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巳时,青州,平原郡,平原县,太守府中。
    白马将军公孙瓒在官署之中踱来踱去,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他刚刚收到天子的诏书,命令他和袁绍停战,然后回归幽州,派出使者赶赴汝南郡的郡治平舆县,参加诸侯会盟。天子的诏令来得着实有些突兀,令公孙瓒气愤不已,可是他又不敢不遵诏行事。
    自从天子驻跸汝南郡平舆县之后,各路诸侯纷纷派出使者前往平舆县,一来是表示尊奉天子之意,二来是探听天子的动向。公孙瓒一直忙于督率军队和袁绍作战,一直没有向汝南派出使者。这一次天子的诏命来得如此蹊跷,定是袁本初在天子面前进了谗言之故。
    眼下的天子,虽然只有汝南一郡,可是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若是自己公然抗诏不遵,就会被袁本初抓住小辫子,大肆宣扬。如此一来,自己千辛万苦竖立起来的声望就会受到极大的损害,毕竟白马将军公孙瓒现在还是汉臣,不奉诏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可以得而诛之。如此一来,目前的大好形势便会付之东流了。可是,奉诏停战,他又心有不甘。
    正当公孙瓒绕室彷徨,计无所出之时,珠帘儿一掀,一个人满脸微笑地走进来了。公孙瓒打眼一看,正是他的同窗好友,现任平原太守刘备刘玄德。“玄德,你来得正好,为兄有一事不明,还要向贤弟请教。”话一说完,公孙瓒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难题说了出来。
    刘备面带微笑地听完,低头想了半晌儿,这才徐徐开口道。“兄长,此事其实也不难解决,只需用一招儿釜底抽薪之计,便可以得脱困境,占据大义了。”公孙瓒一听,立刻就大喜过望了,他连忙拱手相谢道:“玄德,何为釜底抽薪之计?还请玄德细细道来!”
    刘备满脸诚挚,用手一拍案几,低声说道:“兄长,天子是天下的共主,不遵诏肯定是不行的,至少不能公然违诏。兄长可以暂停进军,这便等于是遵从诏令了。”一听这话,白马将军公孙瓒立刻就急眼了:“玄德,这如何使得?按照现在的局势,顶多再有一个月,我定能饮马甘陵,将袁绍生擒活拿!不瞒贤弟,此时撤军,我实在是心有不甘呀!”
    刘备看着公孙瓒急头白脸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他手捻须髯,斜睨着公孙瓒说道:“兄长,不奉诏,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可以得而诛之,不能让袁本初抓住小辫子。若是袁本初境内的州郡太守们举起反旗,背叛袁绍,投奔兄长,这就不关兄长的事儿了!”
    “此言大善!”白马将军公孙瓒是一代枭雄,聪明异常,立刻便闻弦歌而知雅意了。“玄德,你这个主意好!甚慰我心!我这就派出使者赶赴汝南,向天子表明尊奉诏令,暂时停战!”刘备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奸笑,他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对公孙瓒说道。
    “兄长,光停战还不行,还要从冀州官绅百姓之中挑选出一批人,组成请愿团,大张旗鼓地赶赴汝南,为冤死的韩冀州申冤报仇!每到一地,不妨聚众言说,声讨袁绍的罪恶,申明韩冀州死得冤屈,同时将兄长的公义之心大说特说,总之,要搞得天下皆知才是!”
    “同时,还要送粮送饷,沿途大肆张扬,表示尊奉天子之意。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兄长如此高调行事,在天下诸侯面前树了一个榜样儿,想必天子心中还是十分欢喜的。如此一来,冀州官绅请愿团一闹儿,天子正好可以就坡下驴,收回停战诏书了。”
    一听这话,公孙瓒的脸上立刻便露出了惊诧之色。“哎呀呀!玄德,你这一计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之计!天子要我停战,我遵照停战了,可是韩冀州冤死,天子和朝廷总要给个答复吧?若是天子袒护袁绍,必定会激起冀州军民的愤慨之心。若是天子下诏惩处袁绍,我就能再起战端,率领白马义从直捣甘陵国,一举消灭袁绍,夺取冀州了!”
