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的京师洛阳城,平城门外,冲天大火瞬间燃起,炙热的火苗扶摇直上,顷刻之间便染红了半个天空。在大火外围数百步,卫卓手里挥舞着宝剑,狂笑着指挥四五百上了贼船的太学生列成战阵,与疾奔而来的两千汉军战做了一团。双方你来我往,一时还分不清胜负。
    “用神臂弓!射死他们!”卫卓一把扯掉了身上的直裾,露出了一身重甲,他右手拎着宝剑,左手指着前方,大声吼道。伴随着卫卓的怒吼声,他左右的百余个太学生都一齐扯掉了身上的直裾,露出了各式各样的重甲。显而易见,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谋反事件。
    嗖嗖嗖!嗖嗖嗖!数十张神臂弓调转了方向,瞄准了急驰而来的汉军步卒,射出了一片箭雨。“哎呀呀!”“不好!”“这些娃娃们真下了死手!”神臂弓是并州军中的制式兵器,威力惊人,一向是禁止民间持有的。不知道卫家走了什么门路儿,竟然弄到了百余张。只听得一阵惨呼,猝不及防之下,汉军步卒之中,登时有数十人中箭倒地,他们发出了一阵惨呼。
    “他奶奶个熊!这帮娃娃们真敢造反!传令,张开大盾,上投石车!先给他们一点儿厉害瞧瞧!不下狠手,他们还以为并州军都是怂包软蛋!”看到眼前的局势,曹雍已经出离愤怒了,他的脸上黑得和锅底儿一样,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雍容沉静,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怕。
    平心而论,大司马为政是十分宽仁的,甚至有些软弱了,他总想着再争取一下,那些中间派一定会过来的。可是,昨日今日接连两天在太学门前发生的一切,使得曹雍彻底断了这个念头儿。世家大族也好,太学生也好,你一软他就硬,你一硬他就软,都是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货色!此时此刻,唯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用霹雳手段,才能压制住他们嚣张的气焰。
    “曹大人!不可!”一个焦急的声音在曹雍的耳边响起来了。曹雍定睛一看,此人却是太尉长史郭嘉。“奉孝,何出此言?”曹雍眼珠子一瞪,厉声喝道。“曹大人,投石车是阵战重器,向不轻出,你用投石车来清场儿,会给人留下口实的,朝廷和大司马的清誉,不能就这样毁了!”曹雍细细一想,郭嘉说得也对,对付这些娃娃们,还真的用不上如此重器。
    “奉孝,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曹雍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了,他拱手问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这些太学生,用大盾掩护,急速靠近,再用挠钩抓人,勾着一个便捆上一个好了。”说到这里,郭嘉略微顿了顿:“这些人都是受人蛊惑,还望曹大人手下留情!为大汉留上几个读书种子。国家培养一个太学生不容易,能手下留情的话,还是从轻惩处的好。”
    一听这话儿,曹雍立刻便怒气勃然了。迂腐!这些太学生们都手持神臂弓射杀汉军了,你郭嘉郭奉孝还想着留下他们的性命,这真是书生之言,不但荒谬,而且可笑。好在曹雍的城府极深,他的脸上风平浪静:“传令,不用投石器,改用挠钩,按照郭大人的话去抓人!”
