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汉军和叛军在大司马府激战之时,大司马府内,一座院落之中,聘老陆纡带着他的宝贝孙子陆逊,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子里急得团团乱转。这一处院落是大司马府用来安置三公九卿、文武百官眷属的临时安置点儿之一,陆逊是玲绮的铁哥们儿,陆家数十口人自然被优先安置进来了。这一处院落儿是一处四合院儿的最后一进,上房下房,再加上东西厢房,足足有二十余间,一应器物俱全,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儿,已经算得上相当奢侈了。
    陆府的管家带着五六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儿,流水一般将战况的最新进展报过来。听着越来越严重的局势,聘老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在屋中不住的踱着步,步子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了。“祖父,您坐下来可好?这样子踱来踱去,我的眼睛都被晃晕了!您老再怎么着急,也于事无补呀?既然战局是我们决定不了的,莫不如坐下来饮酒喝茶,静待结果就是了。”
    陆逊手里握着一卷书,抬起双眼看着祖父说道,他的脸上竟然出奇地平静。“此言大善!还是我的乖孙子聪明!不料你小小的年纪,竟然如此镇定!长大之后,你定然是一个临危不乱的大将军!我陆纡宦海沉浮一辈子,商海里阅人无数,竟然不及一个小孩子有见识!”
    小孙子一开口,陆纡立刻便从善如流了,他紧走几步,做到案几后面,端起一碗微温的茶水,一饮而尽。“痛快!痛快!本朝的天下,英雄豪杰辈出,这赵谦也是如此,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这一动手就是惊天动地,连威震天下的并州军都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三世八公的赵家,底蕴果然深厚,和他比起来,四世三公的袁家,豚犬尔!”
    “噫!听您老的意思,你是在赵太尉那一边儿下了重注?否则,您怎么会知道幕后黑手是他呢?”一听这话儿,陆逊立刻就瞪圆了双眼,他再早慧,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正义感还是很强烈的。以他和玲绮的交情儿,祖父如此首鼠两端,他认为这是彻头彻尾的背叛。
    祖孙两人相依为命已经很久了,小孙子的性格他早就清清楚楚了,一听这话儿,他不由得笑了。“乖孙子!你想得太简单了!这次站队,是关乎家族生死的大事儿,稍有不慎,便是诛九族的下场儿!作为陆家的家主,就要抛弃一切正义、友谊之类无用的东西,无情地去判断究竟谁才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只有选择站在胜利者一边儿,才能保证陆家的继续存在!”
    “祖父,如此说来,你认为赵谦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楼?”陆逊的一颗心顿时便沉了下去,在这一刻,他想到了玲绮,若是洛阳城被赵谦攻陷,玲绮的下场会非常凄惨。“唉!这就是祖父我绕室彷徨的原因!此刻的形势扑朔迷离,就连祖父我这样的千年老狐狸都看不出谁胜谁负。当时赵谦派人找到我的时候,我苦思良久,不得不痛下决心,决定在两边儿下注了!”
    “噫!原来如此!”陆逊终于恍然大悟了!早慧的他时常听祖父讲本朝世家大族的盛衰经历,深知其中的凶险与艰难。“乖孙儿!赢家做天子也好,刘家做天子也罢,归根结底,都是浮云!只有宗族才是一切,改朝换代也好,巨子杀来杀去也好,保全宗族才是第一位的!”
    “大司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英雄,大豪杰,赵家是三世八公底蕴深厚的大世家,这两家扳手腕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陆家哪一家都惹不起!无论哪一家,只要动动手指头儿,捻死我陆家就和捻死一个臭虫一般儿。无奈之下,我陆纡只好使尽手段,虚与委蛇了。”
    陆纡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惆怅,若不是情非得已,他是绝对不愿意在小孙子面前说这么多的。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身为江东大族四大家顾陆朱张之一的陆家,在天下的超级世家眼中,不过是一个小蚂蚁而已!这件事儿令人感慨不已,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祖父,您的苦心我明白。可是有一样儿,一旦胜利者知道了你在两边儿下注,你可曾想到过后果儿?”陆逊沉着脸,一本正经地地问道。“这绝对不可能!只要判明了哪一家会获胜,我立刻便会将中间人处理掉,做得隐秘一点儿就是了。再者说来,此次交易并不亏!”
