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杀卑职了!!”戴梓急忙还礼,正色道,“其实我军现在用的火枪也不算差了,它们原本是用来装备康熙帝的御林军亲军的,枪管内有直线线膛,射程可达二百五十步外,学生以为,火枪的长处在于射程和精度,本来准备在这方面下功夫,不过现在看大人的意思,好像对射击速度有所要求,那就先改良枪座机簧吧!”
    “不忙、不忙!”林风急忙摆了摆手,这回他有了自知之明,虽然来自二十一世纪,但在这方面和戴梓这个专家比都没得比,自然不敢象刚才那样大放厥词,他用商量的口吻道,“云开老弟,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大哥我对火枪其实只是一知半解,还是你来拿主意,你觉得应该先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理会我!”
    “大人过谦了!”戴梓笑道,“学生的见解只是纸上谈兵,也未必能在战场上当得了真。燧发枪的确优良犀利,比起火绳枪来更加轻便灵活,即使您不说我也准备改进,照我们汉军目前的器械来看,也算是当务之急,大人放心,学生这些年已有不少心得,待上任后一定加紧进度,一月之内,除了改良成燧发枪之外,学生还可以将射程提高至三百步外!”
    林风双掌一合,“好!我再拨调一百万两白银给你,你上任后大可招揽人才,从流民中招收工人,扩大匠户棚,争取在三月之后,让汉军火器营换上燧发新枪!”
    第九节
    从社会学理论角度来判断,发生在1674年的这场农民起义战争显得很有些不符合历史规律。所谓大乱大治,上一次以李自成张献忠为代表的农民军席卷了多半个中国,按理说原本社会中淤积的矛盾早已释放一空,新的王朝鼎立之后应该会有个几百年的安定状况,不过照目前的局势来看,这个理论显然是有点套不上去。
    坦白的说林风这时心态极为矛盾,这场大规模的内战在林风的那个历史上是不存在的,可以说几乎都是因他而起,不过这个时候林风根本没有什么主导历史改变天下的自豪感,相反在收到了各地的战争情报之后他的心情忐忑不安,开玩笑,几百万上千万人头滚滚落地可不是说笑的,所以尽管林风现在在政治上已经干练了不少,但难免还是产生了一种负罪感,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后悔内疚的好时机,所以经过一番考虑之后,他给周培公李光地等人下达了一个任务,命令他们就目前的农民战争做一个全局性的分析报告。
    当林风接到周培公递交的这份研究报告时显得有点不能置信,后世的电影电视里不是满篇满纸的宣扬“永不加赋”么?就连金庸先生的小说里也写得那么感人,顺治老鞑子当了和尚还念念不忘的告诫康熙少收税不加赋,怎么照周培公的分析来看这个满清的统治好像和明朝差不了多少?不过在仔细的翻阅了报告之后他也不得不改变看法。因为这个分析作为一份军事报告里面也不可能什么夸张虚构,可以说各种论证分析都算得上是有凭有据。
    从汉军手中掌握的清庭官方数据来看,清庭户部的明账是:每年岁入白银两千四百万两左右,当然这个数字肯定是当不得真的,相信这些官员那还不如相信一条狗好了。根据李光地周培公的估计,清庭控制区百姓的真正负担是白银四千万两左右,这里就出现了一个数字对比——当年明朝崇祯皇帝领导下的大明王朝,在屡屡加征辽饷、剿饷之后全部数字也才三千七百万两,而且八旗入关之后抢劫了大片土地,照祖宗规矩来说这些土地也是不用交税的,所以虽然没有了战争,北方的生产力恢复得依旧极为缓慢。
