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日,辰时,冀州,魏郡的郡治邺县,城墙之上,肃立着万余精锐郡兵。
    冀州都督魏续阴沉着脸,倒背着双手,默不作声地在城墙上转着,他的脸黑得就像锅底儿一样,好似死了娘老子一般。作为并州军中第一个就任一州都督的青年将领,魏二郎本应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才是,今日为何如此这般面似寒霜,怒气勃然?
    说到底儿,还是黄巾惹的祸。一天前,就在常山国的郡治元氏县城被黄巾乞活军突袭的同时,邺县也遭到了黄巾的突袭。突袭是在凌晨开始的,四五万黄巾青壮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同时发动进攻,其势状如雷霆,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瞬间便进入了决战、死战、恶战。
    在猝不及防之下,汉军立刻被打懵了,东门和南门瞬间失手,好在魏续早有准备,在街巷之中遍布了沙包、鹿寨,间或还有拒马和铁蒺藜。闻讯之后的魏续立刻披甲上马,亲自率领亲军展开逆战。这一场大战从寅初一直打到辰末,在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之后,汉军终于击溃了这一股儿黄巾,守住了邺县。这一仗汉军战死四千,重伤两千,轻伤无数,装备精良,武装到了牙齿的汉军伤亡都如此之大,黄巾的损失更惨重了,战死一万两千,负伤两万。
    残余的黄巾眼看无法获胜,只得挥泪撤退,一声呼啸,不知道跑去了何处。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让魏二郎自己伤脑筋。昨天大战之后,汉军们饱睡一场,起来打扫战场,掩埋死尸,祭奠死难的袍泽。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那便是奖赏勇士,责罚懦夫。
    眼前到处是一滩滩红褐色的生石灰,那是为了掩盖城墙上的鲜血和脑浆匆匆盖上的。白色的生石灰被鲜血泡得软软的,看上去是一片暗红,虽然清理过多次,城墙上还残留着大片的污渍。女墙和垛口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那是刀砍斧凿和流矢留下的纪念物儿。
    东门的城楼下面,五花大绑着跪满了数百个穿着号衣的军卒,周围是千余名顶盔掼甲的冀州都督亲军。城楼的四周,城上城下,一万多汉军全副武装,顶盔掼甲,冷冷地看着他们,脸上流露出一股子不屑。并州军中军纪森严,最看不起的便是临阵畏缩不前的懦夫们。
    魏续站在这数百人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们,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终于开口了。“汝等身为军人,七禁令五十四斩都应该倒背如流了。自个儿犯了什么罪,不用我魏二郎说,你们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当兵吃粮,上报大司马之恩,下保小民百姓们无恙,这才是我等并州军人的典范。今日犯下死罪,休要怪我魏二郎手黑!军法官上前,宣读罪状,明正典刑!”
    “诺!”军法官一声应诺,大步上前,先拱手向魏续行礼,这才从怀中摸出一纸文书,朗声宣布道:“李二、赵黑头、张津??????等一百三十八人,阵前逃跑,按律: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张昶、常旭、武陵??????等一十四人,身为斥候,观敌不周,致使黄巾贼寇成功偷袭,按律: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军法官生得一条好嗓子,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儿,再配上那方脸大眼,魁梧壮健的身躯,简直就是钟馗再世。他声音洪亮地读完了判词儿,一共有三百四十八人触犯军律,其中一百八十三人该斩,其余的的判处三十到十五的仗刑,还有数十人功过相抵,将功折罪。
    “军法司判决已毕,请都督大人准予执行!”军法官回身向魏越一拱手。“执行!他奶奶个熊!不杀他几个,都以为我魏二郎是面瓜!”魏越大手一挥,朗声喝到。“诺!”只听得一声声应诺,数百柄环首刀一齐劈下,一百八十三颗斗大的头颅应声落地,咕噜噜地滚出了很远,一百八十三人脖颈子里冒出了一蓬蓬鲜血,直冲天际,尸体软软地向前倒下了。
    魏二郎素日里言笑晏晏,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儿,看上去面团团如富家翁一般。今日一次便砍下了一百八十三颗首级,着实令众人咂舌不已。可是想到这些人犯下的罪行,万余郡兵不由得心中暗道:这一百八十三颗人头砍得着实不冤!大家伙儿心中绝对服气!
