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日,辰时,大汉的京师洛阳城,大司马府内,三堂。
    大司马吕布高坐于上,三公九卿和相关的两千石官员团团坐在下首儿,每个人都在听大司马户曹篆王隗讲话,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凝重。这是一次常朝,并不是大朝,所议论的不过是平常的事儿,并不是军国大事。本朝的则例,军国大事是要廷议的,是有严格程序的。
    自从监国体制确立以来,军国大事更是要在唐太后和世子刘熙的面前做出决断的,至少唐太后不能表示反对。为了避免大司马和唐太后之间出现意见相左的尴尬场面,通常都是在三公九卿范围内确定基本方针,然后由大司马入宫觐见太后,说服太后,取得太后的支持。一般来说,唐太后都是点头同意的,如此一来,洛阳朝廷的政令便取得了法理上的依据。
    这次会议的主角儿是河南尹、大司马户曹篆王隗、少府荀攸、将作大匠、工曹篆鲁墨三个人,会议的议题有三个,那就是洛阳朝廷目前所面临的粮食问题、歉收问题以及接收饥民问题。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三个问起其实是一个问题,朝廷能够养活多少人!
    “我先来说一说粮食歉收问题。刚才将作大匠鲁墨详细地讲了工曹篆采取的措施,以及通过何种方式来达到节水灌溉的目的。在工曹篆的所有措施都得到了良好执行的情况下,今年户曹篆预判,并州的粮食产量是去年的八成儿,司隶是七成儿,凉州是去年的三倍。这并不是说凉州的粮食产量极高,而是因为去年凉州一直在打仗的缘故,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种地。通扯下来,凉州的粮食产量只恢复到全盛时期的三成儿,粮食形势还是非常严峻的。”
    户曹篆王隗手里没有拿任何文书,所有的数据都是熟极而流,这些数据他早已烂熟于胸了。他和将作大匠鲁墨、少府荀攸三个人历时数日,才终于推算出了这些来之不易的数据,对于用数目字来管理朝廷和运转,还是一件新鲜事儿,三公九卿都在熟悉和适应当中。
    “经过十四年的建设,并州的良田有三十万顷,都是实打实的上田,这里的亩指的是武帝以来推行的大亩,并不是小亩。每亩产粟六斛到十斛,豆的产量还能高上四五成儿,通扯下来就算亩产十斛好了,一年的粮食产量便是四千五百万斛,这个产量是大汉天下第一了。”
    “可是,并州有五百万人,要是全吃粮食的话,一年需要十二斛,五百万人就是六千万斛。可是并州的畜牧业和养殖业发达,肉蛋和蔬菜的供应量非常好,每年每个人的粮食耗费便下降到了六斛,这里还算上了畜牧业和养殖业的消耗。按照这个算法儿,并州每年能结余一千五百万斛粮食。按照八成儿计算,今年便结余六百万斛粮食了,还有一些禽蛋。”
    说到这里,王隗的手点在了司隶上:“司隶的良田也有三十万顷,经过工曹篆的改造之后,平均亩产从四斛提高到了七斛,这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了。按照七成儿计算,便是两千二百万斛。可是司隶有四百万人口,养殖业刚刚建起来,畜牧业根本就没有,加上从并州调过来的禽蛋肉食,每个人每年的粮食耗费是七斛。这样算下来,便是两千八百万斛,若是加上杂七杂八的耗费,往宽处打上一些,加上并州的六百万斛,司隶的粮食仅仅算是勉强够用。”
    “回过头来我们再说凉州,凉州的良田只有十万顷,今年又是大旱之年,也只能种上八万亩,平均亩产四斛,这还是用尽了各种招数儿的结果儿。八万亩,每年的粮食产量只是四百八十万斛。可是凉州有一百万人,即便是算上养殖业和畜牧业的支援,每人每年的耗费也得有九斛,这就是九百万斛。整个凉州每年的粮食缺口便是四百万斛,是最麻烦的。”
    “还有西域,西域今年的雨水极好,但是粮食依然不能自给,六万人的驻军,再加上即将来临的与贵霜国的大战,再加上千里转运的损耗,预计要耗费一百万斛粮食。好在去年大司马早就把这一百万石粮食准备出来了,从长安往西、在汉阳、姑臧、张掖、酒泉、敦煌沿途设立粮仓,层层转运,既减少了耗费,又提升了运力。从长远看,这一百万斛粮食是绝对必须的。大司马曾经有言:用一百万斛粮食换取大汉西陲二十年的和平,值得!”
