就因为道路不好而撤退,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吧?!”林风失笑道。
    “当然不仅与此,”陈梦雷和周培公对视一笑,“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辽锦一带的佃民最近揭竿而起,组成了几路流匪,几乎割断了山海关与奉天方面的联系……”
    “你说什么?!”林风愕然,突然站起,接过陈梦雷手上的战报,喃喃道,“开玩笑,怎么可能?!……”
    “大帅有所不知,此事确非偶然,若究其原因,还与那三藩造反有关!”陈梦雷拈须微笑,“那三藩可都是出身辽东的大户世家出身,这几十年跟着鞑子发迹了,更是大肆购买房屋田产,所以辽东一地有‘吴、尚、耿、祖四柱擎天’之说,——这里的其他三姓就是三藩,另外那个‘祖’是吴三桂的嫡亲、前明祖大寿一系……”
    林风立即反应过来,脱口问道,“你的意思就是……这次他们造反之后清廷在辽东搞了一场大清洗?……”
    “大帅明鉴!”陈梦雷拱手笑道,“自吴三桂一起兵,康熙就立即斩杀了留在北京为质的平西王世子吴应熊,除此之外他还下令尽夺三藩地产,诛杀其居留于清廷之地的亲族——大帅不知,仅就这么一道圣旨,清廷在关外的官员们可就敲骨吸髓发了大财,除了吴三桂的亲族被杀得干干净净之外,那些耕种他们家族田地的佃户们也都是家破人亡、哀鸿遍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林风点了点头。
    “除了这些之外,另外还有一条好消息!!”陈梦雷献宝一样,兴奋的道,“根据细作回报,现在满人的老家、黑龙江一代的深山老林也出了大岔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极北之地突然来了一批罗刹鬼,现在把清廷在辽东的军力全都拖住了……”
    “扯淡!”林风霍然色变,指着陈梦雷的鼻子训斥道,“这算是什么好消息?!……”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转眼看了看满脸愕然的陈梦雷,他抱歉的笑笑,解释道,“这个……本帅的意思是,那老毛子比鞑子更可恶——说实话,我倒希望鞑子能把他们打走!”
    “哦,当然,属下也是这个觉得!”陈梦雷轻轻巧巧的避过,转口道,“听说那些罗刹鬼红眉毛绿眼睛,一眼望去不类人形近乎畜类,而且秉性更是凶恶非常,好像他们连人都吃……”
    “呵呵,残暴不假,但吃人什么的倒是胡说八道了,”林风失笑道,“不过这不怪你们——则震恐怕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吧?!”
    “呵呵,主公太轻看我等了,”陈梦雷和周培公哈哈大笑道,“前明留有诸多记载,昔年蒙古人就把他们打了稀里哗啦,征服其百姓后建立了一个金帐汉国,不过后来消弭于世,这个罗刹国号曰‘鄂罗斯’,据说与欧罗巴接壤,其国主号曰‘沙皇’,麾下有大批火枪士卒和哥萨克骑兵,倒也精锐勇猛——现在的礼部卷宗里就有前朝锦衣卫的谍报存档,好像上面还说这个鄂罗斯那时还和欧罗巴一个叫瑞典的国家开战……”
    林风目瞪口呆,象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陈梦雷,真是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中这年代的知识分子对外国应该无知得很才对,怎么这个陈梦雷和周培公一副精通的模样?想道这里,他试探着道,“则震果然博学——想来这些事情其他读书人应该知道得不多吧?!”
    “哪有此事——”陈梦雷一哂,“昔年前明朝廷以蒙古为国敌,其锦衣卫专设衙门侦缉蒙古情报,若说海外的英夷、荷夷大家还知之不多,但这西北辽东的大食、鄂罗斯等国岂瞒得了天朝?!凡天下有志报国之士,谁敢不仔细推详?!”
    “我的天……锦衣卫还干这个?……”
    “当然!”陈梦雷用惊奇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主公,“锦衣卫虽然诸多残暴之吏,但此事事关天朝国运,它身为国之耳目,耗费国帑不计其数,岂能身为人后?!——早年明成祖皇帝就曾钦命锦衣卫官员七下南洋,为的就是探察外国的国情!”