    在噼噼啪啪的军棍声中,魏越立定了身形,朗声说道。“弟兄们,素日里你们觉得自己剿过匪,装备精良,训练极好,就他娘的就觉得自己老子天下第一了!丢他妈的天下第一!四五万黄巾一偷袭,你们就他娘的现了原形了。屯长带头逃跑,把城门扔给了黄巾,我魏二郎向问一问,这个屯长是谁提拔起来的?是不是收了什么人情儿?查!给老子彻查!”
    “大司马曾经有言:没有见过血的兵,即便是训练再好,也都是生瓜蛋子!素日里我魏二郎还有些不信,昨日这一战,是彻底把老子打醒了!大司马说得好!说得对!从今日起,你们都要记住大司马他老人家的这句话!啥时候手里有五颗首级了,再他娘的说自己是老兵!话说回来,黄巾突袭,我军能够大胜,证明你们都是合格的军人!你们的功劳,我已经上报朝廷了,只要朝廷的诏书一到,我立刻为你们庆功!在这之前,你们还要随从出征讨贼!”
    “大司马威武!”“魏都督威武!”“剿除黄巾,安定冀州!”万余汉军沸腾了。
    一个时辰后,一支三万人的汉军到达了邺县,冀州都督魏越早就得到了鹰信,连忙出城迎接。一见面儿,魏续便笑着问道:“灵骓贤侄女,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乎?”吕灵骓一身红盔红甲,微笑着拱手还礼道:“见过舅舅!听说邺县被黄巾偷袭,舅舅打了一个大胜仗?”
    自从生下张虎之后,这是灵骓第一次领军出征,她的身材还是素日一样刚劲婀娜,只是脸上有了几分成熟,说话儿办事儿也不像往日一般暴脾气了。或许是已为人母的缘故,她的性子中多了几分平和,少了几许霹雳。今日说话如此委婉,已经足以令魏二郎咂舌不已了。
    “唉,我说大侄女呀,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魏二郎刚刚被黄巾狠狠地收拾了一下,你就来喽。唉!都是奇耻大辱呀,黎明时分黄巾偷城,偏巧儿遇上了两个贪生怕死的屯长,丢下部曲自己一溜烟儿跑了,这才被黄巾攻破了两座城门。唉!都怪我素日里治军不严呀!”
    灵骓原本只是随口问一句儿,不成想引来了魏续一番长篇大论,她微微一笑,立刻便转换了话题。“舅舅,请入帐叙话,还有一位大人等着与舅舅见面,他身负重要使命,因此才在中军大帐等候,还望舅舅海涵一二。”朝廷大员?所为何来?魏续立刻便有些挠头了。
    二人进了中军大战,只见一人正在帐中端坐,手里喝着一盏羊奶,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原来黑山军的前大头领,现在的九卿之一,大鸿胪张燕!“哎呀呀!见过老前辈!灵骓贤侄女儿神神秘秘的,我方才还有些疑惑。一见老前辈,我立刻便明白了,还是大司马见识高!”
    事情儿是明摆着的,黄巾之后,天下的盗贼十有七八都和黑山军有渊源,请出张燕这一尊大神,立刻便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再加上灵骓营做后盾,一手剿一手抚,还怕黄巾不靖吗?“哈哈哈哈哈哈哈!见过魏都督!久闻魏都督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见面胜似闻名!”张燕的笑声爽朗,再配上那一副清癯壮健的身躯和淡淡的笑容,更显得他雄姿英发了。
    寒暄已毕,三个人坐下来,谈起了正事儿。“舅舅,张老前辈此次出山,是以冀州全权招抚使臣的名义招抚冀州、幽州、豫州、青州、兖州、徐州各地的黄巾,守大鸿胪本职。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就抚者依照黄巾惯例安置。”灵骓脸上带着笑容,为魏续解释道。
    “哎呀呀!老前辈一出山,黄巾定然如同百川归海,望风而降了!老前辈但有需求,包在我魏二郎身上!”魏续起身再拜道。张燕一生饱经世故,早年也是一方豪杰,叱咤太行,跺跺脚洛阳城也要震三震。如今年纪大了,在朝中威力九卿,昔日的雄心壮志才渐渐淡了。
    吕灵骓和魏二郎都是大司马最亲近的人,他哪里敢在此二人面前托大?一看二人持礼甚恭,一口一个老前辈,他不由得心中也有几分舒坦了。“灵骓贤侄女,二郎,莫要如此吹捧老夫,当心捧杀了!老夫此次前来,光靠昔日的空头名义是不济事的,还要靠二位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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