    其实这些年清庭也挺可怜的,几乎从立国开始就没有消停过,顺治时代中国南北对峙,为了要消灭南明朝廷完成统一自然不可能好好的休养生息,后来南京被攻下来了,原来的李闯、张酋余逆居然和明朝残余势力来了个合流,在四川、两广、湖南一带依旧闹得玄乎,没办法大军继续征战,待好不容易把他们消灭之后,朝廷为了安抚三个汉奸头目,又不得不拨出国家收入的三分之一来贿赂他们,尽管如此,没舒心几年吴三桂还是造反了,于是战争机器又重新运转,发动全面的平叛战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庞大的军费支撑为前提的,作为最先被征服的北方数省百姓,他们的负担从来就没有轻缓过。
    时至今日,林风在紫禁城外一声炮响,这个在经济上早已濒临崩溃帝国又受到了沉重一击,接近兵力真空的北方诸省惊恐万分,为了应付近在咫尺的威胁,失去了中央制约的各个地方督抚一窝蜂的盲目扩军备战,于是就好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压垮了农民的忍耐底线。
    现在农民军的势力已经达到了最鼎盛的时期,河南省的省府开封在来自商丘以及新乡的两支义军南北夹击下岌岌可危,其他各洲府也多有失陷,幸好前段时间紧急成立了新军,虽然训练不足装备不齐,但对上义军却也正好半斤八两,而各个地方的地主这时也迅速组织了协剿民团,旗帜鲜明的站在清军一方方拼死抵抗,而义军这边却派系众多山头林立,除了杨起隆的四郎会之外还有诸多好汉,仅林风所收到的情报上说就有十几个头领,各有名号比如“翻天斗”、“满天星”、“铲皮王”等等,有的本是一方恶霸,有的干脆就是绿林土匪,抢起地盘来凶悍无比,打起仗来却狼上狗不上,所以就战场形势来看义军虽然占据了优势,但一时半会之间却也未必能立即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山西、安徽等地情况也与河南大同小异,只有陕西的义军倒霉了点,刚刚开始发动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陕西是前线战区,这个时候正是大军云集,吴将***率大军与甘陕绿营将领张勇、王进宝等人已经鏖战经年,所以当义军刚刚开张揭旗时清军就做出了反应,义军集结的第二日就遭到骑将王进宝大批骑兵奔袭,一夜溃散,残部在各支清军的沿路打击下朝山西方向溃退。
    而这个时候一支久违了的清军落入了汉军的视线,那就是清庭大将图海统帅的那支“家仆”部队。
    图海大军原来受领的任务是扑灭蒙古察哈尔王子的叛乱,在顺利平叛之后这支军队又接到了兵部命令,康熙命令他们不准回军,取道绥远,越过长城经山西直接增援陕西前线,协同张勇、王进宝等人消灭马鹞子***,所以这数月以来,图海大军一直在荒凉的草原和山脉中艰难行进,由于通讯不便的关系,京师沦陷康熙皇帝殉国的消息直到现在才传入他的耳中,而这个时候他的大军已经度过了黄河正朝西安方向运动,与此同时他还在地方官的报告中得知了北方大乱流民造反的紧急军情,就在他错愕不已半信半疑的当儿,他的部队一头撞上了陕西义军的残部。
    双方都在瘁不及防的状态下展开了激烈了战斗。相对于义军来说,图海大军自然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胜过蒙古精骑的他们起初并没有把这些农民放在眼里,然而这些义军也未必如他们想像中的那样软弱可欺,实际上这支义军残部在经过王进宝的骑兵追杀和沿路的阻击之后,活下来的人在战争淘汰中早已成为真正的凶悍军人,悍不畏死而且还具有相当的战斗经验,面对堵截着他们的逃生之路的图海军自然也不会客气。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状态,义军指挥官的鲁莽表现也令图海大吃一惊,因为两军刚刚接阵,对方就不计任何后果的全军压上,没有队形也没有梯次,冲在最前面的是全副武装的男人,稍后是半大少年,最后扑上来的居然是青壮妇女,很多人武器不足就用拳头打用脚踢,战场上有些濒死的义军有时候居然会忽然扑起,随便捞住一个清兵就扑头扑脸的乱啃乱咬,死死的抱住以求同归于尽,在这样凶狠的气势下清军士气受到了沉重打击,前锋在义军巨大的压力面前居然很快溃败下来。