    “嘿嘿……今天才真长见识了,原来这个锦衣卫还是大明的‘中央情报局’?!”林风赞叹道,“了不起、了不起!!”
    “‘中央情报局’?……这倒是个好名字……”陈梦雷喃喃道。
    “唉……”林风一声叹息,心中对满清的各代皇帝真是钦佩到了极点,这些人当真把愚民手段运用到了极至,硬生生的把一个文明的、积极的国家拉回原始部落的形态,就现在陈梦雷和周培公这些知识分子的认知来看,就不知道比几百年后的那些“中兴名臣”高明到哪里去了。真是幸运啊——若是等那只乌龟把《四库全书》造出来,自己能找的人才也就全是那些蒙着脑袋过日子的鸵鸟了。
    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周培公微微一笑,嗔怪的看着陈梦雷,“则震,你怎么把题目越扯越远?!”转过头来,对林风躬身行礼道,“主公,末将以为,此时我前线之王大海所部应相机进取,徐徐进据辽东之地!”
    “这个……恐怕不行,”林风略略沉吟,朝孙思克问道,“思克,王大海的军辎如何?”
    “大帅明鉴!末将回来的时候,老王的兵还有很多没领到棉衣和鞋子,现在路上积雪盈尺,我恐行军不利!”
    “不错啊,现在机会是有了,可是天时不利啊!”林风叹息道,“算了,这回辽东鞑子前面起火、后边冒烟,我谅他也掀不起了什么浪子,咱们还是等明年开春再大举进军吧?!”
    周培公微笑着补充道,“大帅英明——不过王将军也不能闲着——咱们在这个冬天得尽力收编、支持辽锦一代的义军攻击、骚扰清军,另外也可派出小股部队缓慢蚕食辽东边城,这样一来,鞑子就不可能从从容容的积蓄力量了!”
    “好!就按培公的意见办!”林风当即发号施令,“则震从此刻开始要向辽东多派探子——不要顾惜钱财,收买、刺探、暗杀什么的一齐上,反正最好要搞垮清廷的那些残余衙门——你这就快点回去布置吧!”
    言罢又对孙思克道,“思克,你把手头上中军骑兵交割清楚,马上去德州前线赴任——老杨去了这么久了,我恐现在军心有些涣散,你还得好好整顿,你记得了,若是干得不好,本帅会随时把你拿下来的!”
    待两人领命离去后,林风方才轻笑对周培公道,“培公,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周培公心中一叹,自林风要与蒙古联姻之后,他就明白此生再无独自统军出战的希望了,主公不惜用蒙古公主这样的殊荣来笼络自己,其中之意自然是要自己一生留在他旁边做一个谋臣了,想到这里,他苦涩一笑,拱手道,“末将但听主公吩咐!”——到了现在,他才改口称林风为“主公”。
    “呵呵,培公无须多虑,”林风走下堂来,拍了拍周培公的肩膀,“培公足智多谋,而且忠心耿耿,我这边另有重用——此事非同寻常,若是你办得好了,足足可以抵得上百万雄狮!”
    “哦?!……”周培公吃了一惊,“不知主公有何差遣?!”
    “我准备进行全军改制——”林风一字一顿的道,“我要在这个冬天,把大汉的这几万军队编制标准化!”
    “那……何谓……‘标准化’?!”周培公茫然不解。
    “简单来说,我不想手下的将军们有私兵——按现在这种搞法,各军各自独立,无论训练还是人事大都各行一套,迟早会沦为他们的私人部队,若是统军大将起了异心,这个后果也实在太严重!”林风微笑道,“所以我准备重新建立一套制度——大汉军队从今往后,所有连以上的军官都得中央任命,而且所有部队的编制、组织、甚至补给都要尽量做到同一个标准。”
    “哦?!大帅明鉴!!”周培公惊喜的道,大帅连这样的话都对自己说了,而且摆明了要自己参与这个中枢要密,自然令他兴奋非常,况且他对这项工作确实是非常之感兴趣,“不知道主公要末将做些什么呢?!”
    “呵呵,我准备了一套新的官衔制度,这个培公你临事沉稳且处处顾虑大局,我准备让你出任‘汉军总参谋长’!”
    “那……何谓……‘汉军总参谋长’?!”
