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日,申末时分,襄平城外,大汉的儒林宗师郑玄所居的城堡之内。
    郑玄正在和管宁一起饮酒,两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喜悦,显而易见,对于南归洛阳一事,两个人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幼安,自从得蒙敕令,解除禁锢以来,在已经在辽东居住了五年,对这里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想到马上就要离去,实在是有些依依不舍呀!”
    郑玄满饮了一杯酒,用筷子夹了一片烧鹅,在嘴里慢慢咀嚼着说道。“康成兄,田园将芜胡不归?何况按照彦方和根矩信中所言,司隶是一派兴旺气象,百姓安乐,百废待兴。比起这孤悬海外的辽东一隅和您老的家乡高密,有如天堂,此时不回,更待何时呀?”
    管宁毕竟年轻,他的话就很直率了,单刀直入,一语正中要害。郑玄六十四岁,管宁三十三岁,按理说,管宁应该以师礼侍奉郑玄,管宁也是此意。可是郑玄钦佩管宁的道德学问,执意要和王烈、管宁、邴原平辈论交。如此一来,管宁三人立刻便名声鹊起了。
    放眼大汉,能够和郑康成平辈论交的,除了蔡伯喈、卢子干等少数几人,真没有几个,一只手绝对能数得过来。郑康成自个儿愿意以平辈论交的,也就是王烈、管宁、邴原等三人了。郑康成的心思,管宁自然知晓,郑康成之意,是要三人以道德文章教化世人呀!
    “幼安,你说得很对!老夫今年六十有四,时日无多了,总想着叶落归根,回到故乡北海高密安度晚年。可是孔北海学问虽好,治国理政却是一塌糊涂,将一个北海国弄得乌烟瘴气儿,小民百姓怨声载道。老夫若是回去了,若是为百姓直言,孔北海不愿意听,若是缄口不语,乡里乡亲定然会指着老夫的鼻子骂娘的!思来想去,还是去京师洛阳城好了!”
    郑玄放下筷子,双眼定定地望向南方,似乎有万般愁绪,一起涌上心头。“康成兄,我突发一个奇想,不知道大司马会如何安置你。我的出路,大概是和王烈、邴原一样,放出去做个太守。您老可是国之柱石,仅仅给个太子太傅的虚职似乎有些地,国子监祭酒也有些低,配不上您老的德望。我思来想去,莫非是要封侯?一个乡侯是少不了的,高密侯更绝!”
    封侯是每一个儒生士子的梦想,尤其是因为道德文章封侯,更是人生的巅峰。如此好事儿,郑玄亲呢个不动心?可是在管宁面前,他还是谦虚一二的。“幼安,以道德文章封侯,本朝是没有先例的。”“有,蔡伯喈便是,万户侯!那是庸酬他办河套书院的功劳。康成兄的道德文章比蔡伯喈强上太多了,依我之见,一个?乡侯是妥妥儿的!再者说来,大司马麾下的侯爵,只是坐支俸禄而已。亭侯的俸禄为每年五十金,乡侯是二百金,县侯是五百金。并州殷富,财大势大,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亭侯,也抵得上四百户的实封了!”
    本朝的爵位有王、公、侯三等,王、公只授皇子。侯又分列侯和关内侯,其分别在于列侯有封地、食邑,而且其封地、食邑可以传于子孙后代。而关内侯没有这些特权,只是一个封号而已。如果再细分的话,列侯可以因食邑的大小而分成县侯、乡侯、亭侯。本朝的祖制,非刘姓不得封王,功劳再大,不过是列侯而已,能够得封乡侯,便是极大的恩宠了。
    “幼安,这绝对不可能!莫要再瞎想了。”郑玄挥了挥手:“饮酒!饮酒!”