    图海勃然大怒,精锐官军居然打不过一群农民?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在砍了前军副将之后,他当即命令精锐的中军大队前移接阵,但在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因为看不清道路,中军运动得极为缓慢。行军数月的军队已经非常疲劳,加之客军作战不熟悉战场地理,在其他的将官劝阻下他不得不收回了马上决战的命令,扎下营垒和义军遥遥对峙。
    次日天亮之后,图海军重新拔营准备接阵时忽然发现,对面的这伙乱匪居然只留下了一些老弱充当疑军,其主力在一夜之间已经不见踪影,短暂战斗后疑军一鼓而定,审问过俘虏才知道,原来对方都是陕西本地人,地形熟悉,眼见对方实力强大也就不打算硬碰硬,昨晚休战之后就偷偷的饶过图海大军朝山西方向奔逃。
    失去对手之后,图海军不得不再次停下来扎营,现在摆在图海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遵行康熙生前的命令,全军增援陕西前线,二是立即回军北京,收复被叛军占据的京师。作为康熙最受宠信的中央系将领,图海当然没有做任何犹豫的选择回军京师,而这个决定也得到了全军将士的赞同——这些士兵和军官的家族妻小都在北京,他们原本不是京城驻防军就是八旗各大贵族的包衣奴才,所以相对于其他地方的军队来说,他们所受到的政治冲击也严重得多,如果不是图海控制得力的话,或许早已哗变崩溃了。
    这支充满的思乡归绪的军队立即踏上了回程的征途,图海以追剿陕西逃匪的名义拒绝了山西、河南等地所有地方官员的求援要求,一股劲的朝北方狠打,行动异常迅速,迫切希望回家的部队无疑是最可怕的,这支部队在回归路上的爆发的战斗力镇骇了所有人,很快就在义军与清军的战场上杀出了赫赫威名,一月之内横冲直撞的从陕西杀到了河南,当林风等人终于意识到这支复仇部队的战略意图是自己的时候,图海大军已经进入直隶境内。
    直隶虽然也有一些义军活动,但相对于河南山西安徽等地来说,无论规模上还是影响上就小了很多,一则是因为林风与杨起隆的私下协议,二则作为京师外围,直隶百姓的境况要稍好一点,虽然如此,但图海大军的到来仍然令直隶总督佟大纲喜出望外,为了表示自己欣喜的态度,亲自跑到保定外一百里外犒劳迎接。
    当图海看到佟大纲时大吃一惊,不过半年没见,昔日的佟家大公子此刻好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小老头,原来油光滑亮的粗辫子此时居然花白过半,原本胖胖的身躯此刻也瘦削得可怕,一套宽松的官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三分象人七分象鬼。一见到图海就急忙捉住了他的手,几乎快要掉下了眼泪,“抚远将军终于来了,京师匪势日盛,本督苦苦支撑,望援军如大旱之望甘霖、赤子之望慈母啊……”
    “大帅言重了!!”当图海听到赤子慈母这样的重话时吓了一跳,急忙松开佟大纲的手,正色道,“林匪所部到底情形如何,望大帅据实以告!”
    “唉,图海将军,叛匪林逆自偷袭京师之后,这半年来招降纳叛,挟裹京师丁壮从军,实力日渐强大,据探子回报,现在林匪所部具有顺天府全境,军力已达六、七万之众,号称十万……”
    “啊?!”图海呆了一呆,随即怀疑的道,“这怎么可能?我听说林匪本部不过区区数千之众,这不到半年时间,怎么能膨胀得如此之快?!”
    佟大纲苦笑一声,“将军有所不知,京城失陷后,府库的粮草军饷兵甲军械尽皆陷落敌手,先帝为平定吴三桂这个贼子,多年经营囤积,数目何止千万,有此凭依,林匪自然极易坐大!”