    “所谓总参谋长,简单的说主要就是赞画军务,制定战略计划——这个‘战略’嘛……好比现在咱们打辽东而不打山东,这个东西就是战略,你的任务就是通观全局,为我运筹帷幄从而决胜千里!”
    “啊……末将何德何能?主公……”周培公欣喜若狂,当即跪倒在地,连连推辞。
    “哎、哎,又来了,”林风苦笑着把他扶起,“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帮我制定出咱们汉军的军事制度!”
    “主公有命,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还是不必,虽然累了点但也没那么严重!”林风严肃的道,“首先就是‘军衔’制度——我这段时间翻阅原来刘姓汉朝的史书,决定要仿效他们的军制……”
    “这……恐怕不妥吧……”周培公愕然道,几千年前的制度,现在如何使得通?!
    林风挥了挥手,继续道,“我决定将全军将士分成三大阶级,即:将官、校官、尉官,其中再每一阶级再细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
    “汉朝……有这种制度么?!”周培公不能置信的道,他饱读史书,这套东西还真的是闻所未闻。
    “啧啧……看看,你这里就学问欠缺了吧?!”林风扳起指头,一个一个的解释道,“首先说将官,这个将军一级嘛分为上将、中将、少将三级,这个少将号曰‘中郎将’,中将号曰‘车骑将军’,上将号曰‘骠骑将军’——当然我这里说得比较简单,具体的还要细分,比如海军那边的名号可以改为‘伏波将军’‘镇海将军’什么的……”
    周培公目瞪口呆,这个东西似是而非,虽然名号一样,但感觉好像和史书里讲的大为不同。
    “这个校官那就更要模仿大汉朝的军制了,比如上校号曰‘镇军校’、中校可以号曰‘奋威校’,少校号曰‘破贼校’,尉官也是如此,上尉号‘忠勇尉’、中尉可以号曰‘勇武尉’什么的……反正大概就是这样,培公你觉得怎么样?!”
    “那……敢问主公,这个‘少尉’身居何职?‘上将’身居何职?”周培公思索半晌,皱眉道。
    “哦,这个少尉就是排长,中尉就是副连长,上尉就自然是连长了——一次上推,现在的各军军长可以授少将‘中郎将’军衔!”
    “主公的想法,那自然是没得错的,不过……属下以为,这个似乎不像原大汉朝的军制……”周培公略微犹豫,终于直言道,“主公若是要改制,那直管改了就是,何必找这么多名目呢?!”
    林风心下苦笑,这种改制方法摆明了就得从将领身上夺权,若是没有一个光面堂皇的理由,恐怕难得服众啊,也不知这个周培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意试探,不过这话当然不能宣之于口,当下脸色一板,严肃的道,“我说培公,你跟我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本帅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一贯依照圣人教导办事,这个礼法二字那是时刻也不敢忘记的,所以这次改制嘛,自然也还得按照祖宗家法来办!”
    “……”
    “你刚才说和祖宗的办法不同,那是正常的,你说这都几千年了,很多制度都失传了,所以本帅也就只好自行想办法弥补了,”林风训斥道,“但是这个根子嘛,那还是脱胎于大汉朝传下的精髓——你这里就不用胡思乱想了!”
    “……大帅英明睿智,果然不同凡响,”周培公见林风说得这么严厉,委实吓了一跳,他偷偷抹了一把汗,立即附和道,“属下适才细细思索,觉得也应当如此——自当年五胡乱中华之后,胡风日胜,后来又有蒙古人窃取中原和八旗之乱,咱们大汉的古礼损失殆尽,眼下咱们打出‘驱除鞑虏、恢复汉家江山’的旗号,原本就应该复我大汉之风俗,重振汉家之礼仪——属下适才一时糊涂,倒想岔了,请主公恕罪!”
    “不错不错,啧啧……培公你觉悟很高嘛,这个理论可是很重要的,一旦想错了那就是‘路线错误’,是要灭家亡国的,绝对是永世不得翻身,你得多加注意!”林风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继续说了——这个军衔制度也挺复杂,但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咱们现在得按军官的等级分别做不同的军服,然后还得佩戴标识以资证明,这样以来,在战场之上士兵就容易指挥了、同时也不容易溃散了嘛……”
    “哦,依大帅的想法,这个制度恐怕要每个军官士卒都知晓才行!”