    “便是如此!如此一来,无论如何,兄长都可以从容应对了。另外,兄长还要派出使者,前往大汉的京师洛阳城,觐见大司马吕布,向他申明韩冀州冤死,看看洛阳城该如何应对。据说大司马已经下了决心,若是天子还不回銮,就要立孝怀皇帝世子刘熙监国了。”
    刘备说完了这番话,就不再开口了,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与人打交道的大师,深知重要的话儿不能全都自己说出来,要让拿主意儿的人自己去领悟。公孙伯圭是个聪明人,话不必说得太明白,让他自己好生儿领悟去吧。果然,白马将军公孙瓒一听就明白了。
    “玄德,此计大善!既然吕奉先和天子彻底撕破脸了,就必定会拆天子的台!天有二日,地上有两个天子,我便可依违其间,纵横捭阖,哪一家的命令对我有利,我便口头上尊奉哪一家为正朔。况且,吕奉先老谋深算,做事儿也很公允,袁本初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还是兄长聪明,纵观全局,立刻便有了办法!”刘备抚掌大笑了。
    九月初五,巳时,冀州,清河国的郡治甘陵城,太守府中。
    袁绍愁眉苦脸地坐在上首儿,奋威将军沮授、别驾田丰、治中审配、以及逢纪、荀谌坐在左右,几个人望着屏风上挂着的那一张硕大的地图,满脸凝重,正在措置军务。这几个人是袁绍小集团中的重臣,是袁绍军的坚强领导核心,军国大事,向来一言而决。
    自从白马将军公孙瓒发布檄文,讨伐袁绍以来,兵锋甚锐,一路势如破竹,马上就要打到甘陵了。可是甘陵城中粮草不足,铠甲、兵器样样都缺儿,三万军队八成儿都是新征召的郡兵,训练不足。遇上公孙瓒帐下的虎狼之师,白马义从,只有乖乖儿挨打的份儿!
    “诸君,公孙瓒已经遵从天子的诏令,暂时停战了。目前,整个青州都在公孙瓒的手里,他亲率两万步骑,屯于平原郡的平原县。大将严纲的两万步骑已经打到了渤海郡的浮阳县,距离渤海郡的郡治南皮只有一百里了。大将田楷的一万精骑在平原郡的高唐县,距离甘陵不过百里,大将单经率领七千骑兵驻扎在清河国的贝丘县城,距离我们不过三十里。”
    “若不是天子的诏令来得及时,此时此刻,公孙瓒已经率领四路兵马,六万步骑,前来攻打甘陵,与我军决战了!更麻烦的是,因为韩馥的死,整个冀州民怨沸腾,官吏不安于位。一旦公孙瓒派出使者,要求他们降附,我相信大多数人是不会站在我们一边的!”
    沮授终于说完了,所有人都眼光都望向了袁绍,此等军国大事,还是需要冀州牧袁绍一锤定音的。“诸君,韩馥已经死了,即便是再三懊悔,也是无济于事了!这事儿先放到一边儿,抓紧整军备战。只要我们能打上一两个胜仗,那些墙头草还是会再次倒戈的!”
    袁绍一拍案几,大声说道。袁绍袁本初也是一个英雄,当年在董太师面前,都敢于拔剑,岂能怕区区一个公孙瓒?自己一不小心,就让朱汉这等窥伺上意的小人把天捅破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已经让他万分懊悔了。可是大敌当前,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懊悔了,只能振奋人心,提升士气,训练军队,积草屯粮,与白马将军公孙瓒拼死一搏了!
    “沮授,甘陵县中的军队,何时能够训练好?”袁绍抬眼看向奋威将军沮授。“主公,淳于琼、颜良、文丑、高干正在抓紧训练,再有两三个月便能上战场了。若是想练成一支铁军,还要再花上三个月,预计在明年四月初,便可以与公孙瓒白马义从一争高下了。”
    “好!抓紧去做!”问清楚了军队的状况之后,袁绍又问起了粮草辎重。“主公,早在三个月前,我就已经将冀州六郡的粮草辎重、府库钱财集中到了甘陵县城。以现有的粮饷,四万大军足支一年!只要在一年内大败公孙瓒,粮饷不成问题。”治中审配说道。
    “主公,我有一计,可以暂且羁縻一下公孙瓒的从弟公孙范。”别驾田丰突然开口了,田丰此人虽然刚而犯上,经常和袁绍以及同僚折辩,可他却是机变百出,颇有韬略。一听田丰如此说,袁绍立刻便正色而言了:“元皓,有何妙计,说来听听?”
    田丰清了清嗓子,拱手说道:“主公,严纲马上就打到南皮了,整个渤海郡事实上已经落入公孙瓒之手了。莫不如派遣使臣,将渤海太守的印绶交给公孙范,表明与公孙瓒和解之意。公孙瓒愿意谈和最好,即使他不愿意,也能为我军赢得整军备战的时间。”
    “此言大善,渤海郡反正是要丢了,不妨拿来送个人情儿!”袁绍点头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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