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建安天子十四岁之后,太后唐姬就移居永安宫了。太后此举,赢得了朝野之间的一片赞誉之声,人人都说,太后功成身退,卸下了垂帘的责任,当为本朝太后之楷模。可是,外间的议论传到永安宫之后,据说唐太后慨然长叹道。“不管别人如何说,这永安宫我唐姬住定了!”这句话,被当做唐太后从此不问政事的表态。传到宫外之后,太后的声望更盛了。
    自家事自家知,从始至终,太后唐姬从没有不问政事,只是,她过问政事的手段更加隐蔽罢了。在现行政治体制之下,即便她想过问政事,也得温王同意才行。唐姬饱经忧患,深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道理。她充分利用了自己的身份,为一些达官贵人隐蔽地谋取利益。
    唐姬虽然是女子,却是在惊涛骇浪之中硬生生闯过来的。时下的政局,她看得很是透彻。自己的儿子建安天子刘熙不过是一个牌位罢了,即便温王此生不登基,他的儿子们也会登基的。到了那时,母子三人的生路就断了。与其到那时孤掌难鸣,不如现在多结下些善缘。
    存着这个念头儿,唐姬竭力拉拢朝野之间的达官贵人、富商大贾,效果自然出奇得好。
    好在温王吕布比较好说话儿,只要不涉及军权、政权和财权,太后和天子的正当要求,都能得到满足。太后垂帘、温王监国这十余年来,双方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彼此之间,也一直相安无事。甚至在春花秋月之时,吕布还会偶尔进宫,与唐姬缠绵一番。
    自从先帝灵帝驾崩之后,本朝的政权一直控制在别人手中,不是外戚,就是宦官,亦或是董卓那样的军阀,所谓的大汉天子,不过是一个牌位罢了。若不是汉室倾颓,群雄割据,秉政之人需要一个活着的牌位,留给建安天子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儿,这一点唐姬心知肚明。终其一生,唐姬苦苦追求的,不过是天子逊位之后,还能做一个富家翁。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一切,太后的身份,女儿的婚姻,甚至还有自己的美貌和青春。
    可是,最近这两年来,温王府和南宫之间,一直小心翼翼保持着的微妙平衡,突然被打破了。最先开火的是建安天子刘熙,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随着他长大成人,他身边逐渐聚拢了一拨人,这些人都是血气方刚、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为了实现中兴汉室的伟大梦想,他们不惜做人世间最龌龊最肮脏的事情。在这些人的影响之下,建安天子逐渐变了,变得猜忌起来。知子莫若母,对于天子的改变,唐姬痛心疾首,可是儿大不由娘,儿子已经长大了。
    故尔,唐姬下令搬到永安宫,就此不问政事。她要留下最后一条路,为天子留条退路。
    “母亲,出大事儿了!”见到母亲,长乐公主刘明立刻屏退左右,将上午在德阳殿中发生的一切缓缓道来了。作为建安天子刘熙的孪生妹妹,刘明继承了太后唐姬的美貌,生得明眸皓齿,美艳动人。不知道为什么,刘明身上竟然有着一种罕见的豁达壮阔,仿佛高帝一般。
    对于这个女儿,唐姬很是满意,曾经对人言道:“长乐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有灵骓将军的风骨。”比起建安天子的阴郁忧伤,长乐公主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一般,明媚阳光。她长袖善舞,善观人心,和灵骓、玲绮、蔡文姬、玲珑都处得极好,最终被赐婚给了吕逸。
    说句实话儿,若不是太后唐姬和长乐公主刘明使劲全身解数儿,百般照应,这两年来,建安天子刘熙早就被温王废了。此时此刻,听完长乐公主刘明的叙说,唐姬立刻就脸色大变了。“冤孽呀!都是天子身边儿的那些近臣们害的!”唐姬慨然长叹道,她浑身颤抖不止了。
    “母亲,这事儿也不能全怪黄申、陶晶那些人。天子耳朵根子太软,那些人在他耳边唠叨久了,他就信了。”说起孪生哥哥刘熙,长乐公主不由得大发感慨了。放着招牌天子不当,反而处心积虑地妄想中兴汉室。若不是温王看在母亲和我的份儿上不和你计较,你早就死了无数次了。这一次,自己的夫君还在大牢里,虽说有惊无险,这些日子的苦头儿也够他受了。
    “看来,只好用最后一条路了!”唐姬喃喃说道。她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立刻就有了主意儿。“来人!宣中书令贾诩,尚书令皇甫嵩、门下侍中马日磾、万户侯蔡邕、万户侯康曼提入宫!宣天子入宫,来了之后,让他在永安宫门前跪着!没有我的懿旨,不准起来!”