    “从上面的这些数字来看,我们今年的粮食缺口是四百万斛,若是大力发展养殖业和畜牧业的话,还能在再省出一百五十万斛的粮食。这些数字都是按照一个满劳力来算的,老人和小孩可是减到六成儿,按照这个法子算下来,今年的粮食产量和消耗是基本持平的。”
    “并州历年积谷九百万斛,扣除西域所用的一百万斛,还有两百万斛的剩余。早在去年年中,大司马就派出数十路人马赶赴各地购粮,用的便是偃师之战后从诸侯们手中搜刮来的钱财。陆陆续续抵达京师洛阳城的已经有四百万斛了,还有一百万斛正在陆陆续续运回洛阳城。诸君,这一百万斛粮食还存在着危险,有被其他诸侯扣留的危险,今年毕竟是大灾年。”
    说到这里,在座的人都听明白了。太尉皇甫嵩首先开口了:“王曹篆,如此看来,我们手中有六百万到七百万斛的粮食,这便是我们现在最大的本钱喽!这七百万斛粮食,能让我们一举拿下整个幽州和冀州,或者是用这些粮食来救济络绎赶来的数百万饥民?老夫想问一句,若是救济灾民,能够救济多少人?现在救济了多少?朝廷目前有什么举措?”
    救济饥民一事,目前有少府荀攸分管,一听太尉皇甫嵩发问,他立刻便出班拱手作答了。“皇甫太尉,救济救济饥民,是不能按照满劳力来算的,大抵是一家六口,老父老母、青年夫妻再加上两个娃儿,要算三个人的满劳力。少府的办法儿,是四口人出去做工,所得半粮半钱,通扯就算两个满劳力,也就是每人每年八斛粮食,一家六口儿便是十六斛。”
    “一家六口儿十六斛,六十万人便是一百六十万斛,现在幽州、冀州、司隶已经接收了四十万饥民,按照现在这个局面儿,我们最多能消化两百万饥民,耗费粮食五百万斛。再多就会有人饿死了。即便是这样,我建议朝廷即刻下令严禁奢靡,厉行节约,未雨绸缪。”
    一听这话儿,在座的众人脸立刻就黑了,原本以为手中有了六百万斛粮食,可以好生做一番事业了。可是各地的饥民络绎而来,就像一群蝗虫一样,硬生生儿地把粮食都吃光了。这可如何是好?救济吧,粮食不够用,不救济吧,就要看着数十万数百万人生生儿饿死。
    “依老夫之意,朝廷要颁布诏书,布告天下,言明救济饥民的数目,劝说饥民们去荆州、扬州等地就食。获准进入幽州、并州、司隶的饥民,都必须同意前往凉州开垦荒田,否则不予救济。他们在我们的地盘儿上赚了钱粮,明年春暖花开之时,拍拍屁股就走了,这不是等于我们替诸侯们养了百姓吗?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司徒王允大声说道。
    “此言甚善!”“对!理当如此!”“早就该这样做了!”文武百官们纷纷出言支持了。一阵纷乱之后,大家的眼光都盯在了大司马吕布的脸上,等待着他做出最后的决断。此时此刻,吕布的心中万分纠结,拿下幽州、冀州,还是救济饥民,他一直在举棋不定。当前的局势他心知肚明,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此时不用兵,日后定然会比这难上数十倍!
    终于,他还是想明白了,人命关天,一定要救济饥民。迟上三五年收拾诸侯无所谓,总不能看着数百万饥民活活饿死。“诸君,我决定救济饥民,总不能看着数百万人活活饿死。但是有一条儿,救济归救济,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用劳动换钱!少府那边儿要拿出则例来,如何挑选有一技之长的人,如何军屯民屯,违犯之人该如何处置,这是重点。”
    “能工巧匠、士人儒生这些人列为第一等,由有司甄别,按才能录用。愿意去凉州、西域屯田的优先安置,按照老办法施行。至于那些好吃懒做,不服管束,只知道惹是生非的害群之马,要严加缉拿,送到鲜卑草原的矿场上去服苦役。诸君,如此措置,可行否?”
    “可行!”“吾等并无异议!”文武百官们齐声答道。所有人都明白,大司马下了决心,断断不能让灾民们饿死,能救济多少便是多少。“唉!中兴汉室的大业,可是被无限期推迟喽!若是想缓过劲儿来,至少要三五年。”司空种拂长叹了一声儿,低声说道。“种司空此言极是!争霸天下是何等艰难?岂是嘴巴一张就能办得到的?”皇甫嵩慨然长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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