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郡的郡治宛县处于大后方,距离南边儿的新野城有一百六十里之遥。
    一百六十里的路程,轻骑一日一夜可以从新野抵达宛县城下,但是,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笑话儿而已。先不说荆州的轻骑有多少,即便是有,现在也没有这个胆色。不久以前,西凉军刚刚大破了荆州军,一直追到了襄阳城下,几乎将统军大将蔡瑁生擒活拿。这是难得的大捷,守城的官军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儿。新野,这颗塞在嘴巴里的鱼刺终于被拔掉了。
    新野的南方便是襄阳,也是荆州牧刘表刘景升的驻节之地,如,今蔡瑁大败亏输,仅率千余骑仓惶逃回襄阳,几乎输得一干二净。如今的襄阳城,可谓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用说出兵反攻,能守住城池就算是烧了高香了。照这样看来,有西凉军挡在新野城,宛县就固若金汤了。他奶奶个熊!兄弟们提心吊胆过了几个月,终于可以好好儿地歇息一下了。
    不但是守城的官兵,宛县城里的官绅们都是如此想的,西凉军一向悍勇,休息上十天半月,补足了甲仗、军资之后,总该去打襄阳城了。至于对面儿的荆州军,都是些脓包蛋加菜鸟儿,西凉军不去打他们,就算是贼老天保佑了,哪里敢轻骑跋涉两百里,前来偷袭宛县?
    在这种举城狂欢的气氛之中,驻守宛城的军队接到了一封鹰信,是新任南阳太守严宽严大郎发出的,要求他们星夜移驻雉县,在保护粮台的同时兼顾西边儿的防御。于是乎,宛县城中,龙骧将军徐荣麾下的三千精骑和七千郡兵便整军出城,开往北方五十里开外的雉县了。
    如此一来,宛县城中只留下了两千郡兵,而且,这两千郡兵是仓促成军的,并没有打过什么大仗儿。按照常理,督师南阳的王司徒应该表示异议才是,毕竟,他的身边儿只剩下了两千菜鸟。可是,王司徒不但没有丝毫不快,还大加赞赏。宛县已然固若金汤,莫不如调兵护卫粮台,荆州人都是鬼精鬼精的南蛮子,一旦在雉县放上一把大火,前线的将士们吃什么?再者说来,宛县距离雉县只有区区五十里,哪怕是荆州军来袭,有个把时辰援军就到了。
    既然宛县固若金汤,没啥子危险,为什么不趁机表现一下督师大人的英明神武呢?
    于是乎,在举城狂欢的狂热之中,一切阴谋都得以按部就班地实施了,只等着最后揭盖子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新任南阳太守严宽还有一道密令,那就是搬空宛城的所有府库,撤走城中的轻重伤号儿、儒生、士人,甚至医匠、兽医、百工??????自然,这样做是有着充足的理由的,靠近粮台,伤号们能够得到最好的照顾,需要人修葺甲仗,等等。
    在沉沉的夜色掩盖之下,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理解,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儿。至于他们理解的究竟对不对,是不是幕后扳手腕之人的真正意思,那就无从考证了。这一夜,许多人都没有来得及睡觉,他们在昏暗的油灯之下,一遍一遍地检视着自己的计划??????
    黑暗终将消散,太阳依旧还要照常升起,一切旧迹都将被淋漓的鲜血所掩盖。历史便是如此,留给后人的都是一些只言片语,惜字如金的记载,诸如“某年某月某日,某某被杀于宛县”之类。在字里行间隐藏的真相儿,只有在浩如烟海的史料之中抽丝剥茧才能找得到。
    寅初时分,就在四朝元老、督师南阳的朝廷重臣王司徒在噩梦之中醒来的那一刻,东边儿的天空变成了鱼肚白。片刻之后,星星点点的霞光从地平线上丝丝缕缕地透出来了,初冬时节,又逢暖冬,从西北刮来的风没有往年一般凛冽和肃杀,只是饱含着凉意和阴冷。
    守卫宛县南门儿的哨兵们把头从双肩之上抬起来,张大着嘴巴打着哈欠,就这样在半梦半醒之间熬了一整夜,终于可以回去喝上一壶热茶,好好儿地睡上一个安稳觉了。随着此起彼伏的哈欠声,哨兵们都陆续醒来了,他们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双脚,相互间开着粗俗的玩笑。
    “什长,您看,南边儿好像来了一支军队!”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伸手一指南方,大声说道。“什么?南边儿来了一支军队?”他的什长,一个一个三十余岁的老兵一下子就跳起来了。黎明时分,城外竟然出现了一支军队,难道是那些荆州蛮子们跋涉百里来偷袭吗?