    图海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他的部队出京时有两万五千人左右,历经多次血战,实力大受折损,到现在为止全军只剩下两万出头,而且这其中还有不少沿路补充的新兵和俘虏,这时听说汉军的实力居然如此庞大,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佟公,不瞒你说,我的部队现在只有两万多人,看来这仗难打!”他想了一想,继续说道,“林匪部的训练如何?士气如何?!”
    佟大纲却面有喜色,“将军不必忧虑,林匪所部草促成军,半年时间岂能成就精锐之师?其所部装备虽然精良,但反叛逆贼岂得人心,京师之民为我大清多年教化,怎会甘心从贼?此时附逆不过虚应其事罢了。据京师细作所言,反贼士卒多为强征而来,其士气可想而知!”他对图海拱了拱手,“将军平察哈尔、横扫山西河南,所到之处叛匪闻风远遁,威名赫赫——若是将军能击溃林匪主力,这帮乌合之众定然土崩瓦解!”
    图海心下稍宽,不过他也不敢太相信佟大纲的话,这个家伙文官出身,以前在京城是有名的纨绔子弟,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帮人总喜欢把战争看得太简单,势弱的时候怕得要死,得到了强援又立即趾高气扬,仿佛只要王师一击叛匪就马上完蛋,他苦笑道,“佟帅,你直隶有多少兵?!”
    “近来天下大变,本督也不得不编练新军,现在直隶一省能调动的军力约两万许,现在分驻保定、天津两地,其中保定驻军一万余人,其他的皆驻防天津,不过……不过这其中能战的强军不过数千,剩下的都是新兵,现在正在加紧操练!”
    图海略略盘算,若是自己和直隶的两支部队能够合军的话,也有四万多人,而且还有天津坚城可据,还是有实力和叛匪打上一仗的,不过不知道这个佟大纲肯不肯放权,这时心下犹疑,却不好开口。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佟大纲忽然对图海深深的行了一礼,“佟某虽然身负朝廷封疆之托,但自知才具不济,故这里厚颜相求,这军事一道,就全托付给将军了!——我直隶上下人等,皆愿受将军差遣!”见图海装模作样的还要推辞,佟大纲苦笑一声,“唉,望将军念在祖宗创业不易,先帝隆恩简拔,勿要推辞!”
    这话说得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图海心满意足的微微一笑,忽然觉得这个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还是很会作官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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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节
    当图海的精锐清军进驻直隶之后,政治形势变得微妙起来,北京一带原本与汉军稍稍接触富户豪门立即缩起了脑袋。俗话说“树的影儿,人的名儿,”这个图海大将军可以说得上是一个赫赫有名的百战名将,且不说前段时间平察哈尔、剿农民军,就是原来在顺治朝的时候,他也是一个知名度相当高的八旗将官,这次他一接过佟大纲的军队,马上就进行了风风火火的防务整顿,努力把他自己的两万多部队和直隶的驻军整合成一个整体,而原本被汉军全线压制的原来直隶清军仿佛也直起了腰杆,在得到援军之后,天津卫的清军甚至还乍着胆子出城与汉军游骑发生了小规模的战斗,此后,原本在几处分别训练的汉军也立即做出了反应,收缩集结,整备粮弹准备作战。
    这个时候陈梦雷负责的间谍机构开始全力运转,其实这个谍报网一直也没有闲着,这段时间以来,林风除了在军队的建设上费心费力之外,同时也加大了对情报部门的投资,在银弹攻势下,谍报网的铺设快得惊人,京畿以及直隶一带作为即将交战的地区更是重中之重,在天地会的友情客串下,总共建立了几十条单线的情报链,从贩夫走卒到清军内奸无所不有,所以图海进驻后各种情报立即源源不断的涌向汉军总部。
