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就是发生了许多事儿的这一天,平准令李平安步当车,从官署回到了家门口儿。李平曾经在并州做过一任平定县令,后来因为贪腐被抓,经过族中斡旋之后,以巨额钱财换取吕布不追究他的罪责。离开并州之后,他就去投奔了袁术袁公路。
    袁公路用人,一向是任人唯亲的,非南阳人不得重用,李平恰好是南阳郡人,又和袁家有些七拐八弯儿的亲戚。再加上李平老于宦海,一见面就孝敬了后将军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袁公路大喜之余,李平自然就发达了,被任命去管理一座铜山。
    本朝的惯例,铜山最大的用途就是铸钱,这一座铜山就是用来铸钱的。铸钱的差事儿是有着巨大的利润的,负责管理铜山的人,各种陋规的收入极多,若是手上狠一点的,一年下来,捞上个一万金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李平的手更狠,在几年的时间里,捞了足足五万金。
    不但如此,他还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妾,还生了一个娃儿。按理说坐拥巨资,又有美妾,也算是到了人生的顶点了,可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终于出事儿了。在一次例行的巡查中,他管理的铜山收入引起了袁公路的注意,他最近上交的钱太少了!
    别的铜山不是这样的呀?如何这一座铜山如此?于是他下令彻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是被李平贪污了。袁术立刻就怒气勃然了,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贪污他的钱,立刻下令诛杀李平,抄家!经过并州罢官一事之后,李平早就长了个心眼儿,早就买通了袁术的左右,一听风声不好,立刻就脚底抹油,带上钱财、小妾幼子溜之乎也了。
    南阳郡离洛阳城不远,李平一抬脚儿就到了洛阳城,草草安顿下来之后,他就要琢磨一下余生怎么过了。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想要找自己还不容易?看来只好投奔袁家的死对头董太师了!第二日,他便带着小妾幼子,前往长安了,说来凑巧,长安城中多日不发薪俸,许多人辞官回家了。
    李平花钱给自己买了一个官儿,平准令丞,秩三百石,就此在长安城安顿下来了。过了不久,清流名士们纷纷弃官而去,朝中无人,阴差阳错之际,李平竟然被提拔做了平准令,秩六百石。西凉军没钱,官儿们时常没有俸禄,可是李平是大富豪,不在乎这个,就这样混了几天。突然之间,平地一声雷,吕安袭取长安,长安城姓吕了!
    赵岐刚刚从太仆转任大司农,刚和户曹篆王隗密谈完,就来到大司农的官署,召集下属,分派了一大堆儿的事儿,还限令今日必须完成。“诸君,积欠的薪俸都补上了,该实实在在做点儿事儿了!大司马的眼里可是不揉沙子的!”赵岐双目环视众官,冷冷地说道。
    清闲了许久的大司马官邸立刻就忙起来了,每个人都小跑着回到各自的房间,在大堆的账册簿记中忙碌地查找着资料。“长安城去年的积欠簿子在谁手里?”“今年的粮价记录在哪儿?”大司农官署里忙得鸡飞狗跳,这一飞一跳,直乱到申正时分才忙完。
    等到李平安步当车回到家门口儿的时候,已经是申末了。院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这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三进四合院儿,还带着一个小小的花园儿,占地两亩。李平看中的就是他的僻静,还有不显山不露水儿,可以轻易地躲避开袁术的追杀。他买了一个厨娘,两个使女,用来照顾自己这一家三口,在长安城,这只是寻常官宦人家。
    四合院的正门极小,照例是虚掩着的,李平一进门,就觉得眼前一黑,立刻就晕倒了。等到他幽幽醒来的时候,一看就看见自己的小妾和幼子被人五花大绑,扔在了榻上。厨娘和使女也是如此,被捆得和粽子一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一看李平醒来,一个胖大的蒙面人嘿嘿地笑了。“先把厨娘和使女押到一间房子里,我和李平准好好儿谈谈。”“诺!”几个膀大腰圆的蒙面大汉低声应诺道。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拎起厨娘使女,大步流星地去了。片刻后,房间里只剩下了几个人。
    “李平准,我有一桩儿交易要和你谈谈。事情很简单,每日里我要你把新任大司农赵岐的一举一动,还有他的措置一字不漏地告诉我!事成之后,我给你一千金!若是不然,我就叫人当着你的面奸了你这如花似玉的小妾,杀了你的幼子!劫走你的钱财!”