    正在这时,一个学生匆匆走进来了,低声禀报道:“老师,外面有一个人说有要事相见,他说有卢子干的亲笔信。”这个学生是郑玄的高足,惯常为郑玄处理迎来送往的应酬之事。一听这话儿,郑玄和管宁的双眼立刻就亮了:“速速请他进来,屏退左右,我等有要事相商。”郑玄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低声吩咐道。期待已久的大事儿终于到来了,他心中也有些忐忑了。
    片刻之后,来人便被领进了密室,那个弟子轻轻地带上门,倒退着出去了。来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白净面皮,鬓角和头发都有些斑白了,生得粗壮结实,看上去像是一个总是在外奔波的行商。他身穿布衣,正是行商的惯常打扮儿,只是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凌厉异常,开阖之间,令人无法直视。再配上他的气度仪态,定是贵人无疑。
    见了郑玄和管宁,来人便立即俯下身子行了大礼:“大司马麾下钱枫,拜见夫子和幼安先生!这一封书信是太子太傅、大汉讲武堂祭酒卢植卢子干的亲笔书信,请两位过目。”话一说完,来人便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略略看了看封面儿,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钱大人,你如何知道我便是管宁?”管宁不由得暗自惊诧了,要知道他和来人可是第一次见面。“幼安先生的体貌特征,小人早已熟记在心了。不光是幼安先生,这襄平城里,校尉以上的官儿,小人也已经烂熟于心了。司闻曹就是吃这一碗饭的,这是看家本领。”
    “哦!原来如此!”管宁重重地点了点头儿,司闻曹的声名,他还是清楚的。听了钱枫的一番话,他不由得对洛阳城更添了几分好奇。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信使,都有如此这般的本事,可以见得,大司马吕布的麾下,定然是谋臣如云,武将如雨,兵精粮足,虎视天下了。
    管宁哪里知道,他眼前的这个钱枫可不是一个小脚色,而是大汉司闻曹的掌控者廷尉、尚书令曹雍的副手,在洛阳城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儿!(钱枫的来历,诸君可以看第一卷《鲜卑》)如今的钱枫,身兼中郎将和尚书仆射文武两职,已然是不次于九卿的高官了。
    郑玄终于把信看完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把书信随手递给了管宁。这才徐徐说道:“这封信的确是卢子干亲笔所写,我两人以前预定的暗语也都在,此事已然确定无疑了。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一下。卢子干信中所言,说原本派来的人是一个校尉,魏延魏文长,如何便换成了你?这一点老夫实在是没有弄明白。”
    其实,这件事儿的缘由卢植早已在书信中写清楚了,郑玄如此发问,是要考校一下钱枫的反应,听其言观其行,看看钱枫究竟能不能挑起这一副千钧重担。毕竟他追随他郑康成的士人有千余家之多,所关甚大,不得不谨慎小心。一旦所托非人,就会有数万人掉脑袋。
    钱枫饱经宦海,一生遭逢数次大难,岂是郑玄一介书生能够糊弄得了的?一听这话,他立刻便明白了。当下便拱手说道:“夫子所问,也是该当的。实不相瞒,魏文长是大公子吕安的亲军统领,大公子远赴鲜卑王庭弹汗山,就是要拣选数万精锐,充实他的亲军玄甲白袍和天策军。魏文长是他的亲军统领,岂能不跟在他的身边儿?故而文长刚跑出五十里,便被大公子的鸿翎急使追回去了,小人常年在司闻曹,处理这样的事儿是行家里手儿。”
    一听这话,郑玄和管宁的脸上立刻就大惊失色了。“哦!这么说来,大公子吕安马上就要进攻辽东了?”他两人都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吕安不远万里赶赴鲜卑拣选数万精锐,定然是有重大的军事行动,再联想到最近的局势,两个人刹那之间便全都明白了。
    “正是如此!只要夫子和幼安先生一离开襄平城,大公子的天策军便会立即攻击辽东。此番大司马派我前来,便是要让我将夫子和幼安先生顺顺利利地接出辽东境内。”钱枫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知大司马将如何安置我和幼安?”郑玄手捻须髯,低声问了一句。
    “大司马的意思,在司隶为幼安先生择一善地,担任太守。至于夫子嘛,国子监祭酒,侍中以备顾问,县侯,封在夫子的家乡高密县。”钱枫低声说道,他抬起双眼看了看郑玄的管宁的神色。“果然是高密侯!县侯,还封在高密!康成兄,你这次才真正得其所哉!”管宁兴奋地满脸通红了,他挥舞着手臂压低了声音说道,郑玄有此结果,也算不枉此生了!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郑玄的意料,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相信了大司马吕布是真心实意请他南归大汉的京师洛阳城的。对于眼前的这个使者,他不由得也开始刮目相看了,就凭他知道这么多的秘密,就绝对不是一个小人物儿!何况炉子赶在书信中也暗示,要善待钱枫。
    “钱大人,我和幼安便听你安排了。只是这数千家,该当如何措置呀?”郑玄终于拿定了南归的主意,只是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南归,他心中着实是没有一点儿底儿。“这个好说,我早已有了万无一失的计划??????”钱枫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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