    阅览过无数希奇古怪的报告之后,林风感觉很恼火,老实说他倒不介意跟图海硬干一回,虽然他的部下大多数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本来在他的心目中这个时代的打仗方式应该比较简单,按他的想法就是跟图海这小子约个时间找个场子,大家把小弟们一起拉出来火拼一场——当然在军事上讲叫“会战”,但眼前的形势似乎有点古怪,从情报上看图海那边的军力和汉军可以说是不相上下,而且那边的的士兵多是久经征战的老兵,骑兵也超过汉军将近一倍,从战斗力的角度来看应该比汉军还强些,原来林风以为,图海作为康熙亲自提拔的中央系将官,这会儿多半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应当会不顾一切的全力进攻报答皇恩才对,而且他的部队为了回家也一定会群情汹涌,在近在咫尺的家门口拼死作战,可在这个军心可用的当口,他偏偏把部队分驻在天津、保定两处,针对京畿地区摆出了一个犄角防御的姿态,面对这种乌龟搞法,林风感觉很难下口,于是不得不召开军官会议。
    这个军事会议很没有气氛,有资格参加的大多数都是旅以上的高级军官,林风一眼望去绝大部分面孔都相当熟悉,不是辽东老兵就是在临济县入伍的挑夫,再不就是杨海生那伙土匪。这些军官中能认识中国字的大概就只有周培公、施琅和列席的旁听的李光地陈梦雷等人,其中军事经验丰富点的赵广元刘老四等人以前是吆喝口号带头冲锋的角色,现在忽然一下子参加这么高层次的战略战术分析会议感觉很难进入角色,木呐的坐在那里拿定主意打死也不开口,所以说虽是将官会议,其实也就是林风和周培公陈梦雷等人商量。
    “主公,依细作所报,图海大军虽然号称十万,但其实只有四万余人,其中骑军约六、七千人左右,其余的都是步卒,”陈梦雷侧着身子指着简易地图,向其他军官介绍道,他手指移动,“前日传来消息,图海又从保定调拨了一批步卒到天津,和原来的驻军汇合将至一万六、七千人,消长之下保定则有军两万三、四千人,其中还有七千多骑兵。”
    “啧啧……”林风撇了撇嘴,这会他对古代战争兵力有了印象,他妈的三万多人就敢号称十万,这个“号称”还真的很便宜,看来是谁不是谁都可以瞎嚷嚷一回。他对陈梦雷点了点头,扭过头去看着周培公,“老周,你看出门道没有?图海这小子搞什么名堂?按说他实力大过我们嘛,干嘛还在那里磨磨蹭蹭。”
    “大帅,你可想过咱们的处境?!”周培公和施琅对视一笑,后者摇了摇头,愁眉苦脸。
    “知道啊,”林风笑嘻嘻的道,“咱们这边是没办法,弹丸之地大军无法回旋,而且退无可退,不打不行——我们在京畿一带没有根基,老百姓不怎么信任咱们,那些大户人家也怀疑咱们扛不住,而且这回也是四面楚歌,南有图海北有山海关,西边就是长城察哈尔绥远的不毛之地,东边的出海口天津也被卡住了——是不是?”他满不在乎的嘻嘻一笑,肩膀一耸,“但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算看穿了,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当初咱们在临济县不也是绝境么——搞得老子发火照样干死康熙!”
    周培公瞠目结舌,呆了半晌才苦笑道,“将军真是乐天知命,”他转过头去面对诸将,“各位将军,咱们现在虽然据有京师有钱有粮,看上去风风火火兵强马壮,其实就如大帅所言,已经身处绝境!”
    看着四周一张张惊疑错愕的面孔,他苦笑着站起身来,指着地图道,“刚才大帅已经讲了,咱们现在除了内忧外患地盘不稳之外,大军也动弹不得——北边山海关以及辽东各地是清庭龙兴之地,而且气候苦寒民风彪悍,客军寸步难行,西边是蒙古人的地方,茫茫大草原就可以拖死咱们,东边的海路是想也别想了,现在不比从前,没有拿下天津,数万大军想出海那是想也别想……”
    “我说周先生,你怎么老灭自己威风?咱们又没打败仗要逃跑?干嘛又东又西的?”刘老四性格火爆,忍不住站起来驳斥道,“他图海虽然兵强马壮名气大,但爷们也是吃干饭的,咱们现在几万人马,怕过谁来?眼下这地盘虽然小了点,但也是咱们弟兄流血流汗豁出命挣来了,怎么还没开仗就要丢了呢?”