    唐姬终于说完了,她长叹一声儿,颓然垂下了头。“慢着!”一旁的长乐公主刘明大声喝道:“传太后懿旨,将天子身边儿的那些近臣,一律逮捕,移送刑部、大理寺问罪。”“诺!”左右服侍的女官抬头看看太后唐姬,再看看长乐公主刘明,确认没有下文了,这才应声而去。
    “母亲,这是没法子的法子。为了保住天子的身家性命,该做的,不该做的,咱母女俩都做了。至于天子能否体悟咱母女俩的苦心,那就要看贼老天的了!”长乐公主刘明长叹一声儿,伸手搂住了母亲。“母亲,振作起来!好生梳洗一番,还有一场天大的仗要打呢。”
    “好孩子,母亲知道了。”唐姬紧紧搂住女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了。
    一个天大的新闻传遍了整个洛阳城。在德阳殿早朝之上,建安天子刘熙亲自宣布亲政,温王吕布立即告老。紧接着,更震撼的消息传来了,太后唐姬闻听之后,立刻就勃然大怒了。她立刻发出懿旨,严令建安天子在永安宫门前跪足一个时辰,同时宣召元老重臣入宫议事。
    听闻此事之后,大汉的京师洛阳城中,小民百姓们蜂拥而出,扶老携幼前往永安宫围观。身在大汉的京师洛阳城,洛阳百姓们素日里最喜欢议论的,便是朝野之间的秘辛,对于阴谋论和花边新闻有着异乎寻常的喜好。没办法儿,下里巴人的欣赏水平就是如此。小民百姓喜闻乐见的,就是洛阳城内茶馆酒肆的商机。转瞬之间,能见到天子的位子已经一票难求了。
    “悦来老店,距离天子只有五百步!至尊位子只有十个,一枚并州银币一个!童叟无欺,有茶水点心供应,可带家眷、朋友三人!”“胡三酒肆,距离天子四百五十步,仅有尊贵席位二十席!两枚并州银币一个!可带家眷、朋友七人,赠送伤号席面一席,有美艳胡姬陪酒!”
    一时之间,永安宫前立刻就被挤得水泄不通了,各个酒肆茶馆的伙计们肩膀上搭着白毛巾,肩上扛着幌子,正在声嘶力竭地叫卖着。此等坐地起价,说一不二的好商机,十年也不见得遇上一回。不好生找几只人傻钱多的肥羊宰了,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那可是天子呀!
    就在酒肆茶馆大发横财的同时,万户侯康曼提家的铺子突然推出了一项新服务:只需十枚肉好五铢钱,便能听茶博士仔细讲解现场状况,随时更新,童叟无欺!兜里有钱的阔客,若是肯在花上五枚肉好五铢钱,就能得到现场画像一张!虽说是油印的,可好歹有天子是不?
    “他奶奶个熊!还是康侯爷会做买卖!他家的铺子,至少进去了三千人!”一个酒肆老板恨恨地说道。“我说老张呀,你是不是眼红了?”隔壁的茶馆老板笑嘻嘻地问道。“三千?至少有一万人!这一万人是分好几层的,最贵的足足十枚并州银币!还得有熟人介绍才行!”
    “不会吧?照你这样说,这一票,康侯爷至少能赚上几千并州金币?”酒肆老板两眼之中顿时金光大盛了。对金钱的渴望,使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几千?我算了,至少是十万并州金币!门票是第一刀,进去之后,你总得点些东西吧,这是第二刀!还有现场画像,现场讲解的钱,滚动播出,实时更新,还有胡姬,你仔细算算,康侯爷这一刀下去,狠不狠?”
    说到这里,茶馆老板一伸右手大拇指,满脸钦佩地说道。“康侯爷一介胡商,竟然混到了大汉的万户侯,实乃我辈楷模呀!你莫要满脸金光,羡慕妒忌恨,好生琢磨琢磨人家的路子,别的不说,一个富家翁是没问题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来来来!过来饮酒!”
    一听这话儿,酒肆老板连忙整肃衣冠,改容相谢!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酒肆饮酒去了。
    大汉建安十四年,六月十五日,建安天子终于忍无可忍了,可是,他的结局究竟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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