    什长到底是上过战场的老卒,虽然是只剿过马匪和沙盗,到底比一般的菜鸟们强上许多。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取下千里眼,向着南方仔仔细细的观察起来。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放下了千里眼,挥挥手说道。“是一支骑兵,打的是汉字大旗,是敌是友分不清楚。你!还有你!快去叫都伯和屯长起来。”“诺!”“诺!”左右两个哨兵一声应诺,一溜烟儿去了。
    等到那一支骑兵来到南门之外的时候,不但都伯和屯长到了,就连军侯大人都到了。诸位大人打眼观瞧,只见这数百骑兵浑身缟素,披麻戴孝,满脸悲戚,簇拥着一辆高大轩敞的辎重车,车上载着一副灵柩,看那样子,至少价值千金。再看看他们打的汉字大旗,诸位大人就明白了,这定是哪一位大将战死了?可是,新野的大将不过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四人,难道是他们之中谁战死了吗?龙骧将军徐荣重病在身,按理说是不会亲冒矢石的。
    “敢问诸位从何而来?往何方而去?可有告身文书?这灵柩又是哪一位大人的?”军侯大人站在城头,恭恭敬敬地叉手施礼道。没办法,这些西凉军的脾气太坏,开口就骂,伸手就打,还是好生敷衍一番算了。若是不小心恶了他们,虽然有司徒公撑腰,还是太过麻烦。
    “我们是龙骧将军徐大帅的亲兵,昨夜,徐大帅在新野城不幸骤然崩逝,我们是护送他老人家返回洛阳的。来人!给他们看一看徐大帅的官印告身!”领头儿的军侯身材魁梧,双目之中满是怒火,就像一只要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原来如此!请诸君稍待,验看了告身官印之后,我会立刻放你们进城的。”城头上的军侯大惊失色道,徐大帅薨了,这可是大事!
    片刻之后,官印和告身终于验看完了,还有校尉李傕的亲笔手令。“速速去禀告司徒公!”城头上的校尉长叹一声儿,吩咐了左右几句儿,这才下令打开城门。徐大帅骤然崩逝,他的亲兵定然是满腔怒火,这个时候儿一定要小心应付,否则,白挨了一顿打,也没处说理去。
    城门吱呀一声儿开了,数百骑兵簇拥着那一幅灵柩,缓缓地进了城门。穿过了长长的城门洞之后,带队的军侯缓缓地停了下来,他脸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守门的军侯,开口问道:“王司徒在何处?城内的守军一共有多少?”“王司徒嘛,他老人家在南阳太守府,三位公子也在,至于城内的驻军嘛,只有两千郡兵。”守门的军侯按刀而立,恭恭敬敬地答道。
    “甚好!咱家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借你一件东西用上一用?”带队的军侯脸上笑意更盛了。“请直言!我愿意效劳。”守门的军侯朗声道。他实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你西凉军什么没有,还要朝我借?噗!带队的军侯抽刀出鞘,一刀便斩下了守门军侯的的头颅!
    一看主将发动,他左右的数百骑兵立刻便拔刀出鞘,向着守门的郡兵砍去!一时之间,只听得一阵嘁哩喀喳的响声儿,如同剁饺子馅儿一般,其中夹杂着人的躯体倒地的声音,还有阵阵的惊呼声。守门的郡兵大多数都是没见过血的菜鸟,那里是这一群百战老卒的对手?仅仅数十息时间,就被全数儿砍倒在地了。看着满地的尸首,带队的军侯发出一阵狂笑。
    “咱家要借的,就是你的这一颗项上人头!记住了,咱家叫李桓,李傕李校尉就是咱家的兄长!等你到了黄泉之下,记得来找咱家报仇!咱家等你!”话一说完,李恒左手一挥,将手中的首级扔到了天空,紧接着插刀入鞘,闪电般抽出弓矢,张弓搭箭,一支铁箭激射而出,正中那一刻首级的眉心之处!只听得噗嗤一声,那一刻首级被直直地钉在了城墙之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桓发出一阵狂笑,昨日受的那一股子腌臜之气,尽数儿从他的胸膛之中宣泄而出,此时此刻,他觉得心中舒畅万分!“小的们!大军马上就到!留下一屯人把守城门!其他人随我来!直奔太守府,去寻王允老贼的晦气!”话音未落,他双腿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去了。“直奔太守府,去寻王允老贼的晦气!”众人一声呐喊,紧随而去了。
    就在这时,城外两三里的地方儿一片人喊马嘶,李傕、郭汜的大军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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