    “说得好!”周培公微微一笑,拊掌大赞,“老四,咱们这个地盘虽小,但却万万丢不得——丢了可就成了流寇了,没了钱粮事小,将来也会被天下人看轻,注定成不了气候,”他解释道,“刚才我只是分析咱们的处境,兵法有云,夫战,庙算多者得算……”
    “好了好了!我说老周,拜托您呢,这会还掉什么书袋子,”林风叹了一口气,拱拱手道,“您老有什么高见就请直说了吧,你以为这些家伙真能听懂之乎者也?!他们只会叫堂子唱十八摸!恩!——”
    堂内一片哄笑,军官们笑得前俯后仰,一点也没有引以为耻的样子,而旁边的施琅李光地等人亦是忍俊不禁,周培公尴尬的摆了摆手,正色道,“图海摆出这么一个阵势,是很有点意味的,他只要守出了咱们南下的通道,咱们可以说就是死路一条——虽然咱们现在暂时粮草不虞,但京畿人口繁众,几万将士十多万家眷,人吃马嚼的总有吃完的时候,这顺天府区区十几个县,是绝对养不起这么多人的,而且现在我们的大军也动弹不得,一旦抽调兵马向北或者向西拓展疆土,他马上就会趁机杀过来夺我根本,所以他现在深沟高垒,是想不损一兵一卒,活活困死咱们!”
    “还有……”旁边的施琅突然插口道,见林风诧异的转过头来,他马上拘谨的拱手谢罪,见林风示意他说下去,便回首叹道,“还有辽东各地现在正在整顿兵马,一旦他们缓过劲来,找蒙古人借些兵,还可以从北面夹击咱们!”
    听他们这么一分析,原本心中乐观的军官们也沉默下来,脸色变得很有些难看,林风嘻嘻一笑,站起身来训斥道,“瞧你们那副鸟样,一个个阉鸡似的,真他妈的丢人,这不就是开个会,怎么,还没打就草鸡了?!”
    “刚才老周……还有老施只是说说最坏的情况,那我这边就给大伙说些好听的——不知道你们这些混蛋信不信,我林某人既然敢带你们杀上北京城,就会带着你们杀回江南!”
    众人显然对他很有信心,闻言精神一振。
    林风撇了撇嘴,轻蔑的道,“图海是个什么东西?咱们杀了多少鞑子?从康熙打头到各个王爷贝勒,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的大人物,不照样宰小鸡一般的宰了?和这些人比起他算个啥?”他嘻嘻一笑,“他要封锁老子,老子就不让他封锁,破釜沉舟的和这小子干一仗,顺便拿下天津保定——他妈的,佟大纲这小子老子忍他很久了!”
    周培公微笑着附和道,“不错,事已至此,只有倾尽全力拼死一战,拿下图海这颗钉子,咱们南可下山东,西可与义军呼应,北可以攻略辽东,想打谁就打谁,一子着目,全盘皆活!”
    林风目视众人,见再无其他意见,当即下令道,“传我的命令,除了监视山海关的那两个营之外,汉军全军集结北京,准备出征!”
    众将大声应命,鱼贯而出,待众人出去之后,周培公忽然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图海果然是一员名将!”
    林风一怔,“怎么了?”