    “那是当然,定了军衔之后第二步咱们就得搞‘军官轮训’了,——这个所谓军官轮训就是让咱们大汉所有少尉以上的军官分批次离开部队,在北京的武学接受训练教导,要树立绝对服从的观念,要把思想统一、要把制度统一、要把技战术统一,总之呢……总之就是全部得听本帅的命令!”
    “……武学?!”
    “不错,我会亲自担任武学祭酒,以后咱们大汉所有的军官,那都是本帅的门生!”林风大言不惭的道,转头拍拍周培公的肩膀,“当然,培公是我肱股之臣,以后办了武学,你也得讲授用兵之道的!”
    “多谢大帅提拔!!属下感激不尽!”周培公急忙跪下谢恩。
    “诺,把军官轮训的同时,咱们就立即整顿士卒了——你看,现在咱们的这些部队简直是乌合之众,本帅的中军是火枪兵和骑兵,而出了赵广元部之外,其他的部队编制各按各的来——这不是瞎胡闹嘛?你说咱们的军队叫汉军,若是部队都按各级军官的想法去搞,那我这个汉军大帅算什么?!”
    “主公高瞻远瞩、这个……明见万里……属下佩服之至……”周培公忽然感觉头上身上满是汗水,但此刻却不敢擦上一擦。
    “所以嘛,这个事情你就得多上心,好好去下面找那些经验丰富的军官谈一谈,搞出一个实用的统一编制来!”见周培公茫然的看着自己,林风解释道,“好吧,我这里举个例子,比如现在咱们汉军每个军是每军八千人,那这个兵种就得好好编排了,我的意思就是咱们汉军以后就只要火枪兵、炮兵、长枪兵和骑兵了,那八千人的一个军,这个是要什么比例呢?多少火枪兵?多少门火炮?多少骑兵?!……”
    “主公!”周培公打断了他的话,皱眉道,“属下以为,这个骑兵还是集中使用的好!”
    “当然——这个想法很好嘛!”林风笑道,“所以说三个臭皮匠抵得上一个诸葛亮,你刚才的意见不就比本帅的想法好么?——这个事情你就和手下有经验的人商量着办,搞出一个大方略来给我!”
    “如此甚好!”周培公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精神振奋,大帅把如此重任托付给自己,当真信任之至,自己一介书生,能做今天这般田地,也不负往日的志向。
    “培公,除了这些,还有很多细节——比如一个军需要多少懂治伤的郎中先生、需要多少辎重民夫、需要多少车辆骡马,此外,一名士兵除了武器之外,还需要咱们发什么?几件衣服?什么铠甲?是不是还得发草鞋绑腿什么的?……”
    “总之此事繁杂到了极、也难办到了极点,培公,你任重而道远!!”林风感慨的叹息一声,重重的拍了拍周培公的肩膀,“咱们可都是从临济县一起拼命拼过来的老弟兄,我这里给你讲几句心腹之言:不是我不肯放你带兵——你是个书生,生平又从未有过军旅之事,史有明鉴,昔日长平赵括之事实乃千古遗憾,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本帅今日用你之慎重,亦是对你本人负责、对大汉的军官兵士们负责——你擅长的是筹谋方略、编织计划而非肉搏沙场,所以本帅这边对你也须人尽其才——你只有留在我大汉中枢,才能发挥你最大的才略啊!”
    “主公知人善用,实乃臣下之福!”周培公神色郑重之极,严肃的答应道。“请大帅放心,主公于我有知遇之恩,属下定然以国士报之,绝无半分怨怼之意!”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林风微笑道,“培公一直深得我心,以后自得重用——你记得了,这次我会尽量在科举中给你挑选人才,以后你的手下那都叫做‘参谋军官’,按负责的事务授予大小军衔!——而且这个赞画军务的参谋制度,我还要推行到旅一级部队!以后咱们汉军的日常管理和补给命脉,本帅可都交付给你了,你一定不可有松懈之心哦!呵呵……”
    “明白了,”周培公微笑道,“属下以为……属下负责的这个衙门可否叫做‘总参谋部’?!”