    “诺!”,“诺!”,“诺!”,曹雍左右的军官们连声应诺,一拱手,打马而去了。曹雍这才转过头来,向郭嘉一拱手。“奉孝,我这就按照你的法子,尽量生擒活拿,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了。按照《汉律》,手持兵器拒捕者,聚众作乱者,一律定为谋逆大罪,诛九族。你的意见我可以递上去,平心而论,局势都到了如此地步,我并不认为朝廷能网开一面。”
    “有劳曹大人了!”郭嘉一拱手,撩起衣袍站到了高处。咚咚的战鼓声响彻四周,两千汉军在大盾的掩护下已经快速靠近了广场上的那四五百太学生。突然之间,鼓声为之一变,数百长矛手从大盾之后伸出挠钩来,五六个人勾住一个,猛地往后一拉,太学生组成的战阵立刻便薄了一层儿。“呀呀呀!”“汉军竟然用挠钩!”一阵惊呼声中,已经有有百余太学生被擒。被拖进军阵之中的太学生们,每个人都被三四条壮汉死死按住,捆得像粽子一般。
    “唉!没想到大司马和世家大族的摊牌竟然以这种方式开始了。从此之后,幽并凉司隶四州,再无世家大族了!天下的世家大族,也将同仇敌忾,同气连枝,共同对抗大司马和并州军了!我郭嘉的一腔心血,如今便如这滚滚大河之水一般,尽数付之东流了!奈何!奈何!”郭嘉一声长叹,两行清泪从他的眼眶之中滚滚而下了,不知道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他自己。
    偃师,位于大汉的京师洛阳城正东五十里,这五十里,是从偃师县城抵达洛阳南宫的距离。若是轻骑纵马疾驰,小半个时辰可到。偃师西北是首阳山,正南是大河,位置险要,一向为洛阳城东边的最后一道门户。一旦偃师失陷,偌大的洛阳城,东面便无险可守了。
    偃师之所以闻名,是因为周武王东征讨伐商纣王之时,曾经在此筑城,史籍记载称之为“息偃戎师”。先后有夏、商、东周三个朝代在此处建都,商汤曾在偃师县城西南建都,史称西毫。周武王在县城东筑城“息偃戎师”,从此遂名偃师。周末设偃师、缑氏两县,自秦以后,偃师、缑氏两县屡有分合。本朝高帝建国、沿袭秦制,偃师县仍然因袭前朝之名。
    就在三日前,赵云所部的两万轻骑到达了偃师,在偃师县城的东门外扎下了大营。赵云的这一支轻骑,自从在徐州的琅琊国击斩了黑山军大头领管亥之后,便一路取道东北直奔并州而来了。赵云帐下的诸将,大半都是踏白军的老班底儿,一听返回并州,立刻便大喜过望了。自从随同赵云出征以来,一别年余,他们早已思乡心切了,如今得以返回并州,便如同衣锦还乡一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众人一路疾驰,心情舒畅之极。
    讨吕联盟的主力,曹操、袁绍、袁术的数十万大军,都猬集在东郡、陈留、颍川一带,与并州军苦战。兖州、青州、冀州几乎是一边白地,无比空虚,赵云所部又是得胜之师,一路赶来,攻城掠地,意气洋洋,将沿途的兖州、青州数个县城的府库洗劫一空。曹操和二袁得信之后,怒气勃然,星夜派出轻骑驰援,不料被赵云率部伏击,仓亭一战,斩首八千。
    仓亭之战,打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酣畅极了。赵云一战斩首八千,俘敌一万,缴获旗鼓车马、军资军械无数。马上就要到达并州了,恰好儿打了一个打胜仗,全军上下都兴高采烈。“临近家门口儿了,打了一个打胜仗,好歹是帮到大司马了。”“可不是?这一年多来,打的都是黑山贼,流贼土寇,老子们都忘了自个儿是并州军了,今日这一仗,总算是拾起了老本行儿!”“他奶奶个熊!大司马在这里和讨吕联军打生打死,我们却在外剿匪,早他娘的该回来了!”“就是马,老巢危急,哪里有心思去管劳什子土寇?这下好了,终于回来了!”
    军兵们一边分着缴获的物资,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在他们看来,早就该回师并州,与大司马并肩作战了。听着部曲们的议论,赵云的脸色有些红了,他是一个笃诚之人,大司马再和讨吕联军鏖战,自己却带着两万轻骑在外游荡,着实不是事儿!好在终于回来了。
    在仓亭歇兵一日,收编了一些悍卒之后,赵云便下令全军拔营,取道冀州的魏郡,与冀州都督魏续会合。在魏郡歇兵两日,交卸了俘虏之后,便一路转向西南,经由司隶的河内郡,来到了偃师。大司马正在和讨吕联军激战,京师洛阳城空虚,严嫣大喜之下,便下令赵云所部驻扎偃师,以为京师洛阳城屏障了。就因为赵云来得太过突然,朝中百官都不清楚,距离洛阳城东五十里的重镇偃师,竟然还有护军将军赵云的两万轻骑,更遑论世家大族了。
    洛阳城南,国子监门前燃起熊熊大火之时,驻扎在偃师的赵云所部刚刚吃罢了早饭。一连歇息了三日,汉军万里转战的疲劳已经恢复了大半儿,再加上回到家乡的喜悦,使得他们夜不能寐。如此一来,早上便起得晚了些。一看到漫天的大火,这帮百战之余的老卒们立刻便跳了起来,洛阳城中大火,距离最近的便是自己这一支大军,肯定是要立即增援京师的。
    果不其然,护军将军赵云的声音响起来了:“全军拔营,半个时辰后出发,目标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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