    周培公苦笑道,“不攻即攻,他老早就盘算好了,料定我们别无出路,摆出了犄角呼应之势,修好了城墙等我们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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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想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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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节
    秋高气爽,道路两旁尽是被割得整整齐齐的麦茬,不远处庄户人家旁边的麦垛堆得象小山一样,几个农民冒着冲撞大军的危险下地耕作,抓紧时间补种冬小麦和甘薯,不时心惊胆战的朝官道上张望,汉军的士兵穿着怪模怪样的军服,整整齐齐的队列长长的望不到尽头。
    今年的天气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因为这个时代信息传播的速度很慢,林风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收成如何,但京畿一带却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丰收了。这一年京师地区出现了一个相当可笑的情景,眼下正是狼烟四起天下大乱,但顺天府农民的日子却过得比哪一年都要好,由于汉军的突然崛起,顺天府的农村基层政权被破坏怠尽,政治真空长达数月之久,今年也就少了很多苛捐杂税,直到前不久才在清庭的投降官员中选出了一批人充当地方官员,补收了很少的田赋。由于在通州缴获了大批粮食,汉军一直没有为粮食发愁,所以林风决定这一年就干脆收买人心算了,象征性的征收那么一点点田赋,而刚刚委任的前清投降官员这时倒也没胆子贪污盘剥,所以虽然在战乱年月,汉军统治下的农村地区倒也出现了一副欣欣向荣的景气来。
    现在汉军随军携带的干粮也是出自林风的奇思怪想,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家什。
    这种干粮据说叫做“炒面”,总的来说其实就是一个大杂烩,把麦子、黄豆、玉米、土豆等杂七杂八的粮食磨成粉末,加上很少的干肉末和盐巴放在大锅里炒熟,这个东西相对来说比干面饼干馒头更容易保管,长时间也不变质,提供的热量也很高,同时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容易生产,除了维生素少了点之外还真没啥缺点,虽然经常吃在口感上会有点麻烦,但汉军士兵多为穷人出身,这年月能有口饭吃也就不错了,所以也就没什么挑食的想法。
    说来有点好笑,这个东西来自于林风在视察八旗聚居地的一个联想,坦白的说汉军对这十几万八旗也不算太过分,就算是按八旗自己的规矩来办的话,战败的一方也是要么被全部杀掉要么就全部做奴隶,这类坏事努尔哈赤当年也是乐此不疲,不过林风却在这个问题上很为难,要全部杀掉他真的是下不了这个手,但这百百养着这十几万人也实在很不划算,想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活计来。做炒面这个东西很费工夫,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很适合这些老弱和妇女干,于是汉军在这段时间的干粮就筹备得相当充足。
    林风在一大堆亲兵的簇拥下,纵马登上了一座小山冈,远远眺望。山冈下面行进的正是林风的中军火枪部队,大军排成四行纵列,部伍整肃军容很好,在这一点上可以看出瑞克上尉的功底很不错,当年他在临济县对他那个种子连下了黑手,狠狠地操练了几个月队列,那种苦涩的滋味真是深入人心,所以当汉军扩编之后,种子连的那些士兵被提拔为军官后又反过头来又恶狠狠地操练那些新兵蛋子,所以到了现在,中军火枪部队的军容是最令人满意的,虽然不知道打起仗来会有多少战斗力,但现在从表面上看去,这支部队显然已经达到了阅兵的要求。
    军械督造总管戴梓在这段时间的工作狠出色,尤其是天地会把他的家眷接过来之后,没有后顾之忧的他日夜投身于杀人工具的制造之中,而京师匠户棚不愧是康熙精心挑选的能工巧匠,在汉军大幅度提高待遇之后生产能力提了几个台阶,经过三个月的改造,中军的八千多火枪部队已经全部换装完毕,全部装备上了射程更远精度更高的燧发枪,而且火药和子弹的储备也相当充足。
    其实林风之所以对这场战争这么有信心,也是因为这支火器部队,尽管唯武器论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早已被广大人民唾弃,但林风这回倒是象中了邪的样子,对这个错误的理论坚信不移,他的想法相当简单,如果装备了这么多大炮火枪、而且经过半年严格训练的部队还打不赢那些拿大刀长矛的清兵导致自己兵败身亡的话,那只能说明自己在人品上出了大问题了。
    尽管图海战略上很高明,但那又怎样?林风骑在马上恶狠狠的想到,咱不和斗阴谋诡计,咱和你拼实力,你不是要依据坚城防御消耗我么,老子就用火器轰死你,真的不信了,天津的城墙能硬得过大炮。
    “将军阁下……我很抱歉我打搅您,但是您在干什么?!”瑞克看着林风无缘无故的神色狰狞,不停的扭着自己的衣角,不由奇怪的问道。这一大帮人中,也只有他才会毫无顾忌问林风这种问题。
    “这个,瑞克少校,我在想……”林风尴尬的摆了摆手,回头问道,“现在到哪里了?!”