    林风的笑声嘎然而止,他怔怔的看着周培公,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十一节
    公元一六八四年冬,万众瞩目的大汉政府第一次科举正式拉开帷幕。自汉军在短时间内取得一连串的军事和政治胜利之后,这个科举在士林心目中的地位也渐渐沉重起来,现在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能看清楚目前的局势,眼下整个黄河以北可谓处处战乱,而在这片广大地域内唯一上了轨道的也只有这个大汉政权,清廷现在流散在其他省份的地方政权在农民军的攻势下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基本上没什么精力去搞什么学问教化,士子们对这个残酷现实显然有了相当的认识,所以在汉军正式张榜之后大批生员涌入了北京城。
    虽然林风来自后世,但他心中对科举这个东西倒没什么歧视。而且在他从李光地那里了解到科举的具体情况之后,对这个科举还产生了那么一点点推崇的念头。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其实也不是很陌生,当年他从大学出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吃父母的失业状态,所以也曾经钻过公务员考试的洞洞,两相比较之后,他惊奇的发现这个“科举”在几百年后居然还在中国得到广泛推行,实际上那些所谓的“破题、转、承、起、合”本身就是一种很典型的政治论文,而后世几百年进步所取得的成绩,也仅仅只是将壳子里面的瓤从四书五经换成政治、法律、时政和英语等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罢了。
    有了这个认识之后,林风不得不在新的角度来评估这个科举制度。经过一番思考之后,他觉得这套官吏选拔制度从隋朝开始延续至今,倒也是演变得相当科学,仅仅就模式上讲,那确实是很难挑出什么岔子来。而唯一令人不满意同时也最令他这个后世人所诟病的,或许也就是那一个“八股文”内容。不过这个难题也最后被陈梦雷所揭破,在之后的日子里,这个康熙九年二甲进士让这个文盲大体上了解了当代知识分子的知识结构。
    毫无疑问,儒学的那几套经典书籍自然是最重要的东西,就地位上讲被称做“立身之本”,然后作为知识分子摆谱用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也得学一些,作为“陶冶性情”之用,但是除了这些,所谓“经世致用”之学也得到了儒生们的高度重视——在后世的艺术作品中儒生总被刻画成智商三十以下的动物,仿佛除了会念几句《论语》训诫之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这当然是一种非常之不负责任的诽谤,经过林风对身边官吏的观察,他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事实上这些儒生也是一个现实的社会群体,不管这样也还没达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这些自认对天下生灵负有责任的人们从来没有回避过社会现实,其中很多人在“农桑之学”上有极高的造诣,林风就曾亲眼见过有很多人能把《齐民要术》这本厚书完完整整的背下来,而稍微差一点的也能大段大段的背诵关于修水利和开垦方面的叙述。
    综合了这些认识,林风心中慢慢有了自己的主意,科举这个东西确实是非常好的,只是这个考试的内容模式要好好修改一下,适当的提高农业、工业和商业知识比例就行了。这个时候他对后世的许多批评科举的论调充满了鄙夷之情,大伙都没考过科举,那你们凭什么指手画脚的大骂?!实际上他们所批评的那些东西大都与科举这个考试模式无关——人家科举只负责挑选出一些文化程度较高的人充当官员预备队,而从来不负责这些人当官当得好或者坏。那一套官吏制度真正的缺陷属于干部使用不当,或者说缺乏很好的岗位培训制度,试想很突然的让一个没有任何行政经验的书生去领导一个县,那由此引发灾难性的后果自然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这个时候林风倒也没胆子突然去对四书五经开刀,不说其他人是否能够接受,就他本人平日里也是满口圣人教诲,处处纲礼伦常,若是突然来个急转弯恐怕手下第一个反应就是主公发了疯。实际上眼下困扰他的并不是这些考试内容,而是考试模式。
