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的京师洛阳城一共有十二座城门,东西各有三门,北面有两门,南面却有四门,从西往东分别是津门、小苑门、平城门和开阳门。四座城门之中,平城门最大,津门最小,因为直通洛水码头的缘故,平城门和开阳门人流量最大。津门地处偏僻之地,人流量一向最小。
    五月二十五日一早儿,东方洛水之上,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刺破了重重黑暗,洒下了遍地细碎的金光。几声鸡鸣之后,晓月残星纷纷消散,在大片大片的鱼肚白之后,远方的天际终于大亮了。喧嚣了一夜,刚刚寂静不久的洛阳城中,又开始了新的喧嚣,还有鼎沸的人声。
    郝萌从津门的望楼之中走出来,揉揉酸涩的双眼,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他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自从昨日下午,温王吕布遇刺之后,虎贲左卫的典韦将军就接管了城防,分派手下的领军将军、护军将军们把守洛阳十二座城门,郝萌恰逢其会。
    自从护送天雄将军吕征的礼物和贡献,从万里之外的贵霜回到大汉的京师洛阳城之后,朝廷询问了郝萌的意愿,把他安排到了典韦的虎贲军中。朝廷更化改制,施行新军制之后,郝萌因为有从征西域、贵霜的大功,积功被授予领军将军的职位,正四品上,继续供职。
    大汉军中,一向都有论资排辈的老传统,按理说,以郝萌的资历和战功,在将星璀璨的汉军之中能够得到正四品上领军将军的高位,已经足以傲视群雄了。可是,郝萌是一个高傲的人,也是一个不知足的人,在他心中,他至少应该是正三品的杂号将军,和马忠一样。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得陇望蜀之心,人皆有之。如此一来,郝萌心中就颇有些不平衡了,经历过一段时日心灰意冷的生活之后,他终于振臂而起了!郝萌终于想通了,他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向上爬,直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为了达到目的,他私下里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譬如私放要犯,保护走私商人,以此累积钱财准备做一番事业。
    昨日忙碌了半日,直到凌晨才来得及睡下,裹着军用毛毯打了一个盹儿。今日辰时,会有另外一位将领前来轮换。终于可以回到府邸之中,好生睡上一觉儿,然后起身沐浴一番了!想到这里,郝萌的心情不由得舒畅了许多。他匆忙吃过了早饭,交接过后,施施然回家了。
    刚到家中,府令就神神秘秘地凑上前来,告诉他有贵人来访,刚到不久,正在后院用茶。“是谁?搞得神秘兮兮的?说?”郝萌一瞪眼珠子,就要发火儿。一见将军如此,府令连忙陪着笑答道:“不是小的不与京军言说,实在是那贵人蒙着面,罩着帽子,委实不知是谁。”
    郝萌心中狐疑,他皱着眉毛,大步流星走到后院,挥挥手屏退左右,这才轻咳一声,进了院门儿。这是一座具体而微的小花园,内有精舍三间,一向是用来作为密室的。郝萌走进小院儿,轻轻推开屋门,只见榻上正坐着一个女子,身材窈窕,肌肤如雪,正向他看来。
    噫!竟然是她!郝萌连忙叉手躬身施礼:“见过夫人!”“起来吧,坐下说话。”那女子微微一笑,伸手肃客道。“不知康夫人来此,有何贵干?”郝萌再次施礼谢过,这才缓缓坐下,对面儿是温王的小妾,被封为美人的康茉莉,此时此刻,郝萌心中的惶恐惊惧更甚了。
    “我此次前来,非为别事,是有一桩儿差使让你秘密去办。”康茉莉是东羌女子,说话向来爽快,见了郝萌,她也不多言,立刻就开门见山了。“哦?不知夫人吩咐小将去办的。是什么秘密差使儿?”郝萌再次拱手道。“抬过来!”康茉莉面色如常,向后招了招手说道。
    片刻之后,两个健壮女兵抬了一个担架上来,担架之上似乎躺着一个身材异常高大之人。康茉莉左右的侍女走上前来,轻轻揭开那人身上蒙着的白色细布。此人生就一对浓眉,狮鼻阔口,双眼紧闭,满脸潮红,呼吸之声绵长,若有若无,似乎正在酣睡一般。若非胸前缠满了绷带,绷带之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无人相信他就是太平清领道的现任教主虚竹子!