    “禀大帅,现在咱们已经过了廊坊,现在距天津还有八十里!”
    “刘老四、周培公和赵广元呢?!”
    亲兵在马上恭谨的欠了欠身,“刘将军的部队在运河坐船过去的,周将军的队伍走在咱们前头,估计现在应该快到天津了吧,但赵将军那边还没有消息。”
    “哦!”林风点了点头。根据开始的计划,林风命令性格比较稳重谨慎的王大海坐镇京师留守,朝密云、滦洲滦河一线布防,监视山海关的动静,同时确保通州至天津的粮道安全,刘老四、杨海生的步兵部队分别在中军的两侧行进,先行出发扫清外围,待中军及炮兵旅到达之后再会攻天津城。
    而赵广元的两个骑兵旅则被派往保定一带充当疑兵,在汉军的计算中,若是图海得知天津被围攻的消息之后,只能有两个反应,一是立即驰援天津,与汉军野外决战,二是不管天津的死活,直扑北京城,而赵广元的这支骑兵部队就是负责骚扰阻击的机动兵力。
    图海的两个屯兵之地以天津的威胁最为讨厌,与北京两地之间还有运河连接,若是坐船北上的话,一昼夜就可兵临城下,所以对于汉军来说,天津是非打不可。
    当林风的中军大队到达天津城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虽然光线不好,士兵们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到城墙上的守军,城头的敌人一个个手执长枪神色紧张。而此时刘老四和周培公以及一众将官已经立营完毕,在营垒门口恭候着汉军主帅。
    “情况怎么样?”走进主帐之后,林风来不及喝口水,立即朝刘老四问道。
    “大帅,情况不是很好……”刘老四搔了搔脑袋,暗暗的推了推周培公。
    “大帅,守军显然早有准备,城外各坞堡的清军全被撤走了,此外各个乡村市集的粮食也被收敛一空,咱们清扫外围的队伍全部扑空了,”周培公皱着眉头道,“看来清军是打算凭借城墙和咱们硬干!”
    “清军有援军到了么?”林风神色不动,这个情况他早有所料,“城内的兵力有没有变化?”
    “没有,保定方面我们派出了游骑监视,老赵两个时辰和咱们通一次消息,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天津城内守军还是那些人,大约一万五千人左右!另外城墙上还有四门小炮。”
    “哦,嘿嘿,那好吧,”林风转过头来,对站在一旁的施琅道,“老施啊,你的炮兵就辛苦一下,卸了炮就马上给那帮小子来个下马威!”
    就训练程度上讲,施琅的工作显然非常令人满意,当林风喝了几口水,率领一众将官出来观炮的时候,炮兵旅已经进入炮位作好了发射准备,随着施琅一声令下,林风只感觉脚下一阵颤抖,耳朵瞬间嗡嗡作响的听不见任何声音,抬眼望去,白烟弥漫之中,炮兵阵地上的士兵神色肃穆,有条不紊的搬运炮弹填充射击,炮群再也不象以前那样混乱发射,而是有秩序、有步骤的按指挥官的命令梯次齐射,炮弹的落点也相当准确,除了最开头的几群炮弹之外,后来的炮弹绝大部分都精确的打上了城墙上头,远远的看见城墙被轰击得砖石迸裂,一大片女墙被轰开了豁口。
    林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施琅伸出一个大拇指,高声赞道,“施将军,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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