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迭经大战,兖州境内的优质兵员早就被曹军征调一空。张邈、陈宫所能征召的郡兵不过是一些刚刚放下锄头,经过短暂训练的农夫。这些人严重缺乏临战经验,用来戍守城池,维持秩序尚可,若是用他们来行军打仗,尤其是打一场惨烈的恶仗,那就只有自求多福了。
    陈宫在兖州多年,深知其中的关窍儿。故尔,他先是大声说话,以示曹军偷袭早就在他妙算之中,继而身先士卒,率领亲兵上前死战搏杀,为的就是激励士气,让郡兵们能够挺住。此次曹军决死突击,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异常迅猛,若是不能将他们拦在城墙之下,恐怕不到半个时辰,这定陶城就要被攻陷了。无奈之下,陈宫只好赤膊上阵,率领亲兵决死拼杀了。
    可是,陈宫毕竟是一个文人,对战阵之事不甚熟悉。虽说本朝的儒生士子颇有尚武之风,上马管军,下马治民,文治武功,都能来得。但是,战阵之事,一向都是要身经百战方能通晓,像卫霍一流的天生良将,如同凤毛麟角一般少见。在措置军事方面,陈宫还缺乏经验,方才的一番措置,就犯了许多错误。虽说看上去美好无比,实际做起来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相比之下,夏侯渊是实打实身经百战的良将,定陶守军的破绽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便是上到主将下到普通士卒,眼中缺乏临战经验,打起仗来总是不由自主地慢上一拍儿半拍儿。一看之下,夏侯渊立刻就喜出望外了,他一声怒吼,身先士卒,带领亲兵们迅速攀援而上。这一战,取胜的关键就在于以快打快,只要在城头取得一块立足点,就是最大的胜利!
    此时此刻,定陶南门的城头之上,夏侯渊状如疯虎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左冲右杀,每一刀劈出,虎虎生风,必定有人倒下。趁着这个空当儿,他麾下的亲兵像猿猴一般迅速攀援而上,不断加入到战阵之中。不过十余息的功儿,在城头之上已经有两百多曹军步卒了。
    “杀!”夏侯渊一声怒吼,大刀挥出,将迎面的一个汉军都伯从头到脚一劈两半儿!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向着四周激射,溅了夏侯渊满头满脸。转瞬之间,他身上那一袭华丽的铁甲上就布满了淋漓的鲜血,红的鲜血、黑色的灰尘,白色的脑浆混合在一起,令人闻之欲呕。
    “将军靠后!”左右的亲兵大声吼道,潮水一般从夏侯渊的左右涌了上来,和对面陈宫的亲兵们厮杀在一起。兵刃沉闷的撞击声,大声怒吼的声音,双腿快速移动擦得地面嗤嗤作响的声音,兵器砍入人体内发出的沉闷响声,混做了一团。每时每刻,都有大批的人倒下,或是被砍倒、撞倒,亦或是被踩倒,后面的人又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两拨人都杀红了眼睛。
    一个汉军郡兵满脸惊恐地大声叫嚷着,不住的向后倒退,显而易见,他已经被这惨烈的被杀吓破了胆。若是在正规部队之中,这样的害群之马早就被低级军官们砍了。可是,汉军的低级军官们同样都在手忙脚乱地抵挡着眼前敌人的兵刃,丝毫没有分神,没有人注意到他。
    噗哧!伴随着一声闷响,一杆长矛笔直得刺入了那郡兵的胸腹之中、“你??????”那郡兵一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双手紧紧地攥住矛杆猛地往外一拉。那一杆长矛竟然被他硬生生拉了出来。幸亏他身上披的是钢甲,那长矛仅仅刺破了钢甲,入肉三分。“你他娘的敢杀我?”郡兵显然被激怒了,他右手猛地抽出腰间的环首刀,从左下到右上猛地一挥,竟然斩下了那曹军长矛手的项上人头!“你杀我?你他妈的敢杀我!你杀呀?起来杀!”曹军长矛手的头颅已经飞上半空,那汉军郡兵兀自不肯放手,他仍然挥着手中的环首刀,奋力砍着。
    “孙子!竟敢戮尸?”左近的曹军步卒们看不下眼了,纷纷持枪拿刀杀了过来。汉军郡兵正杀得起劲儿,一见有人打扰,顿时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他长刀一挥,刹那之间就劈倒了一个曹军刀牌手。“我让你打扰我!”连杀两人之后,他心中的那一口恶气兀自未消,索性抡开了环首刀,神挡杀人,佛挡杀佛,一溜烟儿杀了过去,直到被九把刀砍倒在地。
    在经历了最初的慌张和无奈之后,汉军郡兵们终于看清楚了形势,眼前正是两军阵前,退无可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无奈之下,为了不被曹军精锐步卒杀死,他们只得使出全副精神和全部力量,口中大声嚎叫着,全然忘记了战法战术,只是凭着一股血气勇猛厮杀。