    “噫!竟然是他!”一见此人,郝萌立刻就恍然大悟了,他抬起头来,大有深意地看了康茉莉一眼,这才开口问道。“康夫人,此人是朝廷现在捉拿的叛逆,太平清领道的现任教主虚竹子,不知如何和夫人扯上了关系?”“我知道他是虚竹子,可是,那又如何?”康茉莉白了他一眼,嘴唇微张,一脸说出了几个日子。“这几个日子,想必郝将军心知肚明吧。”
    一听这话儿,郝萌立刻就大惊失色了,可是,虎倒威风在,他嘴上还兀自强辩。“夫人说的甚了?小将委实不知。”“哼哼!还要让我再仔仔细细说出来吗?”一见他如此惫赖,康茉莉不由得心头火起了。她柳眉倒竖,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第一个日子,是你去洛阳县的死牢之中提人的日子,第二个,是你纵放黄巾的日子,第三个,是你收取走私商人贿赂的日子??????如何?还要我仔仔细细和你说吗?”啪!一本厚厚的账册甩到了郝萌面前。
    郝萌硬着头皮,强作镇定,伸手拿起了面前的账册,略略一翻,前胸后背立刻就汗出如浆了。“我郝萌无话可说??????既然夫人拿住了小将的命门,小将遵命便是!遵命便是!”“这样就好嘛,何必前倨后恭呢?好了好了,起来吧,坐下说话。”康茉莉笑道。
    “你要做的事儿很简单,虚竹子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他此刻正在运功疗伤。预计到了今天晚上,他就能独自行走了。到时候他扮作你的亲兵,半夜时分,你偷偷儿放他出城,我会派两个亲兵跟着。虚竹子出城之后,他们会回来向我复命。这是给你的机会,若是你胆敢诓骗与我,哼哼!这一本账册明日就会出现在御史中丞徐庶徐元直的案头!你自己掂量吧。”
    说到这里,康茉莉的脸上登时现出了一片杀气。郝萌看得清楚明白,此时此刻,若是自己还要推诿搪塞,康茉莉真能做得出来。想到这里,他连忙努力做出一副笑模样儿,拱手说道:“夫人!好我的夫人哪!小将遵命便是!只是小将还有些疑惑,夫人如何和他有了瓜葛?”
    “你们下去吧。安排好晚上的事情。”康茉莉挥挥手,屏退左右,然后她笑语盈盈地望向郝萌。“你想知道吗?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只是有一桩儿,你既然知道了,大家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若是我出了问题,你也跑不脱。如何,我的郝萌将军,你还想知道吗?”“想!”郝萌嘬了半日牙花子,终于没有忍耐住如此秘辛带来的刺激和诱惑。
    “过来!”康茉莉向郝萌招招手,示意他坐得近上一些。郝萌连忙起身,快速向前膝行数步,坐到了康茉莉的跟前。“我这就告诉你,你给我记清楚了!我和虚竹子合谋,是因为他答应了我一件事儿!那就是,他伤好之后,立刻就会出手杀掉吕安!如此一来,吕征远在贵霜,温王的三个儿子,近在眼前的就只剩下吕逸了!再加上吕征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一向桀骜不驯,不为朝臣所喜。这温王世子之位,未来的天子,就着落在吕逸身上喽!哈哈哈哈!”
    一听此言,郝萌立刻就后悔不迭了,他长出了一口气,竭力压抑住心中的震颤,指着康茉莉说道:“你??????你是个魔鬼!”“哈哈哈哈哈哈哈!”康茉莉纵声长笑了,笑声之中充满了万般情绪。“只要我的儿子能够登上天子之位,即便是下地狱,我也要去做!”
    “郝萌,你不是颓唐过一阵子吗?你不是借酒浇愁吗?你不是一心一意要往上爬吗?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我康茉莉就给你这个机会!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机会!一个成为天下人的机会!哈哈哈哈哈哈哈!剩下的,就看你如何去做了!如何?我的提议还不错吧?”
    说到这里,康茉莉的脸一板,举手投注之间充满了忧伤。“曾几何时,我把别人的儿子当作自己的儿子养,怕他吃不好睡不好,怕他被人欺负,为他冷落了所有人,为他几乎得罪了所有人!可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我究竟得到了什么?直到吕逸出生,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就在某时某刻,我的心中萌生出了一个念头儿,难道我的儿子就不能封王吗?难道我的儿子就不能做天子吗?从那一天起,我就开始布局,如今,终于能够付诸实施了!”
    “现在,郝萌将军,你愿意入伙吗?”康茉莉问道。“我愿意!”郝萌毫不迟疑地答道。
    说句实话儿,康茉莉的这一招是的的确确的阳谋!只要吕安活着,这事儿就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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