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令一读完,那屯长把诏令揣进怀中,双腿一夹马腹,大喝一声:“驾!”带着一屯汉军,疾如流星一般去了,留下千余太学生,在广场之上大眼瞪小眼儿。一连三个杀气腾腾的杀字,早已使得他们之中的许多人胆战心惊了,如此凌厉的笔风,胸中自有数万甲兵的自信,使人难以相信,这一封诏令竟然是一个他们口中的女流之辈,昭懿夫人严嫣亲笔所书。
    “老少爷们,三老四少,他大姨他大姑,他大姐二姐,散了吧,散了吧!太学生们祭奠同窗,与你们何干?有这看热闹儿的功夫儿,不如去做营生儿。”就在此时,洛阳县里的那些张头儿、李头儿、王头儿们带着三班衙役,双手打躬儿向着看热闹的小民百姓们招呼道。
    “就是嘛,娃娃们骂也骂了,闹也闹了,也该见好就收喽。”“闹来闹去,还不如一场百戏好看,不值一回票价呀!”“你个吝啬种子,啥时候花钱看过百戏?”“散了吧!散了吧,就当看了一场猴戏好了!虽然也不甚好看。”“唉,白白耽误了一上午的营生儿。”
    看热闹的小民百姓们一个个摇头叹息着散去了,说实话,太学生们的这一场表演就像木偶一般,不甚好看。比起精彩纷呈的猴戏马戏,那可是差远喽,更不用说是鱼龙曼衍,令人大开眼界的百戏了。唯一能看出点儿门道儿的,就是这帮娃娃们似乎对大司马很不满意。
    百姓们纷纷散去了,蔡大家威严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来了。“击鼓!召集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回校,我要讲话,要讲一讲什么是‘言行如一,砥砺身心’!一刻钟不到者,禁闭三日!”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激越的鼓声响起来了,在房顶上、墙上的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立刻便大吃一惊了,京师大学堂师承并州军,以兵法布勒,是一向讲究临战合一的。
    刹那之间,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立刻便如猿猴一般,几个起落之间,便敏捷地翻下了墙头房顶儿,以临阵冲锋的英姿,箭一般地向着素日里讲习的大教室冲去。蔡大家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嘴角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些娃娃们都是他教育出来的,着实不错儿!至少比隔壁的那些眼高手低的娃娃们强多了。那些少爷秧子们,不知道会不会就此罢手。
    “所有太学生立刻结束祭奠,返回学舍!当此危难之际,正当和朝廷同心同德,戮力同心,以应危局。尔等聚众鼓噪,莫非是想以身试法吗?”眼看那边厢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都已经无影无踪了,这边厢看热闹的小民百姓只剩下了数千人,原太学祭酒卢植卢子干的身影儿出现在了太学门前。他站在高处,双手在身后攥成了拳头,脸上却依然风平浪静。
    他的脸上淡如春风,心里却在滴血,若不是他就任太学祭酒以来,对太学生们过于放纵,如何会有今日的局面?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即便是倾四海之水,铸九州之铁也难以挽回了。此时此刻,他已经是前任太学祭酒了,他的话太学生们买不买账,还是一个未知数儿。
    看到卢植的身影儿出现在太学门前,正在看热闹的太学生们顿时便愣住了。卢植卢子干是海内大儒,在洛阳朝廷中的名气仅次于郑玄郑康成和蔡邕蔡伯喈,郑康成向来不理世事,一心研究学问,蔡伯喈的身上又有太多的并州烙印。于是乎,在太学生们眼中,卢子干便成了洛阳城中儒林的泰山北斗。可是,就是因为昨日的一场变故,卢子干吃了挂落儿,被免除了太学祭酒的官职。就因为这件事儿,太学生们对卢子干有一种深深的愧疚和惋惜。
    “是卢祭酒!”“卢祭酒怎么来了?”“这位兄台,你说的不是废话吗?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朝廷连三杀令都祭出来了,卢祭酒能放心吗?”“原来如此!我等还是遵从他老人家的意见,返回学舍读书吧。”太学生们七嘴八舌,议论了片刻,便一个个抬起脚步返回太学了。太学生们毕竟都出身于世家大族,还是很懂礼数儿的,整队经过卢植身旁之时,一个个恭恭敬敬地拱手问安。“见过恩师!”“见过祭酒大人!”“卢祭酒别来无恙乎?”
    看着太学生们排成整齐的队伍,徐徐从自己身边经过,拱手问安的样子,卢植身后紧握着的双手终于松开了,他心中一直吊着的那一块儿石头终于落地了。天可怜见!自己的这一块儿金字招牌儿还真的管用!只要绝大多数的太学生能够返回校舍,那便是天大的造化了!