    放眼望去,在定陶城头,到处都是累累垂垂的尸体,不断地有人倒下,不断地有人冲上来,无论是曹军还是汉军,每时每刻都输数百人倒下。城头之下,密密麻麻的曹军沿着百余具云梯源源不断地爬上来,城内,沿着登城的阶梯,同样有密密麻麻的人源源不断地冲上来。
    整个定陶城头挤满了人,密密麻麻,无边无际,所有的人都在向前快速移动,挥刀,砍到什么,发出一声声清脆而沉闷的响声。紧接着,一柄刀砍过来亦或是一杆枪戳过来,戳中胸腹、四肢,最先挥刀的人发出一声声惨呼,软软地倒下去,和满是汩汩鲜血的城墙接触。
    “我是兖州都督张邈,所有汉军听我命令!趴下!立即蹲下!想活命的立即蹲下!”正在此时此刻,一个雄浑的声音在定陶城头响起来了。兖州都督张邈全身披挂,顶盔掼甲,手中拎着一把百炼精钢环首刀,威风凛凛地立在城头望楼之上。虽然不明所以,所有汉军都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张邈的命令,在刹那之间蹲下了。如此一来,正在向前疾冲的曹军就都露出来了,远远看去,他们足足比汉军郡兵们高了三四尺。咦?怎么汉军全都趴下了?这是作甚?
    “放箭!”张邈右手的百炼精钢环首刀向前斜指,大声怒吼道。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伴随着张邈的一声怒吼,汉军万箭齐发,神臂弓、神臂弩、床弩,大大小小的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飞蝗一般,径直向曹军射去!
    两军交战,又都是在城墙之上,近在咫尺,汉军暴起发难,猝不及防之下,曹军步卒们便吃了大亏。汉军的箭矢疾如飞蝗,转眼便到,最前面的曹军步卒们来不及招架,便被尽数射倒在地。后面登上城墙的曹军步卒不知道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兀自向前狂涌,就这样一波接着一波,一浪接着一浪,尽数被汉军的强弓劲弩射翻在地。数百人轰然倒地,溅起一片片黄尘。最难对付的是汉军的床弩,一连洞穿了七八人,这才力道耗尽,斜斜地坠下城去。
    曹军攻城,本来靠的就是一腔血气,如今看到眼前遍地都是鲜血、死者枕籍的场面,自忖绝对哦无法抵敌,一个个福至心灵,转身就往后跑,沿着云梯坠下城去。那些性子急的,一见如云的箭矢飞来,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儿,双眼一闭,就跳下了城头。无论如何,先跳下去再说,至于死活,那就顾不得了。如今,向前是十死无生,向后是九死一生,莫不如向后跳下城墙,或许还有一丝生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转瞬之间,城头的曹军就彻底崩溃了。
    此时,夏侯渊正在靠近城墙五步远的地方,一听见弓弦儿响,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立即飞身而起,扑向城墙。汉军万箭齐发之际,他左右的亲兵齐齐上前,用自己的身躯迎向箭矢,为的就是为将军争取一点点跳下城头的时间。夏侯渊刚刚跃下城墙,几十支箭矢就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将他的錾金头盔带走,他头上的发髻也被打散,留下一道深深的血槽儿。
    短短数十息功夫儿,定陶城头之上,就全然没了曹军的身影儿,留下的只是遍地的死尸,还有在尸堆之中将死未死的重伤号儿。汉军的弓弩手们潮水一般地涌上前来,不断地向着城下攒射。城头之下,不断地发出一声声惨号,闻之不似人声,显而易见,曹军死伤惨重。
    “还愣着干什么?换上火箭,向城下漫射!我在就吩咐在城墙之下扔满干草树枝等引火之物了!”一看汉军弓箭手还在用弓矢攒射,陈宫从地上抬起头来,大声咒骂着。顷刻之间,一团团火苗此地燃起,紧接着定陶城下便燃起了熊熊大火,曹军的惨号之声越发凄惨了。
    此时,东边的海天之际放射出万道霞光,一轮红日终于冉冉升起了,放射出万道光芒。
    “这么说,我们挡住了曹军?”张邈扶起陈宫,他满脸都是惊诧之色,有些不能相信地问道。“没错儿!孟卓!挡住了!能挡住一次,就能挡住下一次!”陈宫点点头朗声说道。“能来解围的,除了温王和平章事,就只有臧洪了。”在定陶西门,满身血污的张超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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