    北方政治上的巨变给这次科举考试带了几个难题。第一个问题就是这场考试的级别——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最高级别的会试,可眼下有资格参加考试的“举人”数量相对比较少,若是这么挑剔资格的话恐怕这次科举会变成一对一的单挑;第二个问题就是这个资格怎么算——从林风政权的政策上讲清廷原来的一切东西都在否定之内,那从这个法律角度来推算,这些所谓的“举人”“秀才”功名是否合法就很值得商榷了,所以这就引发了第三了问题——眼下汉军政府礼部衙门还没有开始办公,也就是说根本没有自己的“童学”制度,那这次考试是不是向所有的人开放?!——如果这么干的话,那士农工商的阶级秩序也就近乎崩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士林接受的。
    经过几番商议,大汉政府的临时制度随之出台,因为这件事情是“儒家盛典”,所以看在圣人的面子上,清廷在这方面的过失暂时可以被原谅,本着学问为本的观念出发,大汉政府有限制的承认原清政府“举人”以下的功名,但眼下时局复杂,为怕有“奸邪小人”伪造功名图邀幸进,这次科举考试的制度做了很大改变——本次考试所有具有秀才资格的儒生都可以参加,考试分为三级,第一关是基本文化测试,难度相当于举人的省试;第二次是正儿八经的会试,过了这关那就是大汉政府的进士,具备官员资格;而第三次就是林风亲自携大汉高级官员联合进行的“殿试”,其目的就是在这些进士之中挑选适合的官员,一旦通过,或许就会马上放了实缺。
    对于这次改变儒生们并没有表示反感,而其中特别自负的家伙甚至还表示欢迎,尤其是那帮外省进京的举人,这些狂妄的家伙对他们同场竞技的秀才们充分表现了自己的鄙夷不屑,在各个酒馆妓院四处自吹自擂,放言说希望制度越严越好,最好让那帮“学术不纯”的混蛋没机会当官,自然,在他们自己看来,如果考不赢这些秀才蛋蛋那可真是个笑话了,所以在与这些弱手的比赛中,无论怎么考混个进士都是没有问题的。
    忙乎了几天之后,报名参加考试的生员数目超过了三千,经过仔细调查,林风发现京城内几乎所有豪门富户和直隶省大地主家庭都派出了自己的得意子弟,意图在这场新的统治集团中分得一席之地。而贡院旁边的士子驿馆内也出现了不少未雨绸缪的高手——这个地方一时间成为京城内媒婆最为集中的地方,不少驿馆工作人员都发了一笔小财,因为他们向打探消息的人们提供了最翔实的候选人资料。
    这次科举的主考官人选由林风乾纲独断,被定为林风本人和负责流民事务的汤斌——这个人选当然没有人敢表示不同意,而汤斌之所以有这个运气,一个是因为他在汉军中缺乏势力,二个是出于他现在所负责的事务考虑——可以想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那一百多万流民肯定需要大批官员去管理,所以他对于人才的需求相对来说也是最紧迫的,而且这同时也是大帅对其属下臣子关于平衡的一个暗示。
    在公布主考官人选之后,国人传统的“走后门”特性也在此表现得淋漓尽致,不在京城的汤大人倒乐的干净,中南海大元帅府邸这回就着实热闹了一把,这段时间之内,不少自认为有身份有面子的“名望之士”和汉军官员们纷纷前来看望林大帅,在热情的给大帅出谋献策或汇报工作之后大部分都表示愿意为林大人推荐一些“青年才俊”,当然这些人肯定得到了大帅的表扬,马上就命令手下把名字记载下来,同时鼓励这些人努力复习,咱林大帅别不说那人情味肯定是十足十,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该怎么办本帅只有分寸。
    这些墙头草的反应倒不出林风所料,其实在他心目中,给这些人一些好处也没什么大不了,到底现在稳定政权的基础还是放在第一位,适当的吸收本地势力参与统治集团是健康发展的不二法门,而且就他本人来看,政府这块他也暂时不打算看守得很紧,只要这些人不要吃了熊心豹子胆,翁着脑袋朝军队里伸手,那给他们几个官位是无所谓的。
    在这些求官跑官的人流中,真正让林风感觉意外的倒是戴梓的到来。经过这么久的接触,林风对戴梓这个人可也算是有了相当的了解,与想象中的一摸一样,这个家伙属于事业型男人,褒义词叫“忠于王事、耿直之臣”,贬义词那就叫“不知进退、发横耍愣”——在汉军这么多高官重将之中,即使象杨海生那样的歹徒都不敢顶撞林风,可这个二愣子却完全不吃“帝王驭下”那一套,平日里不谈他的火器专业倒也唯唯诺诺象个儒家官员,但一谈起科学来那就真的有点发疯,要起银子经费来简直象个强盗,如果林风不给钱那他绝对是赖在元帅府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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