    说到这里,陆纡将嘴巴凑近了陆逊的耳边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将并州军的内情卖给了赵谦,换取了陆家的安全,再加上一副钱母子!为大司马府提供了一百名全副武装的青壮,外加一大批弓矢军械,你我又都来到了大司马府中,这已经足以表示陆家的诚意了!”
    “祖父,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玲绮,和她一起守卫大司马府!”陆逊斩钉截铁地说道。
    大司马府中,瞭望台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医匠在哪里?严大郎负伤了!”“让开!让开!”随着纷乱的脚步声,七八个人抬着严宽,走了进来。神医华佗背着他从不离身的药箱儿,小跑着赶了过来。严嫣坐在案几后面,脸上镇静如常,眼神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关切。严宽严大郎毕竟是他的亲弟弟,从小儿和他一起长大,姐弟俩之间很是亲密。此时此刻,正是战局江河日下之际,她只得压抑住内心的焦灼,不动声色地看着侄儿一切。
    严宽的脸色苍白,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看上去很是吓人。这样的画面儿华佗见得多了,他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来人,把大郎身上的衣甲脱下来!”随着他的一声招呼儿,三四个医匠立刻就赶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严宽身上的盔甲脱了下来。脱了一层又一层,衣袍里面的是皮甲,皮甲里面是钢甲,最后还有一件儿护住上下要害的两档铠,看得众人都呆了。
    严宽的身上一共有三处箭伤,一处在左大腿,一处在左右肩头,还有一处在屁股上。片刻之后,华佗就取下了箭头儿,敷上了上好的金创药。“夫人,大郎身上的三处箭伤都不要紧,肩头和屁股上只是划破了皮尔,最重的是腿上入肉一寸,敷上我的药,一个月包好!”
    华佗说完,拱拱手,带着医匠们下去了。严宽这才悠悠醒转过来了。“姐姐,那个彪形大汉投出的一杆长矛差点儿就要了我的小命儿!若不是我的两个贴身保镖泼上性命救我,此时此刻,你就见不到我喽!现在想起来,我的后脖颈子还凉飕飕地呢!你弟弟我这一次可是豁上性命,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给你和我姐夫卖命呀!姐姐,您看我的两千石??????”
    噗嗤一声儿,严嫣笑出声儿来了,严大郎不愧是天下第一纨绔,刚从地狱之中捡回一条命儿了,还忍不住要调侃一番。“严宽,莫要再贫嘴了,放心,少不了你的!说正事儿!”“幕后黑手是赵谦,还有??????”严宽立刻就收起了嬉皮笑脸儿,一本正经地报出了七八个名字,都是司隶一带的世家大族家主。严嫣立刻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名字的份量,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七八个世家都是天下一流的,富可敌国,跺一跺脚真整个天下都会颤上三颤!
    “我说老姐呀,我刚一听见时,也是前襟儿后背都湿透了,吓出了一身冷汗。后来转念一想,这是好事儿呀!如今咱们缺的就是钱粮,把这些人一咔嚓,不就要什么有什么了吗?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就不妨狠一些,来他个斩草除根好了!得罪了一个世家,和得罪一百个世家,左右都是一样,还犹豫个屁?”严宽趴在榻上,眼睛盯着严嫣,一脸的满不在乎。
    “说得好!就这样做了!你姐夫虽是武将,对世家大族却失之宽仁,总是想再看一看。不成想,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后竟然闹到了这个地步,世家大族都骑到咱们脖颈子上拉屎了!马忠,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和曹雍了!一旦平定了这场叛乱,立刻按照名单抓捕,不得走漏一个!将他们抄家灭族,所有财产一律拍卖,除了堵上窟窿之外,全部作为军费用来打仗!”
    严嫣右手一拍案几,朗声说道。“诺!”马忠响亮地应了一声儿。说实话,对于世家大族,他早已隐忍许久了。鉴于大司马吕布的态度,有关世家大族的种种不法行为的报告都被他压下来了。如今昭懿夫人严嫣拍了板儿,他自然是心花怒放,哼哼哼,你们蹦跶了太久了!
    别看昭懿夫人是个女人,杀伐决断却比大司马强上太多了!马忠心中暗自腹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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