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只听得一阵楼梯响,一个瘦骨伶仃的人走了上来,原来正是郭嘉郭奉孝。“来来来!奉孝,到这里来!看上去你的气色倒是好多了!”钟繇连忙站了起来,为郭嘉一一介绍。“这一位便是黄琬黄子琰,原任司隶校尉,现任凉州汉阳太守,也是我们的兄长!”
    “见过子琰兄!”郭嘉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四个人这才分宾主落座。“奉孝,你的病体已经痊愈了,只是这身子骨儿还是这般瘦弱,今日可要努力用饭喽!大司马常言:‘奉孝才大如海,有济世安邦之策,是百年不遇的大才!’你可莫要辜负了他的期望呀!”
    黄琬提起酒壶,为郭嘉满满地斟了一盏酒,满脸带笑地说道。一听这话,郭嘉的脸上立刻便泛起了一丝潮红,众人都道这是他大病初愈,身子虚弱的表现,哪里知道他心中在暗自惊诧?自己虽然年少,却慷慨有天下之志,这一份儿大志暗藏心中,大司马又是如何得知的?
    “来来来!元长、公仁、奉孝,都举起杯来,我们共饮一杯!我等四人都是刚刚投入大司马的麾下,便被委以重任了。我三人皆是两千石的太守,奉孝则是太尉长史,前途不可限量。我们这一杯酒便为大司马寿好了!”黄琬举起酒盏,一饮而尽了,然后向大家亮亮杯底儿。“此言大善!”“我等为大司马寿!”钟繇三人也都举起酒盏,一饮而尽了。
    “诸君,请用饭!此间酒肆最出名儿的便是烧鹅、红烧鲤鱼、烤羊排、熏兔肉四样菜。火候儿老道儿,味道极好,吃起来肥而不腻,兼之物美价廉,这洛阳城中的文人骚客们经常来此会饮。酒酣耳热之际,是时常有佳作问世的,便是蔡大家,也是经常来这里的。”
    黄琬用筷子指了指案几上的菜肴,笑着说道。“既然子琰兄请客,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定要大快朵颐一番喽。”钟繇知道黄琬的脾气,也不客气,自己一筷子便夹了小半只烧鹅过来。“说道烧鹅,灵骓将军小时候最喜烧鹅,在她创建灵骓营之时,便立下誓言:灵骓营一日不成,便一日不食烧鹅,当时她才四五岁,还是个孩子。如今,灵骓营已经是大司马麾下的劲旅了,身经百战,名闻天下了。诸君,你们说这世上的奇遇多不多?”
    “说到奇遇,还是我和元长兄最奇,吃了一顿饭,竟然被大司马慧眼看中了,从一个千石的县令,一跃成为两千石的太守了。”董昭饮了一盏酒,大声说道。“公仁,我们的境遇不过是奇遇而已,奉孝的经历才称得上奇迹。大司马派刺奸将军马忠亲自上门,将奉孝千里迢迢带到京师洛阳城,费劲千辛万苦为他疗病。没有大司马,奉孝此时早已是墓中枯骨了!”
    钟繇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元长兄此言极是!我郭嘉的这一条命都是大司马给的,士为知己者死,我郭嘉此生定要好生辅佐大司马,扫平群雄,芟夷大难!”郭嘉大病初愈,身子还很虚弱,只是吃饭就已经满头大汗了。他端起酒盏,饮了一口酒,徐徐说道。
    “此言大善!我黄琬跟随王司徒返回京师洛阳城,自觉恶了大司马,此生定然与仕途无缘了,正想着归隐田园呢。没想到大司马不念旧恶,第三天便外放我做了太守。连王司徒都说:‘子琰呀,大司马推赤心入人腹中,这下你明白了吧?好生去做,莫要辜负了大司马的期望!’结果呢,一到任所,就忙得脚打后脑勺儿,无它,大家都在忙,忙得开心忙得快乐。”
    “子琰此言极是!我刚到任上也是如此!小吏们就像千里马一般,不用扬鞭自奋蹄。何也?做得好,便有功名富贵,做得不好,便要卷铺盖回家吃老米饭,何去何从,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等到年终京查上计,踏实做事儿的官儿大都连升三级,真个是皆大欢喜!”