    看热闹的小民百姓们大多数都散去了,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早已无影无踪,大部分太学生都列队返回了校舍,这下子轮到广场中央的太学生们傻眼了。原本气壮山河的其势立刻便消失了大半儿,还剩下的七八百太学生大眼瞪小眼儿,竟然有些束手无策了。昭懿夫人严嫣的一纸诏令,竟然分化瓦解了原本钢铁一般的祭奠阵营。目前的形势儿,应该何去何从呀?
    “诸君,我等应该遵从昭懿夫人的诏令,体恤朝廷的难处,返回学舍!”一直默不作声儿的李翰终于开口了。“此言大善!然则,既然是祭奠吴仲临,少不得要做一片悼文,读完悼文,我等便立即起身,列队返回学舍!”人群之中,鲁肃鲁子敬第一个挺身而出表示赞同了。“子敬说得对!一客不烦二主,这一片悼文,就有劳子敬了!”立刻有数百人表示支持了。
    “好!情况紧急,鲁肃就勉为其难了!若有不周之处,还望诸君海涵!”鲁肃也不推辞,他清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向前一步,随口便念出了悼文的第一句。“唯大汉初平三年十月十月初九日,惊问颍川吴珂吴仲临骤逝,吾等同侪,不胜悲哀之至,乃衔哀致诚,备醴酒之礼,奠于汝之灵前:仲临吾兄,出自寒门,而能贫贱自守,精研义理,兢兢业业,夙夜醒没,砥砺德行,渐获高名。然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家中突遭大变,兄嫂俱陷于流贼草寇之手,趋避不及一同就义,只余幼侄一人,匿于草丛之间得脱,仲临闻之,吐血三升。”
    “乃星夜返回家乡,安葬兄嫂,抚养侄儿,守孝如常。仲临之举,立获高门大姓之誉,互相援引传播,数月之内,遍及荆州、豫州、司隶、徐州、青州、兖州诸州。服丧期满,仲临返回太学就读,太学同侪钦佩仲临之慷慨,以死向道之心,誉之曰:‘慷慨赴死吴仲临。’”
    “不料旬日之间,突生变故,惊问仲临已死,吾等同侪惊诧莫名。仲临之死,以死明志乎?亦或死于人手乎?吾等不得而知也!然则人死为大,吾等备醴酒三牲,奠于仲临灵前,愿仲临一路走好,于天地之上,庇佑吾等。呜呼,死生大事,不可不察也,有轻于鸿毛者,亦有重于泰山者。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仲临此举,乃舍生取义者乎?亦或为人所惑所害乎?吾等静待水落石出之日可也!’”
    鲁肃边念边走,一共走了七步,这数百字的悼文便成了。“子敬真高才也!”“七步成文,古今罕有!”支持李翰的那一拨太学生们立刻便拍手叫好了。李翰年纪较大,饱经世故,深知此时此刻是脱离现场的最佳时机,他连忙高声喝道:“诸君,悼文已经读毕,我等即刻向吴仲临行礼,然后立刻返回学舍!”“此言大善!”诸生纷纷列队行礼。“拜!兴!拜!兴!拜!兴!礼成!”在赞礼官洪亮的嗓音之中,李翰、鲁肃带头儿,诸生列队大步流行地走出广场。
    如此一来,偌大的广场之上,就剩下了卫卓为首的四五百人了,这些人都出身于上等世家,此次赋税新政,他们的家族受的影响最大。“祭奠已毕,诸生速速退出广场,返回学舍!”“聚众造谣者,杀!有不臣之心者,杀!诽谤朝廷者,杀!勿谓言之不预也!”
    周围的两千汉军,步卒在前,马军在后,大声喊着缓缓向广场逼近。步卒用右手的环首刀有节奏地敲着盾牌,铿锵的节奏配合着喊声,显得气壮山河。马军双脚踏在马镫之中,双手持着马槊长矛,两眼紧紧地盯着前方。此时此刻,只待曹雍一声令下,他们便要清场儿。
    “诸君,面对如此恶政、暴政,终于到了我等舍生取义的时刻了!”蓦然之间,卫卓抬到高处,大声地吼了一嗓子。“指点江山,匡扶天下,再造山河,以清君侧!”“吕后专权,屠戮诸刘,我等当效朱虚侯故事,揭竿而起,以抗暴政!”刹那之间,便有数十人怒吼了。
    “诛除吕家,反抗暴政,还我河山!”卫卓挥舞着右手,声嘶力竭地喊着。
    “诛除吕家,反抗暴政,还我河山!”四五百太学生就像着了魔一般,大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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