    话一说完,胖大蒙面人淫笑起来,望着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的小妾。镗啷啷,屋子中一个黑衣人把腰间的腰刀拔出了半截儿,另外两个黑衣人上前按住李平的小妾,作势儿就要脱衣服。“你们是什么人?我可是朝廷命官!”李平低声喝道。
    “呵呵!朝廷命官?我倒是忘了这个茬儿了!你曾经做过一任平安县令,还为袁术管过铜山,不久前用五万钱买了个平准令丞。你的底细我是非常清楚的,怎么样,要不要我给袁公路通报一下你的所在?想必他是会非常高兴的!”胖大蒙面人低声说道。“我答应你!但是只能一个月!”李平立刻就汗如雨下了。
    “成交!”胖大蒙面人大声说道。“快快扶李平准起来!”
    五月初九一早儿,位于尚冠后街的东市上,一间有七间门面的粮店开业了。正门前的门楣上贴着一溜儿大字儿,墨迹淋漓,显然是刚刚写上去的。奉大司马之命平粜,每斗三千钱,每人只限一石!一手冷峻的隶书,大如芭斗,几百步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一刻钟,粮店门前就挤满了人,京兆尹属下的三班衙役们满头大汗地维持着秩序。“老少爷们们!请大家排好队!辰正时分放粮!”“今日有一千石粮食!足够了!”“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放粮,大家早点儿来!”壮班的张头、李头声嘶力竭地喊道。一听这个消息,百姓们更是闻风而来了,人越来越多,眼看局面就要不可收拾了。
    正在这时,一支两千人的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急速而来了,一马当先的正是水衡都尉康曼提和大司农赵岐。“快去!维持秩序!七个铺子一起放粮!”一见局势紧张,赵岐二话不说就下了命令。“诺!”几个校尉军侯一声应诺,带着部属冲了上去。
    “乡亲们!我是新任大司农赵岐!今日放粮,有一千石,每人限购一石,只收肉好五铢钱或者并州五铢!今日买不到粮食的,明日请早早到来!大司马说了,每日都要放粮的!一直要放二十天!”赵岐骑在马上,大声吼道,他的心中却是万分焦灼。
    看长安百姓们抢购的架势,确实是饿得很了,可是到大司马的措置见效,还要四五日的,这四五日内,不知道还要饿死多少人!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为了这一次放粮,大司农官署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陷进去!
    “父老乡亲们!我是水衡都尉康曼提!是从并州赶来的。有钱的就在这里排队购粮,一升一斗都行!没钱的先去粥棚里面吃粥。三两日内,大司马便会颁布命令,雇人修葺城池道路、水利工程,便是孩童也能赚钱!包吃包住,还有工钱可拿!相信我!三无日内,大家都会有地方吃饭的!”康曼提饱经世故,看到这个场景,也不禁心中案子嘘唏。
    可是长安城中的百姓们个个神色木然,都好像没听到一般,他们一手拎着粮食口袋,一手攥紧了怀中的钱袋子,在初夏的阳光下排成了激烈长队。哼!接着编吧!董太师再世的时候,没少骗人,走了的青壮汉子们再也没有回来,听说都被编入了军队。
    “放粮吧!”眼看百姓们无动于衷,赵岐只得下令放粮。七个铺子一水儿打开,麦、豆、粟三种粮食一水儿摆开,价格从每斗两千钱到三千钱不等。数十个干干净净的小吏们满脸带笑,齐刷刷地一起拱手:“欢迎老客们前来购粮!”他们都是康莫提的以前的班底儿。
    人群立刻就轰动起来了,队形一下子就乱了,数十个青壮后生拼命向前挤着。好在康曼提洞悉人性,早就做好了十全的准备,在每一队百姓之间,都隔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一见有人闹事儿,并州军毫不客气,大步上前,两个抬着一个,将他们扔了出去!
    如此一来,秩序立刻就恢复了,几十个企图浑水摸鱼的扒手和闹事儿的青壮后生都被押到了附近的宅院里。一个排在最前面的老妪抖抖索索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麻布小包,轻轻地递给了放粮的小吏。小吏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十文肉好五铢钱和一百多小麻钱。
    “大娘,我们只收肉好五铢钱呀!”小吏为难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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