    钟繇脸上冒着红光儿,已经有些微醉了。“遇到了大司马是我等的福分,正该全力报效,上报君恩,下抚黎庶。只是我听说,西域那边儿要和贵霜帝国打仗了,奉孝,你是太尉长史,你是最清楚的,就和我们仔仔细细讲一讲吧。要知道凉州离西域可是最近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呀。”黄琬提起酒壶,为郭嘉斟满了一盏酒,抬起双眼定定地望着郭嘉。
    岂止是西域,辽东、冀州、司隶、南阳那里都要打仗喽,郭嘉心中暗道。他略略想了想,除了吕安攻略辽东一事外,其余的不是已经发生了,便是有大战的苗头儿,都是完全可以说的。于是乎,他点点头说道:“子琰兄所言甚是,西域是要打仗喽。”
    郭嘉便从吕征攻略西域讲起,一直讲到河首平汉王宋建和焉耆王逃亡贵霜,源源本本讲了一遍儿。他的思维敏捷,逻辑性极强,兼之言语便给,口才极好,讲得栩栩如生,如在眼前,听得黄琬三人目不转睛,都忘了饮酒。这一讲便是小半个时辰,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黄琬一边吩咐伙计重新热菜,一边问道:“这么说来,此战是无法避免的了?”“然也!”郭嘉饮了一口酒,缓缓说道。“此战的目的,其实便是争夺丝绸之路的主导权。洛阳、长安的丝绸、瓷器和茶叶运到贵霜,便可获利十倍,运到安息,便是数十倍的巨利,若是到了大秦――其实大秦的国号是罗马――便是百倍的利润。你们说,贵霜能不眼红吗?”
    “再者说来,如今的贵霜帝国早已是今非昔比了,呼罗珊和花拉子模分离趋向明显,便是临近西域的康居和大宛,也想脱离贵霜帝国的统治,重归大汉。大司马的意思,此战既然不可避免,那就好好地打上一仗,至少要打出二十年的和平来!一定要打得贵霜帝国落花流水,一溃数千里,如此,才能威震泰西诸国,使得他们不敢轻视大汉。”
    “说是这么说儿,可是我听说贵霜帝国有胜兵三十万,皇帝韦苏提婆一世要御驾亲征,出大兵二十万,而我们在西域只有六万军队,能打得过他们吗?”黄琬有些疑惑了。“子琰兄,这这话真正是问在了点儿上了!”郭嘉伸出了大拇指,双眼环视了一下众人继续说道。
    “按照大司马的意思,是想在西域多留些人马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二袁和曹孟德在搞什么反吕联盟。我军的战线又太长,从幽州一直到西域,有万里之遥。虽说各地都有都督扶着军务,却没有机动兵团,故而卫将军高顺的十五万大军不得不撤回司隶,作为机动兵团。”
    “按照贵霜帝国的动员能力,二十万人绝对没问题。大军动员起来,在跋涉数千里来到西域,那就是明年三四月份的事儿了。偏巧儿袁公路玩了一手儿乾坤大挪移,放弃了南阳郡,占领了偌大的扬州,他底定扬州,站稳脚跟儿便是明年春天了。到那时,估计曹孟德也在兖州站稳了脚跟儿,可以腾出手来了。若是袁本初再击败了白马将军公孙瓒,诸君,他们三个定然会一起举起讨吕联盟的大旗,叩关西向,与我军决战的,大司马不得不未雨绸缪呀!”
    “若是说道有几成胜算,皇甫义真早就带着军官们推演过无数次了,只要持重迎敌,至少是苦战惨胜之局。现在最怕的便是西域一打起来,各路诸侯们便立刻要趁机下山摘桃子了。宛城一战,后将军、司隶都督成廉打得蔡瑁一溃千里,想必刘景升也会趁机来报复的。”
    郭嘉的一番话,将形势分析得很清楚,三个人顿时便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说呢,这数月以来朝廷连下诏书,催促的都是兴修水利,拓宽道路,抚恤百姓,鼓励开荒、兴建坞堡、修葺城池、设立义仓诸事。原来是大司马在未雨绸缪,准备应付诸侯们的进攻呀!”
    董昭以手摸头,恍然大悟地说道。“然也!有朝臣上疏,说既然二袁和曹孟德既然要打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先出手打他们?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并州一十三年积累起来的九百万石粮食,如今只剩下两百万石了!和贵霜帝国开战,再加上军粮和百官的俸禄,这两百万石只能支持到明年六月份儿。若是明年年景不好,那就是个大坎儿!”
    郭嘉以手击案,压低了声音说道。一听这话儿,黄琬、钟繇、董昭三人立刻便沉默不语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别看大司马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想得可都是军国大事儿,一举占领司隶、凉州、西域,别人看上去威风八面,其实也是一个大大的陷阱。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这么一想,三个人顿时便觉得身上的担子越发沉重了。
    唉!但愿明年是个丰年!此次回任,定要督促所属官吏,做好万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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